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琨一聽有門兒,立即興奮起來。他擡手朝黛玉勾了勾,示意她俯耳過來。黛玉磨牙,沒好氣地將他那根手指拍下去,嫌棄道:“有話快說,整那些個花樣做什麼?”
樑琨無奈,只得自己往前湊了湊,低聲道:“你只要答應我,回去之後立即搬離清楓鎮,走得越遠越好就成。怎樣,條件不算苛刻吧?”
黛玉擰眉,不解道:“九爺這話什麼意思?嫌我在清楓鎮礙眼?”
“有點,”樑琨倒不客氣,大大方方地承認,“你就說你答不答應吧?”
“不答應!”黛玉想都沒想直接拒絕,“我一向秉公守法,從不像某人做些仗勢欺人之事,憑什麼要我搬?誰要覺得礙眼誰就搬!”
“你……”樑琨眉心跳了跳,暗道,就料到這人不會乖乖服從!
他“哼”了一聲,故意擡頭望望沉沉下落的夕陽,慢條斯理道:“還想不想進城了?再不答應就來不及了。”
“無妨,”黛玉淡淡道,“我們自有辦法,九爺自便就是。”說完,將車簾一放,拒絕了交易。
樑琨遭黛玉冷眼慣了,也沒往心裡去,繼續湊上前敲敲車框,商議道:“不搬也成,你只要答應日後跟我師哥保持距離就成。若是這樣還不答應,那我就真的不管你了!”
“霍大夫?”黛玉納悶,重新挑起車簾問,“這話從何說起?我可還要找霍大夫瞧病呢!”
“瞧病可以,再往深裡交往不成。”樑琨難得一本正經道,“至於原因,日後有機會我再跟你詳說。——怎樣,答應還是不答應痛快些,我還有要事要趕着進城呢,可沒空在這裡磨嘰!”
黛玉頗爲不解地皺皺眉想了想,又擡頭看了看固若金湯的城門守衛,只得點頭道:“我答應!但你日後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然我沒法跟霍大夫交代。”
“這個自然!”樑琨道,“不過你也得跟我保證,這次交易你知我知,絕不能跟我師哥透露一字半句,要不然,我日後有的是機會收拾你。”
“嘁——”黛玉不屑地剛要回嗆幾句,樑琨卻聰明地一撥馬頭,率先逃離了。黛玉無奈,只得從後面磨了磨牙,“啪”一下放下了車簾。
樑琨得了便宜,翹着嘴角忍着笑來到桐林身邊吩咐了幾句。桐林見他表情詭異,驚得直起雞皮疙瘩,迅速領命竄了。
不大會兒功夫,守門的官差頭領便一溜小跑着過來,對黛玉的馬車招手道:“幾位官爺,請恕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慢待了您,請進城吧!”說完,親自在前邊帶路,直到把黛玉等人送進城去,纔回身繼續執勤去了。
黛玉坐在馬車裡,一臉的瞠目結舌。身邊的紫鵑和雪雁也直咋舌:“老天爺,這位樑九爺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有如此大的面子。這、這……”兩人齊刷刷看向黛玉,戰戰兢兢道,“咱們之前屢次得罪於他,他不會尋機報復吧?”
黛玉也心驚啊,好在還算鎮靜,表面淡淡道:“我跟他不過是些脣舌之戰,他不至於!不然今日就不會幫咱們了。”
紫鵑和雪雁同時點頭,但仍舊一臉忐忑。
樑琨畢竟有急務在身,見黛玉等人順利進了城,也就不再耽擱,與黛玉的馬車擦肩而過時,隔着馬車喊了聲:“林三爺,一路保重,別忘了你的承諾!”然後一夾馬腹,箭一般急疾而去。
後面,車簾被掀開一角,黛玉瞧着樑琨箭一般離去的馬屁股,狠狠翻了翻白眼。
黛玉此番回京,一路上心急火燎的,除了在城門外耽擱了一陣子,其他時辰幾乎是馬不停歇。所以,當馬車順利進了城,人就有些支撐不住了,趕緊找了家客棧住下,好歇息一夜明早繼續趕路。
客棧門臉兒不大,好在還算乾淨整潔。黛玉剛命人把飯菜端上來,就聽外面一陣雜亂的馬蹄聲響,不大會兒功夫,人就涌進了客棧。
雪雁膽大,打開門縫瞧了瞧,納悶道:“咦,瞧這幫人的裝扮,怎麼像是那樑九爺的人呢?”
黛玉搖頭道:“他不是帶人走遠了嗎,怎麼可能是他?”
“好像真的是他,我看見了!”雪雁突然緊張起來,“姑娘快來看,那個被衆人簇擁着的,不是樑九爺又是誰?”
黛玉皺眉,急忙喝斥道:“趕緊關門,免得招惹是非!”
雪雁一驚,急忙關緊了房門,又拿門閂拴了,方壓低聲音問:“姑娘,您是不是覺得這樑九爺不像好人啊?”
“我不知道!”黛玉很誠實地搖頭,“有些人表面像正人君子,內裡有可能是個衣冠禽獸;有些人表面是個衣冠禽獸,內裡有可能是個正人君子。至於這樑九爺,他亦正亦邪,我還真瞧不出來!”
