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再次踏講怡紅院那扇烏漆木門的時候,突然感覺很有知刪尬
說起來,自己應該算是被人從寶玉身邊驅逐出來的失敗者吧。襲人睛變這些貼身知心腹的自不用去說。檀雲、度月、秋紋、碧痕、綺霰、紫俏、佳惠、春燕她們,爲什麼一個也沒有調走,卻偏偏只將自己和四兒趕了出來小紅至今也想不明白!
雖然現在雪芹軒裡的芸二爺,對身邊的丫頭們也是一樣的體貼關心,可是像小紅這樣心高氣傲的,偏偏就是咽不下這口氣。自己比那些一等二等的丫鬟哪裡就差了去?還有那寶玉,都說是個在女孩子身上極用心的,可是自己被調出的時候,怎麼就想不到給說一句話兒幫種一把,好在是攤上了賈芸這麼一個體面主子,要是個輕薄的浪蕩子,只怕自己早就”
想到這裡小紅不由得輕輕的啐了一口,紅着臉喃喃自言道:
“不害臊的,都想到哪裡去了。”
“喲。這不是小紅麼?!”
對面一聲清脆的叫聲傳來,一個穿着蜜合色多羅呢棉袍的女孩子正低着頭從屋裡笑着出來,看見小紅,一聲招呼,卻將裡屋中的人也驚動起來。
“靡月姐姐好!”
小紅忙應了一聲,卻見麾月身後的簾子掀動,又鑽出兩個人來。前頭的一個穿着攢珠八寶的修紫色棉緞,後頭的則穿着刻絲八盤的翠綠色坎肩,看見小紅,臉色也是一喜一惱。
“襲人姐姐好,秋紋姐姐好!”
小紅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走在前頭的襲人忙笑着上來一把拉住她的量一番才說道:
“自打去了雪芹軒。可好些時候沒看見你了。”
“那邊屋裡人少。可不得見天兒呆着看家。”
小紅笑着迴應了一句。卻聽見秋紋陰陽怪氣的說道:
“這會子終於做上了主子爺的跟並人。可算是遂了你素具的心願了吧。”
小紅微微一怔,鳳目瞥過緊緊跟在襲人身後的秋紋,只見她露着一臉鄙夷的神色。略揚着下巴,只用眼角兒的餘光看着小紅。
這個丫頭算起來應該是怡紅院裡排撿小紅最得力的一個。小紅至今還記得,當日自己“越職”給寶玉倒茶的時候,被秋紋和碧痕兩個撞見,兜頭蓋臉的就是一頓夾槍夾棒的好罵,又是“沒臉的下流東西”又是“拿鏡子照照,配遞茶水不配”嚇,就算是主子老爺也沒有這般的惡氣色待人的,以前同在怡紅院裡,矮着她一等,不敢逾距。現在自己是雪芹軒的一等丫頭。論理已高出她半頭,難道還怕她不成!
想到這兒小紅臉色一峻,冷笑道:
“每個月也就是多了幾兩銀子罷了,我們那位爺有名的大手腳,就算平日的賞賜也不止的,哪裡還在乎這些?!”
秋紋聽了,眼珠子睜得滾圓,說道:
不過就是一起外宗的野小子,往日裡還老見圍着漣二爺、鳳奶奶討差事呢,什麼賞賜?只怕閒了賞你一個耳刮子玩兒到是有的!”
小紅哪裡肯示弱,聞言高高的擄起袖子,伸出一截欺霜賽雪般的手腕,只見上面套着一隻金燦燦黃澄澄的圓鐲子,中間還傾着一粒小小的金花骨朵,在秋日的旭陽中,閃閃發光。
“你看看,這就是我們二爺賞的,西市小廟場裡打金趙的手藝!”
小紅高聲的宣揚着。這是昨兒賈芸出門網剛帶回來的。沒想到今天還真的就派上了大用場。
果然,秋紋死死的盯着那鐲子看了半晌,一時也說不出話來,還是襲人笑着摁下了小紅的手臂,說道:
“姑娘快別張揚了留神給老爺太太們知道,他們可膩味這些呢。”
山紅也自知有些激動,忙忙地褪下袖子,遮掩道:
“花姐姐說的是。原本這也並不值錢,不過看着好玩兒罷了。”
靡月在一旁又問道:
“你今兒來可有事?”
