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底,天朝番邦的各國使節總會風小僕僕的不口來,代表各自的國君向帝國皇帝貢上那些稀奇古怪的方物特產,並且順帶領受數量可觀的豐厚恩賞。這是中原王朝歷代羈康藩國的重要手段,誇示我天朝無所不有,包羅萬象之雄壯,以此令彼國心生欽慕,進而互通友好,不至於擅起戰端,漆炭天下。
不過,今年前來京城的使節們,卻意外的收到了一份前所未有的請帖,上面熱情的邀請他們前去愧花衚衕的紅樓戲院欣賞最近風行於京師的“話劇表演”這個新鮮別緻的款待雖並沒有官方的名頭,但是卻讓這些來自異邦的外客更加的好導起來。
他們明白,按照中原百姓的普遍心理,對於自己這些“茹毛飲血不知儀禮”的“夷秋蠻戎”往往並沒有任何的好感,他們經常掛在嘴邊的話是:區區的幕爾小邦,哪裡能擋得住我天朝雷霆一擊,只不過我等尊奉儒家,施行仁義,遠服外道罷了。可是,今天他們居然集體收到來自民間的一份邀請,的確是讓這些使節們大感興趣。
豐是,就在第二天,十多個國家的使節齊聚在了紅樓戲院的天、地、玄三間包廂之內,興致勃勃的欣賞起了戲院最經典的劇目之一《京城商人》,而賈芸也作爲東主的身份,第一次在紅樓戲院高調亮相,並熱情的和那些使節們進行交流。
可以想象,擁有者穿越者背景的賈芸相比起那些驕橫自大的天朝貴族來說,顯然更加適合與這些異域之人打交道的。無論是歷史上曾有其名的遢羅、波斯、大食、日本、高麗、安南,還是聽着令人一頭霧水的真真國、茜香國、爪哇國等等,賈芸都一一的進行了接洽。其間,不動聲色的表露了自己對於這些國家歷史的瞭解。讓這些使節在驚訝之外不由大生好感。
劇演結束之後,賈芸更慷慨的秘密約請他們一同吃了晚飯,席間,這些異族人對於賈芸的劇作交口稱讚,莎士比亞作品的魅力,正在於其無論放入何時何種的背景之下,都能引起觀衆的共鳴。只要翻澤簡單的解釋上幾句,他們就能很容易的理解整個兒的劇情,而不會有太大的隔閡。而賈芸則趁機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通商。由他們派遣商團,將本國的特產運抵京師,並由賈芸全體收購併自行售賣。
其實,賈芸讓林墩兒注意這些使節的到來,並邀請他們觀看《京城商人》,原本是存着別的目的,只是因爲昨天早晨偶然間聽到了史湘雲向薛寶釵哭訴的那些個話,才突然想起了自己應該考慮的另外一件事情 賺錢。
金陵四大家族走到今天,早已經漸漸露出了下世的光景。
賈家生性豪奢,吃穿用度靡費廣大,手下的田莊子卻一年少似一年;王家雖比較神秘,不過她的當家人王子騰,從原本的京營節度使調任爲九省都點檢,看着威風依舊,不過,從原本京畿防衛的軍事要職上下來,成了一個奉旨查邊的欽差一般的風紀官,只怕倒是皇帝明升暗降的處置;史家雖有史鼎、史翼兄弟雙侯,可是從史湘雲的話中就能明白,早已是陷入了入不敷出的困局;至於薛家,雖保住了皇商的職位,可是外頭的生意不景氣,家裡薛婚又不成器,更加上家族內部傳出的不和諧的抱怨之聲,可以說是內外交困,走到了懸崖邊上。
以這樣的家族走勢,即便賈芸能夠從鐵網山上將他們從謀逆族滅的死局上拉扯回來,也一樣即將面臨新的末路,說到底,沒有雄厚的經濟基礎,大觀園同樣只有崩潰這一個下場!
所以,賈芸必須找到一條生財的門路,雖然從現在來看,紅樓戲院的收入也算豐厚,可是,僅靠這麼一座小戲樓,要想滿足日後榮寧兩府無底洞一般的開銷,顯然並不現實。
原著中,以王熙鳳那樣的精明算計,依舊每年裡不停地往裡貼錢,尤其在烏進孝交租一節中,通過賈珍和烏莊頭的一番對話。更是表露出了賈府的日漸拮据。這也是爲什麼,即使皇帝同意貴妃年年回家省親,可是賈府也只承擔了這麼一次,就沒有了下文。要知道,那可是一項“銀子花的像淌海水似地”的工程啊,用賈漣的奶孃趙婚嫉的話說,“罪過可惜四個字竟是顧不得了”!而諸如此類的面子工程,更加劇了賈府的進出失衡,加上闔府上下又沒有一個。正經的謀劃全局的人物,不得已,賈芸這才自己動起了腦子。
在他看來,賈府可以消亡,四大家族也可以沒幕,但是唯獨大觀園這塊人間淨土,卻終還是能夠保護住的爲好!
