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騎射極好,定不可荒廢了,今日龍禁衛大比……”
如果不是迎娶了公主,樑毅也會努力成爲龍禁衛一員,並奮鬥屬於自己的人生。
可是,眼下的情況,讓他以往的規劃,完全付之東流……
聽着朱景洪講述,樑毅心中越發不是滋味,可還是得耐心的聽着。
走到園內靠近桌席,朱雲笙鬆開了朱景洪,搶先一步來到了諸位之後,越過侍女替朱景洪拉了凳子。
她是嫡公主,從小到大都是被別人伺候,除了帝后朱景洪是第三個享受這待遇。
她這一手,讓臨近幾名侍女手足無措,畢竟這是她們沒做好本分。
“十三哥,您請入座!”朱雲笙笑意盈盈。
“看到沒有,果然是嫁了人,就長大了……懂得照顧人了!”朱景洪顧左右道。
甄琴英蓮接連稱讚,唯有寶釵只是笑了笑。
哪知朱景洪才入座,朱雲笙又很“多此一舉”的從侍女手中接過茶杯,然後遞到了兄長的面前。
“十三哥,上次你回京,小妹身體不適,未能前來拜見……你可別怪罪!”
朱景洪正要說話,卻聽朱雲笙接着說道:“即使怪罪,喝了這杯茶……也就不要怪了!”
這時朱景洪看向另一側,僅寶釵與他同案就座。
“這一張巧嘴,以前是真沒看出來啊!”
朱景洪單獨對自己說話,寶釵就不得不迴應了。
“笙兒向來聰明,只是你把她當小孩子罷了!”
這話朱景洪只覺得平常,在朱雲笙耳中卻是另一層意思,這竟讓她感到有些不安。
其實寶釵真就是隨口一說,沒有要敲打朱雲笙的意思,只能說是後者太敏感了。
但是在皇家,敏感一些想得多些,絕不是什麼壞處,如太子一樣渾渾噩噩,那絕對是要出大問題。
“該是我想多了,寶姐姐沒這般小氣!”朱雲笙如此安慰自己。
她不得不這樣想,她怕自己心態變了之後,往後會惹來更大的麻煩。
衆人各自落座之後,整場宴會便正式開始,全程朱雲笙說得話比較多,且把更多心思放在了寶釵身上。
這體現出朱雲笙的聰慧,畢竟“縣官不如現管”,往後寶釵若做了皇后,很多事求他比求朱景洪省事。
一場宴會下來,便是一個時辰過去,朱景淳兄弟二人也找了過來,各自帶着他倆的王妃。
這讓朱雲笙感受到了壓力,因爲她的這兩位小嫂子,在奉承寶釵這件事上更老練,極大擠佔了她的施展空間。
至於男人們這邊,聊的則是金戈鐵馬之事,朱景洪順口就提到了湖南的叛亂。
一聽這話,兩位郡王都驚掉了下巴,沒想到會發生這種離譜的事。
“幾百號蟊賊?打下了三個縣城?那幫地方官是幹什麼吃的?”青陽王朱景浩罵到。
這時朱景淳說到:“你沒聽十三哥說,三個知縣都殉國了,也沒辦法追究他們了!”
朱景浩面帶慍色:“便宜他們了!”
現在在朱景浩看來,三個知縣殉國是應該的,並不能因此消除其罪孽。
這倆人了得正嗨,一旁的樑毅則很少發言。
此刻他很想開口求情,請朱景洪幫忙說兩句話,讓他能過去湖南那邊參與平亂。
在他看來,湖南那邊“小打小鬧”,去的成功性比西北要高,求穩的話應該直接去湖南。
但眼下他沒有親口說,一是他開口非常唐突,二是他覺得朱雲笙轉達更可能成功。
於是乎,樑毅就認認真真聽着,只時不時的插兩句話,引導朱景浩二人提問,以此瞭解湖南叛亂的細節。
因爲朱景淳兩家到來,襄王府又安排了晚宴,知道入夜衆人方散去。
回程的馬車上,樑毅道出了想法。
“十三哥那邊,我不能去求情!”朱雲笙鄭重道。
“爲何?”樑毅面帶不愉。
“十三哥屢受攻訐,不想插手朝中之事,爲此十三嫂已提醒過我,我難道要讓他們爲難?”
聽到這話,樑毅沉默了。
明白了朱雲笙的爲難之處,樑毅生不出逼迫妻子的心思,畢竟這是大丈夫所不恥之事。
“我看你今天忙前忙後,又是陪笑又是伺候人,這是不是太過了些?”
