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父子君臣

皇帝很生氣!

作爲皇帝,自然希望一切盡在掌握,滅除不穩定因素便是皇權本能。

太子和睿王的爭鬥是可控的,更確切的說是皇帝的提線木偶,各自扮演着角色互相角力。

在皇帝這裡,朱景洪也有自己的角色,可眼下他變得不安分了,而且有綁架軍隊脅迫君父之意,這觸碰到了朱鹹銘的禁忌。

正常來說,即便是親兒子,朱景洪已經被處置了,而沒有站在皇帝面前的機會。

“你在脅迫朕……”

朱鹹銘冰冷的一句話,讓現場猶如寒冬。

即使朱景洪做了充分的準備,此刻還是不免心中顫慄驚恐,並順勢直接跪地磕頭。

至於左右程英等宦官和侍衛,此時則是低着頭猶如雕塑,今日之事他們不會記住。

“爹……”

朱景洪才一開口,就聽朱鹹銘呵斥道:“稱陛下!”

頓了頓,朱景洪回話道:“啓稟陛下……臣不懂脅迫,只知道維護君父!”

看着眼前面不改色的兒子,朱鹹銘此時不得不承認,諸子之中爲此子最類己。

格局大眼界高心胸寬能服衆城府深,這麼多的優點聚在一人身上,便是合格得極致的帝王之選。

可朱景洪越優秀,就讓朱鹹銘越忌憚,這是作爲君主的本能反應,從古至今明君賢主概莫能免。

這次都察院的會審,朱鹹銘確有藉機削弱朱景洪的意思,根本沒想到這小子會掀桌子。

所以他的第一反應是憤怒,然後就陷入了極大猜忌之中,所以他最先召集了軍中諸將。

如今掌握實權的將領,都是曾跟着他征戰四方的心腹,可朱鹹銘無法保證十數年過去,這些人依然忠心不變。

這不是不自信,而是作爲帝王的本能,連最寵愛和信任的兒子都能懷疑,這些將領們又豈能倖免。

於是他召見了這些將領們,跟他們講明瞭規矩和本分,又一起打打馬球聯絡了感情,朱鹹銘才真正的安心下來。

所以現在,到了朱鹹銘處置兒子的時候。

“大鬧都察院,就是你所謂的維護君父?”

朱景洪答道:“侍衛親軍和京營,乃父皇之肱骨,天下安定之基,他們絕不能有污點!”

目光冷峻,朱鹹銘說道:“是不能有污點,若有人不乾淨,就該直接去除掉,而非似你這般捂着發爛!”

道理正反都能說,關鍵還是看誰有話語權,這一點自然沒人比得過皇帝。

所以,當皇帝說有污點就該去除,以保證官軍乾淨純潔時,朱景洪倒是不好反駁了。

眼下談話很正式,非要狡辯毫無意義。

沉默幾息後,朱景洪迴應道:“父皇所言極是……既如此,兒臣作爲當日統兵之將,也該與他們一同受罰!”

聽到這話,朱鹹銘冷笑道:“你真的以爲……沒了你,天下就要亂了?”

所以在他看來,朱景洪死咬着不鬆口,還是在拿明日談判之事要挾,這讓他越發感到憤怒。

朱景洪答道:“胡亂審案構陷忠良,纔會使得天下大亂!”

“哈哈哈……”

皇帝大笑起來,隨即他止住笑聲,而後說道:“好……你有種!”

連給兩次臺階都不應下,在朱鹹銘看來朱景洪確實有種。

沒能壓服這小兒子,朱鹹銘當然怒不可遏,但他心裡更多的是難受。

當然不是難受於朱景洪的忤逆,而是如今反倒是他被架起來了。

嚴懲這小子吧,且不說自己不太捨得,皇后那邊也不太好交代。

不嚴懲吧,往後就不但更難降服這小子,他這皇帝也會沒面子。

“無風不起浪,即便沈進勳衆人沒有大罪,但也少不了騷擾地方之行!”

“他們必須嚴懲,以儆效尤!”

看着默不作聲的朱景洪,朱鹹銘接着說道:“你擾亂審案秩序,損害朝廷威信,一樣自當嚴懲!”

聽到這些話,朱景洪不得不承認,老頭子是鐵了心要打壓自己。

這裡不得不說,人確實很難將心比心,因爲如果從皇帝角度看,朱景洪的行爲可稱大逆不道,放在外臣身上是該抄家滅族之罪。

“襄王府罰俸半年,半年之後領郡王俸!”

