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還沒等鶯兒去看,襲人就在外面說道:“二奶奶,是玉釧來了。”寶釵一聽是玉釧過來,便知王夫人下來了。忍下心中對襲人的不滿,示意鶯兒出去迎一下。
等玉釧進來後,寶釵笑道:“怎麼這會子過來了?”玉釧也笑答道:“太太剛從老太太那兒下來,說是讓我來看看二奶奶忙不忙,如果不忙的話,請二奶奶過去一趟。”
寶釵忙答應了後,請玉釧先回去,說是馬上就過去,等玉釧走了後,寶釵換了身衣服,收拾了一下自己,這才帶着鶯兒一同過去了。
而玉釧在回去後,給王夫人說了後,也猶豫着該不該給王夫人說剛纔自己聽到的那些話。王夫人很少見着玉釧有這麼個神情,便問道:“玉釧兒,可是有什麼事?”
玉釧兒見王夫人問了起來,便一五一十地向王夫人說了剛纔有兩個婆子說的話。王夫人一聽這話,心裡很是不高興。
等寶釵過來後,王夫人讓寶釵先坐了下來。然後問道:“這段時間管家,可還習慣?”寶釵忙答道:“勞太太費心了,一切都還可以。”
王夫人聽後想想這才問道:“今兒,我從老太太那兒下來後,怎麼聽到有婆子說了些什麼,有些不滿,這是怎麼回事?”
寶釵心中一緊。但還是答道:“回太太的話。這幾日看了賬本後,我才發現,咱們家的丫頭婆子太多了,有好些人,都懶怠地動。所以我想眘不如趁這機會,將多的丫頭婆子都打發出去。不知太太意下如何?”寶釵說完後,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聽寶釵這樣說,便說道:“這如何能行。且不說別的,就只說如果讓外人知道咱們家將人打發出去,只怕會有別的想法。這樣萬一再傳到宮裡,只怕娘娘也沒有面子。況且這下人要是少了,萬一再要用人,就難了。家裡何至於如此。”
寶釵聽王夫人這樣說,這心裡都緊了一下,每月的月錢雖說是都給了,可是哪個月不是催好幾次纔給了進來的。本想着將園子關了,將各處的丫頭婆子都撤了出來,挑些好的放在老太太和太太屋裡,將大了的丫頭也可以打發出去。
可是聽王夫人的意思,卻是不讓動丫頭,如此一來,那園子的事,王夫人也是不會答應了的。不過寶釵還是想試試來說服王夫人。
寶釵小心翼翼地說道:“還有一件事想討太太一個示下。”王夫人看向寶釵問道:“什麼事?”寶釵說道:“如今這園子裡也只有大嫂子、三妹妹和四妹妹,另外就是攏翠庵的妙玉帶着幾個小尼姑了。”
寶釵小心翼翼地措詞。王夫人也聽明白寶釵想說什麼。便擺了擺手說道:“先前讓你們姐妹住園子裡原是娘娘的意思。”
寶釵忙陪着笑說道:“我也知道,這原是娘娘的恩惠,只是依我想那時姐妹們多,住在園子裡也熱鬧些,可是如今只剩下她們三個,裡面也靜了許多。到底還是有些讓人放心不下。”
寶釵說到這裡見王夫人臉有不豫之色,便馬上住口不說了。王夫人忍住心中不快。這才說道:“這事就先放放吧。讓三丫頭和四丫頭出園子的事,總要安排好纔是。要不然老太太肯定不會答應的。還有既然要關園子,那攏翠庵也是不能再留的。這些你可想好了?”
寶釵聽王夫人說的這話,知道這事定是能辦成的。便說道:“這事,我是想和太太商量一下,如果太太覺得這主意還好,我這就回去將這些安排好後,再請太太過目。”
王夫人聽了點點頭,說道:“這事你先打算好後,再來說吧。這次叫你來,也不是爲了別的事情,主要聽老太太的意思,是想給你林妹妹還銀子的事。你是怎麼看的?”
王夫人只簡略地講了下賈母的意思,寶釵邊聽邊暗地底算了下,便擡起頭看向王夫人說道:“只怕咱們家現下還沒有那麼多銀子能還過去的。不如給老太太說說,看能不能緩緩,等外面收了租子再給林妹妹還?”寶釵雖這樣說着,可是她又如何不知道賈母心中盤算是想讓王夫人拿出來。但她也知王夫人是不肯拿的。到頭來,只怕是想讓自己出。所以寶釵只能裝做不知。
王夫人聽寶釵這樣說,也無法說寶釵什麼,畢竟這銀子是自己拿的。而老太太的意思是讓自己掏出來。可是這銀子是以後留給寶玉的。現在如何能掏出來。如今寶釵既已嫁如賈府,成了自己的兒媳,那她的嫁妝也都是自己家的了。
王夫人面露難色地說道:“若是拿官中的銀子,只怕老太太不會答應。”寶釵故做不解:“這是爲何?難不成老太太是想讓每家都攤嗎?”王夫人搖搖頭。
寶釵也不敢隨便答話。只看着王夫人。王夫人說道:“這銀子當初讓你璉二哥拿回來時,並沒有將銀子全部交給官中,只交了八十萬兩,而我這裡留下了一百萬兩,你璉二哥私吞了二十萬兩。”
這話一說出來,寶釵便知王夫人鐵定了心不肯自己拿出來的。可是這銀子並非是小數目,自己如何能拿得出來?