“太子和睿王兩位,可沒見你如此……”
“如此怎麼?”朱雲笙轉過頭微笑問道。
樑毅欲言又止,最終選擇了閉嘴。
朱雲笙平靜說道:“你不說,我替你說……你是想說我諂媚是吧?”
樑毅依舊不說話,神色表現證明他默認了。
“四哥六哥我未曾如此,你這麼聰明自負,就該好好想想看……我爲何會如此!”
聽到這話,樑毅微微一愣,然後便細細思索起來。
他也是極聰明的人,馬車沒走出去幾十米,他就想到了一個可能,一個非常大膽的可能。
“你是說……襄王殿下……”
眼見樑毅這老實人要直接道出,朱雲笙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樑毅會意立刻閉嘴,隨後朱雲笙把手收了回去。
緊接着,他拉開座位一側的小抽屜,從裡面取出了紙筆來。
接着微弱的燈光,樑毅提筆寫了起來。
他先是寫了一個“王”字,看了眼朱雲笙後接着寫了個“白”字。
上下結合便是“皇”字!
樑毅看向朱雲笙,目光中帶有詢問。
見朱雲笙點了點頭,他的心感受到了衝擊,同時又覺得這事合情合理。
在樑毅這等武人看來,朱景洪這樣的做皇帝,本就是理所應當天命所歸之事。
朱雲笙拿起紙,折了幾下後放入袖中,而後輕聲說道:“把這件事忘了,否則是禍非福!”
“嗯!”樑毅點頭。
馬車內又沉默了一陣,最終還是樑毅先開口。
“我還是想去湖南,你能否再想想辦法?”
“我如何想辦法?”朱雲笙漫不經心道。
“若是能求聖上開恩,此事變成了!”
“公主……夫人……娘子……我求求你了!”
樑毅也拉的下臉,此刻起身跪在了朱雲笙面前,就差給自己老婆磕頭了。
“你就幫幫我……幫我一次吧!”
“只要你幫我,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
爲了能夠展示自己,樑毅當真是豁出去了。
但正因爲他捨去一切求情,也讓朱雲笙明白自己若不答應,往後夫妻之間就得形同陌路了。
“好……我幫你,但能不能成……我可說不準!”
能不能成當然說不準,甚至朱雲笙出工不出力也有可能,爲防止這一點樑毅還會想辦法。
當然,這都是回家之後的事。
轉眼到了第二天,幹清宮再次舉行議事。
此番議事,完全是因朱景洪的提議而起,但今日他本人則是稱病未來,反倒太子來到了現場。
聽皇帝說,爲儘快剿滅叛賊,要增調貴州湖北兩地之兵,朝臣們全都炸開了鍋。
畢竟才說要全力備戰西北,眼下又要在湖南搞大動作,財政本就艱難根本難以支持。
最終,參會的戶部尚書直言致仕,說自己無法完成皇帝意志。
在場官員紛紛反對,朱鹹銘本身態度就不堅定,所以沒有強推這件事。
下午,朱景洪得知了朝議結果,對此他沒有太意外。
他也知道,他的提議客觀上來說是小題大做,所以他沒有再摻和這件事。
如今的朝廷,不單是西北那邊耗費極大,雲南和廣西那邊也不太平,需要用錢的地方實在太多,根本沒有浪費國力的資本。
可沒過兩天,朱景洪就瞭解到消息,皇帝還是額外下了諭旨,要求貴州和湖北務必嚴加防備,不許賊寇流竄至其防區。
又過了幾天,朱景洪再度得知消息,皇帝命都察院派人前往調查,駙馬都尉樑毅奉旨隨行。
湖南鬧出這麼大的事,背地裡肯定有見不得人的勾當,當地的官員和錦衣衛都靠不住。
爲此,皇帝已命北鎮撫司和東廠分別派人調查,但這是皇帝派出的私人偵緝。
而都察院派人去查,則更能代表朝廷。
一般來說,都察院外派御史奉有秘旨,在關鍵時刻有專斷之權。
對這些事,朱景洪都沒太在意,他是不想多摻和任何事,以免讓皇帝對他產生忌憚。
可偏偏,在很多大事上,皇帝都想聽他的看法,所以他時不時都被召入宮,當然都是以皇后的名義。
這日朱景洪入了宮,寶釵待在王府之內,正與黛玉圍坐亭內下棋。
黛玉是專場來拜見她,在王府已住了三天,這期間沒少被朱景洪“騷擾”。
“唉……我輸了!”寶釵直接投子。
隨後她拿起了團扇,慢悠悠的搖了切來。
如今已是六月下旬,天氣已經稱得上炎熱,涼亭之內也悶得很。
黛玉笑着答道:“寶姐姐,你一心二用……輸了也不奇怪!”