罰俸半年,半年之後領郡王爵,皇帝並未降自己的爵位,這讓朱景洪的心情得到反轉。

什麼叫重拿輕放,眼下便是最生動的詮釋。

這一次是朱景洪的在賭,同時也是是他在試探聖意,而結果顯然讓他非常滿意。

誰能擔起老頭子的天下?尤其是當前挑戰四起的天下,睿王不行太子更不行。

如今朱景洪可以確定,皇帝心裡也認可了這一點。

“爹……兒子!”

“滾!”朱鹹銘呵斥。

“是是……”

雖然情況良好,可父子之間的相處模式,仍需要朱景洪細心鑽研,二人之間務必要保持默契。

如何纔有默契?自然是一個裝傻充愣,一個繼續佯作不知,跟原先那種模式最好。

行禮後才走出兩步,朱景洪又問道:“那明天……”

端起茶杯,朱鹹銘冷着臉說道:“明天辦好了差事,只罰你禁足三個月,若是辦砸了……禁足半年!”

“是!”朱景洪面露出無奈。

朱景洪轉身離開了,若是以往看着他委屈離開,朱鹹銘必然是會心一笑,可眼下他卻笑不出來。

他依然很矛盾,既有對朱景洪的讚賞,又有對他的格外忌憚,二者共存且相互傾軋。

伴君如伴虎,帝王之心飄忽難測,其實情況沒有朱景洪想象中樂觀。

在朱鹹銘天人交戰時,一旁程英稟告道:“陛下,戴權求見!”

“叫他過來!”

“是!”

幾息之後,司禮監秉筆兼提督東廠的戴權,出現在了朱鹹銘的跟前。

“陛下!”

戴權什麼都沒說,而是遞出了一個信封,這是朱鹹銘中午安排給他的差事,到如今已過了兩個時辰。

“可齊全?”

“回陛下,齊全!”

隨即朱鹹銘起身,獨自走向了校場中央,並自行打開了信封。

裡面有十幾頁紙,上面羅列了一個個人名和職務。

如果朱景洪在旁邊,就會對名單上的人很熟悉。

名單上的人,要麼跟着他打過仗,要麼曾在龍禁衛時與他交好,前前後後竟近兩百餘人,而這還是六品以上的人員名單。沈進勳和周守均,以及侯璟、石崇等一大批人,眼下都在這份名單上。

看到這些,朱鹹銘深感心驚,心中冒出“羽翼已成”四個字。

把這些人全撤了?朱鹹銘想想就搖了頭。

一方面,在名單上的人只是與朱景洪有瓜葛,又不是要跟着這位扯旗造反,直接撤職本就過於武斷。

另一方面,名單上牽涉的人實在太多,全部撤換必會引得勳戚震動,反倒會動搖皇帝的威權。

何況名單上的許多人,如今還在西北前線抗敵,朝廷大局穩定朱鹹銘也必須慎重。

若非是嫡親的兒子,這樣的人吾必殺之……朱鹹銘心中吶喊着。

收起名單,朱鹹銘將其置於袖中,而後看向程英說道:“傳太子與睿王前來!”

“是!”

大概半個時辰後,朱景洪回到了王府之中,此時天都已經要黑了。

王府已經點上了燈,當朱景洪回到銀安殿時,只見到寶釵坐在正殿等着他。

“伱們都下去!”寶釵吩咐左右。

待一衆奴婢離開,寶釵示意朱景洪在身旁坐下,然後問道:“如何?”

朱景洪答道:“罰俸半年,之後領郡王俸!”

看着坐到身旁的丈夫,寶釵抓着朱景洪的衣袖問道:“重了還是輕了!”

她不是當事人,所以無法明晰局勢,只能聽朱景洪的判斷。

朱景洪答道:“老頭子仍要處置沈進勳等人,是鐵了心要打壓我……”

“所以是重了?”寶釵反問,臉上露出擔憂之色。

“只能說是適中吧,今天他見了親軍和京營諸將,想來是要加強掌握兵權,壓制我在軍中勢力也屬正常!”

寶釵很清楚,朱景洪今日是在挑戰皇帝,所以她心有餘悸道:“只是打壓,而非廢黜,只怕已是看了母后的面子!”