寶釵說道:“既這樣,那有一百萬兩是要官中和璉二哥出的。”王夫人點點頭說道:“不錯,依老太太的意思,是想咱們這房將剩下的一百萬兩拿出來,可是你也知道的,當初娘娘省親之時,這銀子也都花出去了,現在我這裡又如何能拿的出來。”
說完後,王夫人還不忘嘆口氣。寶釵也在王夫人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也是爲難之色。說道:“這可如何是好。老太太不讓從官中出,咱們又將銀子都花在娘娘身上了。”
王夫人也是爲難地說道:“老太太說的也有道理,咱們既知道你林妹妹和東平王認識,況且咱們家原先也只和北靜王交好,與東平王素無往來,東平王在皇上面前也算是紅人,竟比北靜王還有幾分面子,如果能讓你林妹妹替咱們在東平王跟前說幾句好話,只怕連寶玉的前程都有了。”
寶釵聽了越發苦笑起來,王夫人這句裡字裡帶出來的都是她是在爲寶玉着想。可是話裡卻也露出這銀子她是不會拿的。而這爲寶玉着想的話,又將自己死死扣住。
王夫人也不再說,只等着寶釵回話。寶釵也不敢多想,只能強撐着說道:“這事雖說太太是爲了寶玉着想,但是娘娘省親,也是爲整個榮府和寧府呀。如今卻讓咱們一家來掏,卻有些不公了。我想老太太畢竟是年紀大了,有些還是想不到了。”
王夫人聽出寶釵推脫之意,心裡便有些不悅。可是再想想寶釵的嫁妝日後也是寶玉的,如果都讓她來拿也是不妥。想到這裡,王夫人便說道:“也罷,今兒我也是和你商量商量,你且先回去再想想,看如何能給老太太說說纔是。”
寶釵忙答應後,便起身告辭,臨走前,王夫人想起剛纔的事來,便說道:“裁人的事,先不要提了,等過些日子再說吧。這個家現在讓你管着,也是看你從小穩重,做事都還妥當。明白嗎?”
寶釵面色一紅趕忙答應了。王夫人便不再說什麼,讓寶釵走了。寶釵回到家裡後,越想越有些委屈。在這個家自己倒底是算什麼?寶玉對自己冷若冰霜。襲人公然做威作福。全然不顧自己的模樣。
如今王夫人又想讓自己替她還錢。寶釵越想越惱怒。而這時,鶯兒面露古怪地走到寶釵跟前。欲言又止。寶釵沒有看到鶯兒。還是一邊想着這些事。
鶯兒見狀只好叫了聲“二奶奶”,寶釵回過神來,看向鶯兒問道:“什麼事?”鶯兒也不說話,只遞給寶釵一封信。寶釵接過信來順口問道:“是誰來送的?”
鶯兒也不好答話,寶釵心知這裡面有古怪。所以也不再追問。只管自己拆了信看了下去。這一看。只見寶釵臉上是紅一陣白一陣的。
原來這封信不是別人寫的,正是忠順王讓人帶進來的。寶釵定了定神,問鶯兒:“這封信是誰給你的?”
鶯兒低聲說道:“是門房的張媽給的。”寶釵點點頭。便知自己定然是逃不過的。可是卻也不甘願如此順從他的話。
寶釵將信燒了後,繼續去看賬本,可是看了幾頁,也就沒有心情看了。將賬本合上後。寶釵站了起來。不由地在屋裡走來走去。
過了一會兒,寶釵叫道:“鶯兒。”鶯兒一聽寶釵再叫她,忙答應了一聲。寶釵卻又不說話了。鶯兒也不敢打擾寶釵,寶釵回過神來說道:“明天你和我一起回去看看媽媽。順便將衣服準備好。”
鶯兒有些擔心,勸道:“奶奶,還是不要去了吧。萬一被這府裡的人看見的話,只怕奶奶是說不清的。”寶釵苦笑道:“能不去嗎?萬一惹惱了他,只怕咱們更沒有好果子吃了。”
鶯兒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問道:“那明天去太太那兒,奶奶打算怎麼出去呀?”寶釵聽了這話,臉上露出嘲諷地笑容來:“當然是讓媽媽知道我要去哪裡纔是。”
鶯兒像是有些不認識寶釵般地看着寶釵,寶釵也不解釋,就讓鶯兒先下去準備。鶯兒退出去後,寶釵像是沒了力氣般地攤坐在牀邊。
寶釵知道自己已入了萬劫不復之地,可是想想如今的黛玉在那裡過着那般愜意的生活。竟與自己更有了些許的不同。
反觀自己,如今接到了鳳姐的權利外,什麼都沒有了。這權是無論如何也不能交出去。寶釵打定主意,可是雖說自己已經想好,但是若想要這權,只怕自己還是得出些銀子纔是。
寶釵想到這裡不免有些怨恨起王夫人來。當初若不是她那般貪心,拿了林妹妹那麼多銀子,如今如何能使自己爲難。
寶釵想到便有心仔細算了下當初建園子的花費。這一算,寶釵便知那銀子王夫人根本沒有拿出一分來。還在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