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既準了守陵之事,朱景洪就沒有耽擱時間,下午命人收拾好行李後,第二天就動身往皇陵去了。
回來不過三天,他這又要離開一段時日,便在王府女人中落了不少埋怨。
時間過得飛快,半個月幾乎轉瞬即逝。
在這段時間裡,皇帝本人最終下定了決心,要在下半年發動凌厲攻勢,打一次大勝爲明年決戰搶佔先機。
打定如此主意後,朱鹹銘便開始着手佈置,首先第一條就是要增調軍械糧草輜重。
這些東西前線當然有,而且還在源源不斷的送去,可如果要大計劃外的大仗,就必須要額外增調這些東西。
而要做到這一點,朱鹹銘就少不得與朝臣商議,畢竟事情還需下面人去做。
只可惜,初次議事結果就讓朱鹹銘很不滿意,多數重臣都不支持他的計劃。
原因主要有兩條,一是朝廷財政確實吃不消了,二是下半年西北嚴寒根本不適合打大仗,非要打幾乎必然招致大敗。
朱鹹銘自比唐太宗,這時果真犯了後者晚年時的毛病,非要在下半年跟噶爾丹羅剎國死磕。
針對朝臣提出的第一條質疑,朱鹹銘打算用內帑銀子來填,他手裡還有一千三百多萬銀子。
至於第二個問題,朱鹹銘覺得只要派出小兒子,那麼任何問題都不會是問題。
所以在議事不歡而散後,朱鹹銘便去了坤寧宮,跟皇后講起了廷議的情況。
坤寧宮小佛堂內,聽完丈夫講述的情況後,楊清音平靜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讓我去跟老十三說,讓他現在從皇陵回來……然後再替你去打仗?”
“差不多是這個……”
皇帝話還沒說完,就聽皇后說道:“你想都別想!”
“我跟你保證,這次派他去西北,是最後一次!”朱鹹銘連忙辯解。
“我一次也不想再有!”楊清音冷着臉說道。
作爲一個母親,她當然不想兒子上戰場,擔驚受怕的日子她過夠了。
朱鹹銘也不着急,而是挪動身子坐到皇后身邊,說道:“這小子不安分,豈是你不想讓他去他就不去?”
“西北必有一場大戰,現在不去明年他也要鬧着去,除了西北還有西南、東南兩處,往後只怕也少不了大戰!”
“若無我來幫忙,你覺得你能攔得住他往外跑?”
朱景洪有多喜歡打仗,楊清音當然非常清楚,畢竟此前還爲此鬧過自殺。
見妻子面露思索,朱鹹銘接着便說道:“但如果你我一條心,想把他按在京城還不容易?”
“只要你答應幫我這次,往後我一定站你這邊!”
只怕世人誰都不會想到,關於西北開戰這樣的大事,帝后間會以這般兒戲的方式商討。
這裡其實存在信息差,既帝后二人都不知道,朱景洪已不想再領兵作戰。
此刻,皇后心裡很不舒服,冷冷說道:“所以你現在……就以此事來要挾我?”
“左右他都得去西北,你何不幫我一次……往後我便跟你一條心了!”
“你就是個老混賬!”
聽到這話,朱鹹銘微微愣了一下,然後才露出了笑容來。
“哈哈哈……皇后所言極是!”
哪知皇后接着說道:“行了,你別以爲我不明白你的心思!”
“我有什麼心思?”朱鹹銘露出好奇之色,他還真想聽皇后說出來。
“讓我去說,不過是怕老十三知道,你這皇帝離不開他!”
朱鹹銘微微一笑,他知道這心思瞞不過皇后。
哪知皇后接着說道:“至於什麼往後不讓他去了,這這種話就別拿來哄我了,西北這次國戰再贏了,大明朝再無強敵來犯,又哪裡需要他去領兵?”
“退一步說,即使真有強敵來犯,你也不會再讓他去了!”
“爲何?”朱鹹銘皮笑肉不笑。
他確實笑不出來,因爲他的心思全被說中了。
“爲何?一則防老十三尾大不掉,二則怕他有個閃失!”
皇后這話道出了一個事實,既在皇帝權衡之後也認爲,朱景洪西北領兵大勝之後,已經是他壓制小兒子的極限。
換句話說,如果朱景洪西北領兵後再領兵,朱鹹銘就沒有絕對把握能壓制住他。
至於皇后說的第二條,其中意思就更好理解,朱景洪若有閃失皇帝便後繼無人了。
基於這兩點,此番西北大戰,在朱鹹銘活着下時間裡,便是朱景洪最後領兵的機會。
“清音,若非你我結髮夫妻,你這樣的人在……我寢食難安啊!”
