眸子一亮, 自然就是心生一計了。
接下來,賈母果然沒有因爲黛玉的話頭反抗就讓這件事做罷。雖說黛玉是公主,但認真說起來畢竟還都是她賈母的家事。她便以賈家最高領導人的身份, 把這事給定了, 誰也管不了。她想着, 只要在黛玉和寶玉定親前, 皇家不插手, 這事就是穩的。
賈母全權做主了黛玉和寶玉的事,並叫鳳姐張羅。依賈母的意思,讓劉姥姥做媒婆, 小宴一家子的婆媳姑娘,該給黛玉的東西給。讓衆人都知道, 把這事給敲定下來。
卻說這事在鳳姐的張羅下, 辦得並不好, 總是出岔子。但家裡有些熱鬧事,小的姊妹弟兄們沒有不愛出來玩的。這一日, 平時不沾賈母邊的賈環也跑來賈母院裡找寶玉玩。寶玉去賈母屋中,賈環也就跟着去了。
賈母和寶玉說着話,他插不進,就老實坐着。只等賈母和寶玉提到定親之事,他突然開口道:“老太太, 二哥哥定親, 怎麼太太不張羅?我纔剛還看到她了, 跟大老爺一塊從東小院出來的。”
王夫人和賈赦沒有這麼光明正大過, 這賈環說的自然就是假話了。至於爲什麼突突說出這假話, 那必是跟趙姨娘有關。
賈母聽得這話,眉心一皺, 道:“環兒,這話可不能亂說。是真的還好,若是造謠,定有人揭你的皮。”
賈環被賈母最後的沉聲嚇得一怔,忙滑下椅子,弓腰站在她面前道:“老太太,就是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瞎說啊。”
賈環剛說完,突聽得鳳姐的聲音響了道:“環兄弟在瞎說些什麼呢?”
賈環瞥眼就見到鳳姐進來了,自己素來就怕她,又知王夫人怎麼說都跟她姑侄,只吞吞吐吐道:“沒……沒什麼。”
賈母道:“能有什麼?不過是小孩子家的事,閒來說的閒話。”
鳳姐笑看了賈環一眼,也不再問,只到賈母身邊兒道:“老太太,東西都準備得八九不離十了,我這來帶老太太過去看看。我最近身子弱些,總出岔子,還是需老太太把個關的。老太太若不去,再有什麼不合您心意的,可就不能怪我了。”
“就不給我半天安生日子。”賈母說着就把手伸給鳳姐,又對賈環道:“出去可不能再亂說話了,聽到沒?”
賈環連連點頭,“是,老太太。”
這賈母雖說面上是絲毫不動聲色,但這事絕對是已經裝在她心裡了。只是,她不能僅憑賈環的話就做什麼,不管是不是真,先沉住氣是要緊。
鳳姐扶着她,後面跟着鴛鴦等賈母屋中的一衆丫鬟媳婦婆子,賈寶玉和賈環也是跟了去的。賈母也沒注意,只任鳳姐帶路,一邊又跟鳳姐說這話。卻說走着走着,見不遠處有兩人,那兩人旁邊丫鬟婆子一個也無。
賈母眯眼看了一下,“那兩人是誰?倒好生眼熟。”話音剛落,那兩人便進了元春寢院東小院。
鳳姐聽得賈母的問,也是看到了兩人,臉色瞬間變得異常難看,吞吐道:“老太太,咱們還是早些走吧。”說着扶住賈母就要往前走。
賈母定住步子,手上使力硬拉住鳳姐,沉聲道:“鴛鴦,你說是誰。”
鴛鴦連忙走上前來,看賈母的臉色,想賈母也是看出是誰了。她想掩過去,都不好弄,便小聲道:“是大老爺和二太太。”
賈母聽罷,猛地轉臉看向鳳姐,狠聲道:“都做出這種事了,你還要護她?糊塗!”
鳳姐低頭噤聲,賈母撩開她的手,把手伸給鴛鴦,道:“咱們進去!”
鴛鴦忙扶了她,擰眉看了一眼鳳姐,領着一波子人便跟賈母進去了東小院。鳳姐低頭站在原地不動,等人進了院子,自己才擡起頭來。
賈母怒氣衝衝進了院子,纔剛聽了賈環的話,沒想到立馬就讓她撞到了。她要是不治服了王夫人,她也不配做賈家的老太君。真是家門不幸,家風不正,如今她房裡的下人可都是真真切切看在眼裡的。
她進了院子,不見有人,只讓鴛鴦扶着往上房去。到了上房,後面一個婆子去打開房門,進去瞧了瞧,空無一人。賈母道:“給我各處都搜搜,一定要把人給我找出來。”
“是。”丫鬟婆子們應了忙散去找人,只留鴛鴦服侍賈母。鴛鴦扶她到椅子上坐下,幫她順氣道:“老太太,身子是自己。不論如何氣,不能氣壞了身子。”
“家裡出這種事,我怎麼能不氣?纔剛環兒跟我說,我只當她媽又出什麼鬼呢。誰承想,竟就被撞到了。原不想信,也不得不信了。”賈母邊說邊喘粗氣。
這東小院也不十分大,不消一會,各丫鬟婆子便都回來了。站到賈母面前,都說沒看到院子裡有人。不說沒人,連個活物也沒見到。
賈母皺眉,怒道:“白長了眼了,莫不是你們動靜太大,早把人驚走了。”
衆人不吱聲,鴛鴦緩解氣氛道:“老太太,許是剛纔咱們看花眼了。既沒有人,也便是沒有那事,豈不是好事?”
賈母吐了口氣,拉着鴛鴦站起來道:“回去吧。”
於是,勞師動衆一遭,只得又出去。畢竟賈母也是老人家了,這一遭下來就累得不行。她扶着鴛鴦,臉色稍疲,又想起跟鳳姐去看定親之禮和小宴的事,便道:“鳳丫頭也是,訓她幾句,就跟也不跟來了。”
這話說罷,已是到了院門前。婆子上去打開門,門一開,只見王夫人和鳳姐正領着一家子的管家婆娘和丫鬟堵在門口,氣勢凜凜,見到賈母也不請安。
賈母心裡驀地一沉,卻是板正了臉,穩着步子跨過門檻,後面婆子把門帶上。賈母瞧了一眼王夫人,看向鳳姐道:“鳳丫頭,帶我去看東西吧。”
鳳姐不語,王夫人卻挺不挺胸脯,凝滿氣勢道:“老太太,私進貴妃娘娘寢院,那可是有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