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現在的賈芸對於榮寧兩府中的閨閣裙釵們,心裡依舊只有滿滿的仰慕和憐惜之意,那麼,在經過了柳五兒事件之後,他對於那些處處算計着自己,卻又讓自己找不出把柄來的賈府當權者,卻是隻剩下了一腔的怨憤。.即便他們是出於什麼樣的動機,即便賈母或者賈政真的是有意培養自己成爲榮國府的得力干將,可是這種棒打鴛鴦的行爲,豈不正是最易激起一個剛剛步入愛河的叛逆青年!?
說到底,他既做不來賈蓉那樣的蟄伏隱忍,也不願學賈寶玉那樣的窩囊頹廢!所謂的宗族身份只是他人強加,賈芸自己又何嘗蠅營於此道。別的不說,那東平郡王如此的賞識自己,可賈芸心中其實卻並不願意借靠這條終南捷徑來個一步登天。?
一邊想着賈芸一邊慢慢走回了榮府,天色已近黃昏,幾抹殘陽夕照,寒鴉歸巢,眼前分明舊時樓闕,只是在賈芸的眼中,不免有些陌生和隔閡起來。?
“二爺回來了!”?
進得院中,倒是四兒先迎了出來,經過幾天的接觸,這個單純的小丫頭已經對賈芸完全放了心,這個外頭廊上的公子實在是和怡紅院裡的寶二爺太不一樣了,吃的穿的用的,竟是什麼事兒都只講究一個簡單,人又沒有架子,又不會腆着臉往女兒家的腮上吃胭脂,月錢一絲兒不曾剋扣,也並不過問用場,偶然說說玩笑話雖是有的,卻又並無逾距的行爲,最好笑的是,每晚睡覺的時候居然自己將自己反鎖在裡屋,真不知道是在警戒什麼??
想到這兒,四兒的小臉上不由露出一絲笑來,賈芸看了,還好奇的追問,卻讓四兒越發的羞澀嗤笑起來。?
“瘋丫頭,光顧着嗤笑什麼,還不快點兒給二爺把晚飯拿來。”?
這時,小紅也從屋裡走了出來,手裡提着一個精緻的漆器的食盒放到賈芸面前,伸手打開,裡面的第一層排着細細巧巧的六個小菜,第二層卻放了一些新鮮的果子乾脯,形狀奇怪,好些都不認識,旁邊還有一壺米酒,一個杯子,一副筷箸,賈芸見了,連忙問道:?
“往日裡晚飯並無這樣的規矩,這卻是什麼意思?”?
小紅笑道:?
“這些果品酒漿卻是我老子娘孝敬過來的,都是自家地裡長的,無非吃個新鮮,不值甚麼,還請二爺笑納。”?
“哦?”?
賈芸點了點頭說道,?
“倒是偏了林管家的東西。”?
小紅說道:?
“我老子娘說了,難得我能跟上芸二爺這麼一個慈善主子,改明兒得了空,還請二爺賞光赴一回席,不敢求告什麼。”?
賈芸原本想要拒接,可思忖片刻,卻又覺得這或許是一個瞭解賈府內部收支狀況的好機會,雖然《紅樓夢》原著中,藉着烏進孝交租一節,對寧榮兩府的財政情況做過一個簡單的統計和介紹,可是畢竟語焉不詳,而等到幾年之後,在賈府傾頹之前,那官中的收支早已糜爛不堪,賈璉甚至把主意都達到了老太太壓箱底的棺材本兒頭上,足見捉襟見肘的程度,因此上,也促使很多的紅學家以此爲王熙鳳的貪酷來辯護,認爲她其實只是想着法子要賺錢貼補官中,勉強維護者賈府的顏面而已。?
不過,關於這一點,賈芸卻並不相信,一則弄權鐵檻寺的時候,曹公明明說道,那三千兩銀子是鳳姐兒一人獨吞,家中誰都不知道的。二則秦可卿死前託夢,讓王熙鳳早做安排,置辦族產土地,爲日後子孫留一條生路,可是,從後文來看,王熙鳳卻壓根兒也沒有做到這一點,她的確有其過人的威勢和手段,可是就長遠的目光看,鳳姐兒還是比不上探春和寶釵這些人的。?
“林管家實在客氣,如此倒是必要去叨擾了。”?
賈芸終於還是答應了小紅的邀請。這個俏麗的丫頭臉面上,頓時閃過一絲紅紅的光彩來。賈芸知道,在她們這些家僕奴才們看來,主子能親自上自家的門,就算是某種特別的親切和信任,想想原著中賈寶玉上襲人的家中時,花自芳夫婦的那種殷勤便能知悉一二。?
“只可惜,她們的主子卻也不是萬年長存的,這些依附着賈府這座大冰山的鸞鳥鴉雀們,最終也不過是各揀枝頭各自棲,想十二釵中正冊副冊又副冊,那許許多多的少女又何曾有一個真正獲得好歸宿呢?”?
賈芸喟嘆良久,沉默無語,卻是四兒打破了平靜,對着賈芸說道:?
“對了,二爺,你說咱們這兒是不是也要起個名號啊?”?
“名號?”?
賈芸愣了一下。?
“是啊,你看園子裡,各處都有一個名號,寶二爺的怡紅院,林姑娘的瀟湘館,寶姑娘的蘅蕪院,還有什麼稻香村、秋爽齋、櫳翠庵什麼的,”?
四兒拍着手數着大觀園中的那些著名建築,?
“各個又好聽又貼切,咱們這兒何不也起上一個,聽府里人說,二爺的文采也是極好,當日還得過東平王爺的賞呢。”?
賈芸苦笑一聲,若不是當日一時的衝動,搶了賈寶玉的風頭,又引起賈政等人的注意,說不定,這會子,自己和老孃還有五兒依舊還在曲水廊便的三間小屋裡享受着恬靜安逸的生活呢。?
“四丫頭說得對,二爺也給題上一個名字,咱們日後說起來也響亮。”?
小紅聞言也在一邊鼓動,賈芸擡頭望了一眼身邊的景緻,暗自思忖良久,突然眼睛一亮,擡頭說道:?
“不如卻叫悼紅軒如何?”?
“悼紅軒?”?
兩個丫頭都是一臉迷惘的表情,卻讓賈芸不由失笑,這種品評的工作實在是有些難爲她們了。想自己建了一個紅樓戲院,如今又住進了悼紅軒,竟是活脫脫成了半個曹雪芹,只是不知道,在自己的筆下,這些紅樓裙釵的命運又能否得到改變呢。?
“名字雖好,只是太悲切了吧。”?
一個洪亮的聲音想起在賈芸的背後,將三人嚇了一跳,回頭看去,卻是賈政帶着他那些清客門人緩步走來,說話的是當日曾有數面之緣的詹光,而他的後面,卻還走着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身形軒昂,方口巨頷,頗有風度。?
“芸哥兒,正要給你介紹,此人也是我賈府宗族中人,單名一個化字,表字時飛,別號雨村的便是。”?
——————————————————————?
還是沒來得及趕上第二更,三江期間,我的更新效率反而大跌,對收藏的朋友們致歉,實在是因爲工作突然忙亂了起來,時不我與啊,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