“不全是……老頭子還用得着我,所以不能捨棄我!”朱景洪沉聲說道。

寶釵隨即答道:“現在不能捨棄?難保以後不能!”

朱景洪很樂觀,可聽到這一句話,還是讓他心頭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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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然自信能擔起天下,是皇帝最合適的繼承人,似乎目前皇帝也認可這一點,可誰能保證皇帝想法不會變?

退一萬步說,萬一皇帝年紀大糊塗了,聽信讒言認爲他威脅極大,非要廢了他也不是不可能。

劉據三十幾年太子夠穩當吧?武帝縱橫天下夠英明神武吧?最終還不是鬧了個慘淡收場。

“寶釵……你這話可是大逆不道!”朱景洪神色嚴肅。

寶釵答道:“這是實話,你還是當心些,切莫丟了戒心!”

朱景洪無法反駁,此時他也動搖了。

他已無法確定,自己與皇帝是父子還是君臣,或者說是父子多還是君臣多。

他本來有答案,可現在不確定了。

隨後在他心裡,又衍生出了新的問題,既皇帝又會是怎樣的心態。

是把自己當工具,所以才暫時容忍自己,還是如原先一般把自己當兒子,可以信任和加以包容。

“皇家……皇家……”

連續唸了幾遍,朱景洪便起身離開了,他不想再深入思考這些問題,他怕自己生出更危險的想法。

一夜時間很快過去,朱景洪的翼善冠被送了回來。

一大早,皇帝就派人穿了諭旨,斥責了他擾亂審案的罪行,並正式宣佈了對他懲戒。

這是明發的諭旨,所以消息很快就傳開了,隨即引得朝廷內外議論紛紛,總體來說都是讚揚皇帝處事公允,維護了朝廷的體統。

與此同時,皇帝還下了第二道諭旨,讓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重新審案,務必確保此案公正無誤。

今日是二月二十,按計劃是要跟準噶爾人談判,談判時間定在了下午。

“你說昨天夜裡,老頭子召見老四和老六,都說了些什麼?”

襄王府後園後,朱景洪於寶釵獨自漫步,同時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我豈會知道!”寶釵無奈答道。

停下腳步,朱景洪回頭問道:“他要打壓我,怕不是要扶起這兩位?”

寶釵失笑道:“你都領郡王俸了,人家一個太子一個親王,還需要受扶才能壓你?”

“你說呢?”朱景洪平靜問道。

權力這種東西,不是靠頭銜而獲得,而是依靠於自下而上的支持。

太子和睿王的支持者甚多,可惜的是其支持者不夠強,確切的說是缺乏武力支撐。

所以他們頭銜再高,如果沒有皇帝的保護,加起來都不夠朱景洪一隻手打。

細想之後,寶釵答道:“想來是了……昨日既罰了你,那定會擡舉他們!”

然而朱景洪卻神色凝重,而後說道:“老頭子想要平衡,只怕還會繼續壓我!”

“不是已經罰了你?”

“還可以再罰!”

寶釵愣住了,隨後答道:“總不能真把你削爲郡王!”

“削成鎮國將軍我都不怕……怕只怕老頭子打我七寸啊!”

這一刻,朱景洪是真的怕了,以至於他有些後悔,自己或許不該跟皇帝硬頂,這引發的後果實在太嚴重。

火狐昨晚與寶釵的答話,此時他看問題越發透徹,承認自己這幾天是自信過頭了。

“七寸?”寶釵面帶疑惑,但很快明白了朱景洪所指。

“罷了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實在把我逼急了……我還可以去跟母后訴苦!”朱景洪無奈答道。

夫妻二人沒有再多說,只是安靜的在後園內散步。

中午吃過午飯後,朱景洪便更換了正裝,然後出發去參與談判去了。

談判的地方設在上林苑,而且就在羽林作衛軍營之中。

準噶爾使團午時初刻就到了,被安置在指揮使司一間偏廳,他們已經等了差不多兩刻。

“諸位,請跟我來!”一名副千戶出現在門口。

於是準噶爾衆人跟着離開,他們被帶到了軍營校場中,這裡已設好了談判桌椅。

看着周圍侍立警戒的精銳軍卒,準噶爾衆人感受到了壓力,他們只能選擇轉移注意力。

然後他們便發現,會場桌椅有南北兩個坐向,而他們被帶到了南側。

“諸位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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