“姑娘這話總結得精闢!”雪雁調皮地吐吐舌頭,“所以,我們還是儘量躲着他好了!”
“嗯……”
黛玉一個“嗯”字還未落地,忽聽門外響起了夥計的扣門聲:“這位客官,底下來了位梁姓客官,說是您的至交好友,要邀您一起到樓下飲酒作樂呢!
“邀我飲酒作樂?!!”黛玉驚得一口茶嗆在了嗓子裡,咳個不停。
這時,樓下的樑琨很是討人嫌地在下面高聲喊:“林賢弟,窩在屋裡做什麼,娘們唧唧的,趕緊下樓來,咱們兄弟兩個痛快喝一場!”
黛玉一聽,知道今兒跑不了啦,只得站起身喊道:“九爺稍等,我換身衣裳就來。”說完,起身就要更衣。
紫鵑和雪雁哪裡肯依,急忙攔住:“姑娘去跟外男喝酒?這如何使得?姑娘還是趕緊裝病吧,我們來應付。”
黛玉苦笑着推開她們道:“你們當樓下那人是好騙的嗎?那人賊着呢,今兒我若不下去,他必定闖上來拿我。——罷,誰讓我欠他一個人情呢,我豁出去了,捨命也得陪君子!”
說完,她重新換了身衣裳,還拿了把摺扇,大搖大擺地走下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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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爺,要喝酒咱們樓上請,大庭廣衆之下咋咋呼呼多不雅觀呢!”黛玉說着,用手做了個請的動作,示意樑琨上樓。
樑琨推開手邊的酒碗,嘿嘿一樂:“都是男爺們,要喝酒就敞亮些,鑽那不透風的籠子裡去做什麼?要喝就趕緊過來,咱們哥倆兒一醉泯恩愁!”
黛玉輕嗤:“抱歉了九爺,您也知道小弟我身子弱,人一多就亂得頭疼,既然九爺不肯賞臉去雅間,那就別怪小弟失禮了,咱們改日再聚!”說完,搖着扇子就要往樓上走。
樑琨一看她真走,急忙放下酒碗攆過來:“別走啊!——得,你說雅間咱就雅間,今兒都依你!”說着話,已然屁顛屁顛地追了過來。
黛玉回頭瞧見衆護衛沒有跟上來,這才鬆了一口氣。
只一個樑琨的話,怎麼糊弄應該也能過得了關吧?她想!
雅間裡,紫鵑和雪雁早已嚴陣以待,見樑琨大大咧咧地跟着黛玉進來,小拳頭都緊張地攥了起來。黛玉慢條斯理地率先坐下,吩咐道:“去跟店家要一壺果酒來,再上一罈烈酒、一桌好菜。”
雪雁答應一聲,剛要出去,卻被樑琨攔住了。
“果酒?”他歪頭一樂,“你逗我呢?”
黛玉微微一笑:“小弟體弱,本不善飲酒,如今肯陪九爺喝杯果酒已是破例。怎麼九爺不領情?”
“我……”樑琨撓頭,“我不是不領情,實在是……果酒不過癮呢!”
“果酒是給小弟我自己要的,九爺您要喝,自然是喝這店裡最烈的酒,那才過癮呢!”黛玉說着,伸手親自給他斟了一杯茶。
“這算什麼?”樑琨一個勁兒搖頭,“你身子弱,九爺我知道,可再弱也不能喝果酒啊,這還像個爺們嗎?”
黛玉翻了個白眼,輕哼道:“不像就不像,誰能把我怎的?”
嗯?樑琨瞪大雙眼直愣愣地盯着黛玉瞧,心想,這人……還真的是有毛病啊,一個大男人,被別人背後嚼嚼舌根說像女人也就罷了,怎麼自個兒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嘖嘖,你還別說,這小模樣若是換上儒裙戴上釵環,那也是一絕色啊!
樑琨自個兒胡思亂着一時走了神。黛玉瞥見樑琨有些呆愣,懶得理他,只等酒菜一上來,立即給他倒了滿滿一大碗,給自個兒反而倒了小半杯。
她率先舉起酒杯,表情真摯道:“樑九爺,今兒這事多虧您鼎力相助,小弟感激不盡,這第一杯,先敬您!”說完,一飲而盡。
“咳,這、這又算什麼?”樑琨鬱悶了,“你喝果酒也就罷了,怎麼敬人酒還只倒指甲蓋大小的一丁點兒,這算哪門子誠意?”
黛玉一小杯果酒下肚,感覺胃裡暖暖的,倒沒有預料中的不適,聽到樑琨牢騷也沒生氣,只輕笑道:“小弟身子弱,九爺就不能擔待着點?”
“我……咳,罷了,懶得跟你計較!”樑琨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黛玉給紫鵑使個眼色,很快,樑琨碗裡的酒又滿了。
“這第二杯,小弟再敬您。聽說您在綺翠山莊貼下告示,每月初一、十五向過路窮人施粥?哎呀,這可真是功德一件啊,小弟自愧不如您想得長久,只能先乾爲敬!”說完,又是一小口果酒一飲而盡。
樑琨:“……”
這酒沒法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