看向涼亭外的池塘,寶釵答道:“你說錯了……我可不是一心二用,是十用百用!”
黛玉打趣道:“若當初不接那如意,如今怕是會稱心如意不少!”
雖然寶釵平日隨和,但能跟她開玩笑的人着實不多,尤其還是這種程度的玩笑。
那是寶釵人生的高光時刻,現在想起來她都覺得不真實,只見她淺笑答道:“他非要塞給我,我若不接……豈非讓他難堪!”
黛玉遂答道:“寶姐姐這樣的好人,可不得被他欺負!”
寶釵回過頭,盯着黛玉看了一會兒,而後說道:“那你呢……你這樣的好人,願不願被他欺負!”
“寶姐姐……你說什麼呢!”黛玉面帶緋色,此刻低下了頭。
這幾天在王府,面對朱景洪輕薄黛玉絲毫不客氣,好幾次當衆頂得朱景洪下不來臺,王府衆女無不驚於她的勇氣。
但眼下,威名遠揚的林懟懟,卻是羞澀靦腆到了極點。
“嗯?”寶釵也低下頭,想看清黛玉的表情。
“寶姐姐……你胡說什麼嘛!”黛玉別過頭去。
“今日寶琴爲何沒來?”
知道黛玉是想轉移話題,寶釵沒有再難爲他,答道:“去了英蓮處,她喜歡逗孩子!”
正當她二人要繼續聊下去,一名侍女急匆匆走了進來,在鶯兒耳邊說了幾句就退下了。
鶯兒緊接着走進涼亭,稟告道:“娘娘,金陵傳了消息,六月初七……楊娘娘產下男嬰!”
今天是六月二十二,消息在路上走了十幾天,這是畢竟正常的速度。
畢竟不是誰都可以,如朱景洪一樣啓用加急信道。
何時生的寶釵不在意,她只注意到“男嬰”二字。
也就是說,朱景洪有了第二個兒子。
“派人去金陵給楊妃道喜,再準備一番我要入宮去!”
入宮是跟皇后報喜,這一點寶釵拎得很清楚。
“是!”
“林丫頭,你去找寶琴她們玩兒吧!”
黛玉點了點頭,愣是沒從寶釵神色中看出異樣,這讓她很佩服這位寶姐姐。
將心比心,她自覺做不到這樣,不是因爲不能,而是因爲不願意。
“寶姐姐慢走!”
目送寶釵離開,黛玉動手收拾棋子,紫鵑也靠了過來幫忙。
其實這些事不必她們做,完全是黛玉閒得無聊罷了。
“姑娘,咱們去哪兒?”
“去……看迎春姐姐吧!”黛玉做了這一決定。
迎春在襄王府,差不多是個透明人,多數時間都躲在自己房內,看書寫字好似真要脫離紅塵,做常伴青燈的女道人。
爲了隱蔽,迎春被安置在後園東北側,此間竹林內有一處小院。
靠近之時,涼風習習,讓人心神俱寧。
放眼望去,竹林清幽,當真是個歸隱之處。
“誰在外面?”
這是司棋的聲音,黛玉在榮國府呆得久,所以還有些印象。
沿着林內小徑往裡走去,黛玉說道:
“得聞高士在此,特來拜會……煩請通報!”
“林姑娘來了……”
發現是黛玉後,司棋喜上眉梢,接着她打開了竹門,而後說道:“姑娘快請進,我這就去跟姑娘說!”
言罷,司棋轉身入內,而黛玉則慢慢靠近小院。
院子很簡單,進了大門左右各是廂房,然後便是坐北朝南的正房。
除了司棋,此間另有幾名僕婦侍女,正準備茶水糕點之物。
司棋迎出了門,略有些尷尬說道:“林姑娘,您請進吧!”
按理迎春應該出門相迎,她沒來就只能司棋來,後者感到尷尬很正常。
黛玉也沒太在意,她明白迎春有多“慘”,此番過來爲的就是關心她。
進了房內,被司棋引至東側靜室,黛玉便見迎春身着灰色道袍,不施粉黛坐在書案後。
“林妹妹來了!”迎春面露笑容,只是笑得有些勉強。
這幾天在王府,黛玉見過迎春幾次,但卻沒能說上幾句話。
黛玉點了點頭,靠近書案後問道:“迎春姐姐,你在看什麼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