小紅一拍自己的腦袋。笑道:
“可說呢,差點就混忘了正事。”
說着小紅從胸口取出一張信箋,遞到了襲人的面前,說道:
“明兒我們二爺要請寶二爺還有林姑娘、寶姑娘、史姑娘諸位小姐一起赴社,特意差我來下個貼子。”
“叫芸二爺費心了,等寶玉回來。我必跟他說的。”
襲人收起了信箋,小紅轉頭退了出來,那秋紋卻猶自憤憤的嚷嚷道:
“什麼雲二爺雨二爺。咱們府裡只有這兒的寶玉纔是真正的二爺呢!”
小紅不願再去理睬,只作沒聽見。徑直出了怡紅院,又往蘅蕪院而來。剛剛走到門口。突然聽見裡面傳出一陣爽朗的大笑來。倒把小紅嚇了一跳。
素常丫頭們都知道。這蘅蕪院是最清淨的地方,今日裡這麼熱鬧,便唯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老太太家的湘雲姑娘來了,也只有這個喜歡“大說大笑”的史大姑娘,才能讓這裡變得活潑起來。更妙的是,每次湘雲到了榮國府,還只願意住在蘅蕪院,和謙謙君子似的寶釵玩在一起,兩人一動一靜,卻又知心知底。實在難得,也正能見出寶釵的善解人意和湘雲的直爽大度來。
“寶姑娘在麼?我是小紅,幫咱們二爺送詩社的貼子來的。”
小紅招呼了一句,裡面早就笑着迎了出來,領頭的一個正是許久不見的湘雲,後面纔是寶釵和鶯兒主僕,史湘雲一把接過小紅手裡的信箋,從頭看了一遍,笑吟吟的望着小紅說道:
“我是網來的,不知道這詩社可有沒有我的份呢?”
小紅忙道:
“若史姑娘不來這詩社興許還開不起來呢,咱們二爺就是等着人齊了才邀社的不是?!”
湘雲笑道:
“這個小丫頭好簡利的一張口,怎麼以前到是沒見過的。”
寶釵說道:
“以前是怡紅院裡的。芸二爺搬進園子裡來的時候才調撥過去,你自然不認識。”
湘雲點點頭道:
“怪不得,怡紅院裡那一起那個不是牙尖嘴利的,就是錐子放進裡面,也顯不出個尖兒來。”
衆人聽了,一齊大笑,寶釵忙忙的謝了賈芸,又命鶯兒回屋幸測川”只子裡又香又暖和的,你李去給二爺使吧。”
小紅忙替賈芸謝了,又說道:
“還得姑娘幫我一個忙,容我去各處把帖子都發完了再來你這兒拿爐子,可使得?”
寶釵道:
蛻的是,你拿着這東西可是不方便走動的?先給鶯兒收着,你待會兒不拘什麼時候再來拿吧。”
小紅又謝了寶釵,便繼續往各處去送貼子,一時碰上了以前熟捻的幾個丫頭,又說了一會兒話,繞了一大圈,纔在掌燈時分終於回到了雪芹軒。
池子都送完了?”
賈芸和四人正坐在桌邊說話。看見裡頭暖和。”
賈芸點點頭,上去摩挲了一番,只見卻是仿漢代博山爐的造型,只是略小一些,卻更顯得精巧,上頭仙山之上,滿滿的或站或坐着幾十個,形態各異的道者童子,眉目清晰,神色如生,端的是巧奪天工之作。
四兒上前將炭火點在爐裡,又取出幾塊香料灑在上面。頓時,只聞得一陣異香從中散發開來,滿滿的飄溢在小屋之中,賈芸用力的噢了兩口,連喊好香,四兒卻撇撇嘴說道:
“這種香算什麼?都是園子裡用剩下的散香罷了,而且更算不上名妾,只有老太太、老爺、寶二爺還有幾位小姐那裡的香料纔是真的奇香呢。”
小紅因爲剛纔在怡紅院聽了秋紋的話,知道園子裡現在雖是有兩個。二爺,可是那些下人們真正看重的無疑還是寶玉寶二爺擡宗入籍之人有什麼待遇,看看賈赦夫婦就知道了,別人不去說它,就是那老太太眼裡。什麼時候有過他們?!故而小紅這會子又聽見四兒提起這個高頭,怕賈芸不喜,正要呵斥兩句,賈芸卻混不以爲意的笑了笑。
別人在乎這賈府二爺的名頭,他這個穿越客難道還會理睬,至多不過數年光景,“爲官的家業凋零,富貴的金銀散盡,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到時候誰又還會記得什麼大爺二爺?擡宗嫡系?