一番的稅籌交錯,賈芸、墩兒和那十幾個使節們一個個都是意酣言暢,志氣高揚,幾今生性爽直或是正有同心的,更是對賈芸提出的通商意向,滿口贊度,典屍最積極包括溼羅國的頌猜、波斯國的世斯坦以及…朱紫。
尤其是身爲茜香國王子的朱紫,這些年因爲海禁的緣故,和朝廷之間的商貿已荒疏了許久,不過當他聽聞賈芸乃是榮國府賈家嫡系之時,立刻顯得興奮起來。他自然清楚,如今管着朝廷海禁和往來船舶事宜的,北面京城附近乃是王家轄領,南面諸口岸則是甄家總裁,這兩個又都是賈府的世交老親,若有賈芸從中揮闔騰挪,則說不定就能打開一條通商的密道來,到時候,其中的利益,實神艮量也!
不過,相對於朱紫的提議來說,賈芸顯然對這個人本身更爲好奇,按着後世一些紅學家的推測,這個茜香國很有可能就是賈府的三小姐探春遠嫁成爲王妃的最終目的地,再配合着朱紫的王子身份,賈芸突然想到,莫不是此人便是日後探春的丈夫?
不過,可笑的是,這個朱紫王子眼看賈芸直直的發愣,竟一下子聯想到了中原官場的慣例,連忙笑着從隨從那裡取來一個精緻的檀木盒,趁着無人注意,塞到了賈芸的懷中。
“期 此是何意?”
賈芸這才醒悟了過來,望着手裡的盒子發問。朱紫嘿然一笑,湊近了兩步,在賈芸的耳邊低低說道:
“咱們茜香國所獨有之物便是各類的香料,這盒子裡裝的,便是採用三十多味香料煉製成的精油,名喚“慧丁香”乃是房中秘藥,合歡聖品!芸二爺使過一次,就知道他的妙處了。”
賈芸一陣陰寒,原來竟是春藥,這朱紫初次見面,就已此物相贈,其人品猥瑣可知,若探春真的落入了他的手中,那命運,比起日後嫁給中山狼孫紹祖的二姐迎春,想必也不會好的那去吧!
金陵十二釵,還當真是命運坎坷,竟是連些像樣一些的好男人都遇不上的!
賈芸一陣感慨,面上卻不動聲色,笑着命墩兒收下了這勞什子的“堯丁香”又轉頭和頌猜、達斯坦幾個。商議了片刻,定了下主要的通商貨物,這才趁着月色,告辭衆人,離開了酒樓。
接下里的一個多月中,賈芸刨除一切雜務,開始了新戲《曹操與楊修》的排練,有了朗誦會上史薛兩人的反饋,賈芸做好了非常充分的準備,並且第一次整理出了一大本厚厚的導演手記給所有的演員傳閱,以使他們更好的理解劇中人物的思想和情緒。
許久未曾擔綱主演的蔡亮老頭扮演曹操,他的兒子蔡嚴則扮演楊修,林梅兒出演倩娘,這批紅樓戲院的臺柱子,如今也算是標準的戲骨了,對於話劇,也有了自身的理解和表演風格。
蔡亮嗓音沙啞沉鬱,在賈芸聽來,很有些後世裡“麒麟童”周信芳先生的味道,在誦讀臺詞時候透着一股蒼涼之意,且發口有力,令人難忘,人稱“嘎嘣蔡”;蔡嚴人最機敏,擅於模仿,表演的跨度範圍極廣,適合各類角色,外號“嚴猴子”;而林梅兒心思細膩,最擅長用手勢眼神體現劇中人物的心情心理,觀者無不印象深刻,故有了“林秋波”的雅號,加上“莎翁”賈芸的悉心指導,這一部《曹楊》在排練之時,便是火花四射,很有些後世裡影視劇大腕兒們“彪戲”的感覺,連賈芸自己看着都是異常過癮。
時間不停流逝,轉眼間,距離皇帝鐵網止。秋獼動身的日子只剩下了十來日,都城中的一切,卻依舊平靜如昔,但是,在賈芸看來,這只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罷了。每天早出晚歸,他都能看到越來越多陌生的面孔在賈府進出。有的臉上掛着決然的色彩,有的則只是一副僥,幸的面孔,有的顯得無奈,有的顯得亢奮,林林總總,形形色色。顯示着每個人內心中那一份截然不同的心緒。
出乎意外的是,太子和張浮似乎也失去了蹤跡,在傳達了皇帝的口諭之後,這兩個話劇迷居然沒有先期來戲院體驗一下這部這新作品的魅力,讓賈芸不免有些失望,可是從背後,卻也讓他隱隱約約的察覺出一些東西來,有什麼事情能夠讓他們這樣的忙亂,難道是皇帝已經察覺了義忠親王和他的黨羽們所即將展開的這場圍獵而有所佈置麼?!如果真的如此的話,那賈芸對那個失勢的先皇長子能夠謀逆成功的預判幾乎可以發上零分了!
掌燈時分,回到雪芹軒的賈芸躺在牀上暗暗的思忖着,這時,幾乎從沒有踏足過這裡的王夫人的丫頭彩霞難得的出現在了窗口,這個身材高挑的小姑娘望着賈芸說道:
“芸二爺,老爺找你出去呢!”
陰謀部分,加快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