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忠順倒在了雪地上,衆人紛紛一片驚慌——急忙跑過去將人扶起來,只是忠順已經陷入了昏迷當中。

突然,又有馬蹄聲傳來,踩着厚重的雪,嘎登嘎登的響着。

此時戰亂之時,馬蹄聲無意讓衆人都陷入了戒備狀態,循着聲音看去,小道上兩匹駿馬奔馳而來。當先馬上的人頭盔已經不見,緞帶束縛着的墨發隨風舞動。

“賈將軍。”

衆人紛紛陷入了震驚當中。這眼前昏迷過去的忠順親王正是因爲這位將軍被埋入雪中方纔病發,如今這原本已經被斷定死於雪中的人又好好的出現了,不得不讓人匪夷所思。還是婁明最先反應過來,喊道:“將軍。”

這麼一會子功夫,賈璉和朱奎的馬已經到了衆人面前。

賈璉下了馬,看到被人扶着的忠順,微微皺眉。隨即走過去將人拉了過來,打橫抱起。對着身邊的人吩咐,“留下一部分人務必將裡面的兄弟們挖出來。”

“諾。”婁明應下。

直到賈璉將人抱上了馬車,衆人方纔真正反應過來,連忙安排人手繼續挖,另外一部分人跟着馬車護送回去了。

賈璉坐在馬車中,看着懷中昏迷不醒的忠順,心裡微疼。他伸手探了探脈,發現他的脈象越來越微弱,體內的寒毒越來越重了。這麼大冷天,他偏偏要跑出來,還徒手挖雪堆,哎……

他脫下自己身上冰冷的盔甲扔到一旁,只留着裡衣。將人用毛毯裹住,將手放入自己的懷中暖着,用身體的熱量緊緊的將人抱住。

“你說我該如何是好?”

忠順的身體寒毒已重,回到府中後便拿出了自己的銀針幫他驅寒疏通血脈。

再經過藥物的一番調養,忠順的模樣總算是沒有那麼嚇人了。賈璉揮退了衆人,靜靜的坐在牀邊看着牀上全無血色的忠順,心裡起了一絲漣漪。沒想到這人對自己已經有了這麼深的心思。

他承認自己一開始接近只是爲了示好,得到當權者的信任。可是沒想到這人會對自己產生這般的心思,後來爲了迎合,也會有意無意的迴應,沒想到一不小心,自己也陷入其中了。

感情之於自己乃是最不需要的,前世自己擁有了太多,結果到頭來都失去了。所以這一世就算髮現自己的動心動情,仍然能夠理智的去應對,不讓自己深陷進去,可是這次……這人用生命來維護這份情,卻不得不讓自己動容。

他伸手握住那雙已經冰涼的手,緊緊的握着。眼裡透過一絲無奈,“你若是知道了那些事情,你會選擇誰?”是選擇和我並肩作戰,還是和你的親人一起對我刀劍相向。

嘆了一口氣,賈璉深深的低着頭,將那冰涼的手放在自己的額頭上。

他放走了樓鳳,單單是這一點,只怕就要讓這人不會再信任自己了。他承認,在抓到樓鳳和嶽泰的時候,想到這人的種種遭遇,他是起了殺心的。可是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后,他還是將人放了,他需要一個盟友,一個與皇帝和廢太子都有力量敵對的盟友。柔然王已經老了,他看中忠順的血脈,必定不會對大元動兵,那麼這位野心勃勃的樓鳳便是最好的選擇。

權利面前沒有永遠的敵人,亦是沒有永遠的朋友。樓鳳雖有爲人奸詐,卻很能懂得這些道理,爲了表示誠意,他將之前馮唐通敵賣國的罪證都給了自己,這無疑是最好的回報。

狡兔死,走狗烹。他所處的八大世家已經岌岌可危了。不管是皇帝還是廢太子,都不會留下這些已經日漸沒落的世家。他需要有足夠的力量來保護自己的家族和自己。曾經的遭遇絕對不能再次重演!

他睜着黑眸緊緊的盯着牀上昏迷的忠順,他只能緊緊的握住那隻手,仿若握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忠順一直躺了一天一夜方纔醒來。

他睜開眼睛,兩眼空洞的看着牀頂,仿若一具沒有生氣的屍體一般。他的腦中一片混亂,只有留下那玉笛冰冷的感覺還在腦海中迴盪着。沒了,那個人沒有了,再也不會出現了。再沒有人會揹着自己逃避追殺,沒有人冒着危險爲自己採藥結果弄得自己一身傷。在沒有人聽自己講心事,沒有人真心的包容自己的怪脾氣。也沒有人拉着自己的手,告訴自己,“王爺我只信你一人。”沒有了,全都沒有了……

“賈璉,賈璉……”他嘴裡輕輕的喃着。

眼角流過熱流順着臉頰流下,打溼了枕頭。

“嘎吱。”門被推開了。接着又被關上。

忠順剛要發火,突然“蹬蹬蹬”房間裡傳來輕輕的腳步聲,那有規律的聲音很是熟悉,仿若前生半世都早已在心中了。只是他不敢動,擔心驚擾了這夢,嚇走了那個人。

直到感覺到有人拿着綢布擦掉了眼角的淚水,他方纔幹偏頭看着牀邊的人。

熟悉的眉眼,溫潤如玉。黑色的眸子熠熠生輝,照亮了那顆冰冷的心。

他顫抖的伸出手,想要碰觸一下。

賈璉伸出手,握着這隻手,然後輕輕笑道:“我還活着。”

忠順驚訝的睜大眼睛,琉璃色的眸子裡充滿着忐忑的神色。他的手是熱的,是真的,是真的!心裡一陣狂喜襲來,他撐着身子想要坐起來。

“別亂動,我扶你。”隨即伸手摟着忠順的腰部,將人扶了起來,靠坐在牀被上。忠順卻拉着他的手,不讓他離開。他便順勢坐在了牀邊。

方纔坐下,忠順便突然身體前傾,將人緊緊的抱住了。他不管了,不想再顧慮了。經歷了這一場生死,他已經明白了,若是沒有眼前這個人,這世間還有什麼值得留戀的。皇權,富貴,世俗都只是過眼雲煙,他唯一想要的,只是眼前這個人留下,留在自己的身邊,哪怕自己低頭,又如何呢?

“賈璉,本……我,我想要你留下。”

賈璉伸手將人輕輕拍了拍,安撫着,“我一直都在。”

忠順擡起頭來,琉璃色的眸子滿是認真,“賈璉,我的意思是你永遠留在我身邊,因爲我……傾慕你。”一個位高權重的男子向自己的臣子表白,這無疑是遭人唾棄的,可是忠順此時顧不了那麼多,他緊緊的盯着眼前一臉平靜神色莫測的賈璉,心裡砰砰的跳着。紅樓之嫡子有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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