小紅見賈芸無言,便也不再提起,又看了一眼桌子,只見滿臺碗筷未動,飯菜上也都罩着暖紗籠子,知道兩人都還未吃,便衝着四兒埋怨道:
“這麼晚的天,也不伺候二爺吃飯?!乾坐着什麼?!”
四兒都着嘴說道:
“還不是二爺說一定要等你回來一起吃,可憐見的,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可要餓倒了呢。”
三人一笑,便一同圍着桌子吃飯。突然小紅看見賈芸的手指上星星點點的似有一些血跡,嚇了一跳,忙忙的放下筷子。一把拉過賈芸的手端詳起來
四兒在一旁笑道:
不用看了,那不是傷口,只是四姑娘那兒要來的顏料罷了。”
“顏料?”
小紅又仔細的看了看,果然像是粘附在手指上面的顏色。用指甲輕輕的一刮,便有小塊的往下掉。
剛剛二爺打發你去藕香謝,就是去討顏料的?”
小紅歪着腦袋問道。四兒點點頭,掰着手指說道:
“硃砂色、稍黃色、天青色、墨色、寶藍色,加上玉白色,一共六樣,四小姐還說,好在老太太要她畫《大觀園行樂圖》。去添置了一些顏色,要不然,二爺要的這些一時都還湊不齊呢。”
“二爺,你要這些子顏色做什麼用?”
小紅越發的好奇起來,賈芸順勢捏住小紅的柔荑,把她拉到了書房的桌子邊上,將上面鋪着的一張大雪浪紙扯開。只見裡面卻是一隻有些像蜂窩一般的紙匣子,形狀猶如雪花,分佈着六個角,每個角上都塗着不同的顏色,上面密密麻麻掏空出一個個圓洞,中間則用墨線相連。小紅看着古怪,連忙問道:
“這是什麼勞什子玩意兒?”
“跳棋!”
賈芸笑着回答,小紅拍着手說道:
“自來只有圍棋象棋雙陸棋,再沒聽說過有個什麼跳棋的,莫不是這東西竟能跳起來不成?”
賈芸並不解釋,只從旁邊又取來一個盒子,打開一看,裡面正是滿滿的一盒琉璃珠子。
小紅驚喜的叫了一聲,取出兩顆不停在手中把玩,夜晚的燭火之下,這些半透明的彩色珠子,不停的反射出奇異的光芒來。
賈芸將這些珠子按着顏色一一的放置在對應的六個角上,然後笑吟吟的看着小紅和四兒。
“這又是做什麼?”
,”紅疑惑的擡頭詢問賈芸,
“弄得跟行軍佈陣一樣,倒也好看!”
賈芸將角頂上的那顆珠子拿起。放在斜邊的末尾,輕輕笑道:
“這就是跳棋。”
說着,賈芸細細的將跳棋的規則說給了兩人。好在這東西畢竟不像圍棋、象棋那樣變化萬端,又有古今無數國手高人的推演,衍生出無數的開局、搏殺和收官的手段來,跳棋總共只有“相鄰跳等距跳”兩個極簡單的規則,加上小紅和四兒又都是聰明伶俐之人,半個時辰不到,便已經全部掌握了訣竅所在,甚至和賈芸對起局來,也是半斤八兩,並不落多少下風。
三人一邊吃飯,一邊對戰。說笑間。不知不覺已到戌時。外頭的守夜婆子經過雪芹軒,聽聞裡面傳出嬉笑之聲。又見到燈火搖曳,連忙咳嗽了一聲提醒道:
“芸二爺。姑娘們,天色深了,早些歇息了吧。”
小紅連着贏了兩局,戰興正濃,聞言不免有些掃興。又見賈芸露出一絲兒倦色,想到他明日裡還要起社應答,倒也不敢多耽誤他的功夫,只得答應了一句,替賈芸鋪好了牀鋪,點上一支甜夢香,這才託着棋盤,和四兒兩個悄悄的退了出去。
破,至今章節字數最多的一次。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