聽到皇帝的感慨,楊清音沒心思感謝他的“不殺之恩”,而是冷笑道:“寢食難安?嫁給你這輩子……我又過了多少舒心日子?”
毫無疑問朱鹹銘理虧,所以他直接向皇后告饒,然後順勢結束了辯論。
“所以這件事,你幫不幫忙?”
嘆了口氣,楊清音道:“幫不幫,都是這麼回事,不幫……你也會設法達到目的!”
“多謝!”
這件事就算議定了,楊清音敲了幾下木魚,突然問道:“剛纔你說西南,西南那邊又怎麼了?”
“南越和大城又鬧起來了!”
這兩家都是大明的藩屬國,可長期都在叛服之間橫跳,安南和雲南兩個都司一直處於戰備狀態。
“這次鬧得有些厲害,我猜有英法兩國在支持!”
英法佔據了印度地區,想支持南越和大城很簡單。
說過了這些大事,似乎是爲了活躍下氣氛,朱鹹銘接着說道:“還有件事,湖南山溝裡還有人扯旗造反,已經自立稱帝了!”
“竟有這等事情?”皇后大感驚訝。
當下大明朝雖然四面開戰,可也完全稱得上如日中天,此時造反稱帝完全是找死,所以皇后的驚訝很正常。
“他們佔了多少州縣?”
“半月前北鎮撫司呈報,說是佔了三個村子!”
聽到這話,楊清音頓時傻眼,此刻她以爲皇帝在說笑。
這終究是小事,朱鹹銘拿出來說是爲了解悶,皇后好奇多問幾句後,他倆就轉移話題聊了其他事。
當天下午,皇后對外透露身體不適,待太子來探視後,皇后便下懿旨讓朱景洪回京。
病重的母親要見兒子,這是天下最合理的事情,沒有人可以指摘朱景洪。
太陽將落山時,朱景洪便收到了懿旨,他知道自己的守陵之行結束了。
於是他即刻動身回京,快黑時才趕回了王府。
眼下宮門已經落鎖,進宮去探視已不太妥,所以朱景洪選擇第二天去。
他一回京,闔府上下都得來迎接,期間又是一陣折騰才了事。
進到內府朱景洪方注意到了,家裡多了位戴冠的女道人,蒙着面雖看不太清面容,他還是輕鬆認出這是迎春。
沒錯,這確實就是迎春,她被寶釵好一番包裝後,已改頭換面成了位女道人,被請進襄王府專爲孩子們祈福。
問過寶釵之後,朱景洪瞭解到這些事,心裡的石頭總算落了下來。
如此,迎春那邊暫時有了交代,他心裡也就能好受許多。
當他再度擡頭時,才發現迎春已不在殿內,顯然這丫頭還是社恐,即便她是蒙着面。
這時,正與英蓮說話的寶琴映入朱景洪眼中,使得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當寶釵以爲,朱景洪轉過頭來是要問寶琴時,哪知後者卻道:“王妃……你爲何不請林丫頭過來?”
聽到這話寶釵笑了,隨後說道:“我還以爲你忘了她呢,可難爲你現在才說!”
“你們姐妹情深,是該聚一聚纔對!”朱景洪提醒道。
“我們情義再深,能有她跟王爺情義深重?”寶釵打趣道。
看着前方說說笑笑的女人們,朱景洪端起茶杯淡定道:“若是王妃聽不懂爲夫的話,本王也略懂得一些拳腳!”
“王爺恕罪,臣妾再不敢了!”
告饒之後,寶釵又道:“這也得怪王爺,您想要就直說嘛,你不說我又豈會知道您想要別人到府!”
寶釵話音剛纔落下,朱景洪就巴掌拍在她屁股上,驚得她當場“啊”的叫了一聲。
現場衆人紛紛側目,這讓寶釵尷尬無比。
“剛纔外面……好似有什麼東西飄過!”
爲轉移衆人注意力,寶釵只能編瞎話說,引得衆人紛紛轉頭看向屋外,唯有朱景洪露出了笑容。
“姐姐,外面沒東西啊!”寶琴觀察之後回頭說道。
“不會是有鬼吧!”甄琴聲音有些顫抖,她這是典型的外強中乾。
這時其其格不懷好意道:“肯定是有鬼,晚上你可得小心牀下!”
幾乎是肉眼可見的,甄琴臉色變得慘白,於是她不自覺的抓緊了英蓮衣袖。
“英蓮妹妹,你放心……我陪着你!”甄琴聲音越發的顫抖。
她跟英蓮住在一個院子,所以纔會說要陪着後者,但從她當下的表現來看,應該是英蓮保護她纔對。
這時諾敏適時補刀:“也可能是在房樑上,一睜開眼啊……就出現在人眼前了!”
也只有諾敏和其其格二人,自小騎馬射箭砍人都會,纔不會怕什麼鬼怪之類的說法。
甄琴嚇得臉色慘白,此刻低着頭不敢亂看,連最喜歡的吵嘴也沒心思了。
在場可卿、英蓮、寶琴三人,雖然沒有如甄琴這般害怕,但心中也跟壓了塊石頭差不多。
“剛纔是我眼花了,都別說這些鄉野鬼話了,這是王府……不是什麼下九流的地方!”
此時寶釵語氣嚴肅,話鋒直指齊齊格諾敏二人,便讓後者連忙低頭告罪起來。
至於朱景洪,全程都是在看熱鬧,而且還覺挺好玩兒。
衆人又聊了一會兒,然後一起吃過晚膳之後,所有人就各自退下了。
時隔半月朱景洪纔回來,今晚他自然要跟寶釵在一起,旁人自然識趣的離開了。
洗漱完畢後,朱景洪沒跟頭次一樣急色,而是在思索當下的朝局。
此時房間內侍女都已退下,寶釵穿着睡衣親自倒了一杯水,遞到朱景洪手中後說道:“朝中剛有事,母后就病了……這可真是巧得很!”
朱景洪雖在皇陵,但關於朝廷裡發生的大事,他也幾乎是完全掌握。
寶釵話裡的意思他明白,但此刻他沒有接話的意思。
“我看老爺子的意思,只怕是想讓你去領兵!”
順勢坐到朱景洪身邊,寶釵扭頭甩了下秀髮,然後接着說道:“西北的局面,說是一灘爛泥也不爲過,京中武勳無人願去接手,誰都沒有必勝的把握!”
她平日跟勳貴夫人們來往甚多,所以能瞭解到下面人的想法。
如今在西北總督石光珠、副總督柳芳二人,本身已做到五軍都督府都督一級,乃是實職武官的巔峰,正常來說熬資歷繼續升階就行。
可去了西北之後,這老哥倆別說是升階了,從始至終就沒少被皇帝申飭、罰俸,如今苦熬之下都老得快了許多。
其實不只他倆,如今在西北統兵的大將們,都一心想要擺脫西北這爛泥潭,只可惜皇帝不准他們只能繼續熬。
“選來選去,老爺子也只能用你了,可見他已離不開你!”
寶釵的分析朱景洪認可,只見他轉過頭來平靜說道:“不是老頭子離不開我,是大明朝離不開你男人!”
“是是是……當然是朝廷離不開王爺,大明這兩京二十三省,全都在您肩上擔着呢!”
兩京二十三省,全在我肩上擔着,我是舉重冠軍?朱景洪心中冒出亂七八糟的想法。
誰知這時寶釵接着說道:“所以我罪孽深重啊!”
“這話怎麼說?”朱景洪好奇問道。
“一直沒把林妹妹接過來,若是令王爺相思成疾,使我大明國之柱石倒了,我豈不是萬死難贖?”
一把將寶釵抱住,朱景洪直接便壓了上去,而後說道:“你如今是越發放肆了,看我不好生教訓你!”
“哎呀……”
一聲“哎呀”,全程呻吟,此種意趣,萬語難言。
事畢之後,朱景洪一手抱着寶釵,一手在被子裡上下把玩着。
“你此前說過,不打算再去……如今事情找上來,你如何應對?”
望着牀頂裝飾,朱景洪徐徐說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能推就推……”
“朝臣都反對的事,老頭子未必能幹成,所以暫時還不必太擔心!”
“實在是躲不掉,稱病如何?”寶釵詢問。
聽到這話,朱景洪又頂了寶釵幾下,當後者伸手把住他時,方纔說道:“你看我這樣子,像是要病了的人?”
“何況裝病老頭子會信?若他以爲我別有居心,那可得不償失了!”
“倒也是這麼個理兒!”寶釵點頭應是。
她話才說完,朱景洪就又壓了上去,引得寶釵再度發出驚呼。
“說我病了,看我不再教訓教訓你!”
“臣妾再也不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