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回 因果

見賈琮緩緩地點頭,警幻震驚得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她實在沒想到,自己竟然撩了這位的虎鬚。更沒想到的是,當年被那麼多人追殺,追殺者一個個都灰飛煙滅了,反倒是同歸於盡的被追殺者活得好好兒的。這,這讓人上哪說理去啊!

她的目光又轉向宇文昔,訥訥地問道:“那麼……這位是?”其實,她心中已有了猜測,可那猜測實在是,讓她不願也不敢相信。

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賈琮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又問了一遍,“易仙君如何了?”他之所以執着於這個問題,完全是想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親手報回仇的機會。

當年那麼多人追殺他,而令他尤爲刻骨銘心其中之一便是這個易仙君。他身懷靈寶的消息,便是這貨散步出去的,也是這貨上躥下跳地組織人手圍堵他,更是這貨想方設法地把他逼到了斷仙崖絕境……當然,這貨怕也沒想到那同樣是他的絕境。

“他……易仙君當年雖留了分·身,但真身魂飛魄散還是影響頗大,不但修爲倒退,更是留下了無法治癒的創傷。不久之後……”說到這裡,警幻下意識地瞥了宇文昔一眼,然後受驚一樣連忙移開視線,“不久之後,仙魔兩界大戰便開始了,易仙君擔心被殃及,便將洞府封鎖起來,想要躲過大劫。卻沒想到……”

“沒想到那一戰會那麼慘烈,將整個上界都湮滅了。所有人,所有人都死了,死得魂飛魄散,連轉世重修的機會也沒有。若不是易仙君從一開始便封鎖了洞府,不管誰來都不曾踏出一步,怕也是個死得不能再死的下場。可即便如此……”

說到這裡,警幻不由面帶懷戀地掃一眼四周,“即便如此,仙魔兩界湮滅又豈是能躲過去的。即便易仙君拼盡了全力,可洞府還是毀了個七零八落,不死不活地卡在這末法的小世界裡。洞府中的仙人,更是死了無數,包括易仙君都在重創之下,力竭而死。到如今,也只剩下我這一個孤魂野鬼守在這斷壁殘垣上了。”

聽她說完,賈琮並沒說話,只拿奇怪的眼神覷着她。直到將故作鎮定的女人看得汗如雨下,才冷笑道:“莫非,你與我認識的易仙君並不是一個人?什麼時候,他竟成了個捨己爲人的了?不要跟我耍心眼,我只想知道他還有沒有機會活過來。”

警幻有些無言,半晌才道:“沒,沒有了。”

“果然是你經得手。”賈琮點點頭,便閉口不言了,將剩下的事情交給小魔崽子。本來發現老仇家的蹤跡,他還想着能快意恩仇一回呢,誰知到頭來那貨竟栽在一個莫名女人的手裡,真是……人生忽然沒有目標的感覺。

宇文昔安靜地聽他們說什麼易仙君,卻不知道那貨是哪冒出來的。畢竟,仙界不是他的地盤,最後一次閉關時間又有點長。不過,聽話的意思,當年蟲兒被追殺,跑不了這個什麼仙君的份。

想到這裡,他不由便怒瞪了警幻一眼。這種替蟲兒手刃仇敵的事情,全讓這女人給攪和了,她還能幹成點啥?!

警幻被他瞪得縮了縮脖子,即便對面這人的修爲低她許多,可人家的威名卻讓她如雷貫耳。況且,曾經修煉到仙魔兩界第一人的主兒,能沒有一兩手保命克敵的絕活?別看她如今已是半步元嬰,對方尚未築基,不敢招惹就是不敢招惹。她的這份小心謹慎,可是救了她許多回呢!

“廢話不多說了,此處歸我們了,帶着你的人,立刻離開此地。”宇文昔急着要問他家仙君那什麼易的事,擺擺手便要將警幻打發掉。至於說,她不能移動的這點難處,卻並不打算過問。左右不過是再受點傷,總能熬過去的,就算是他替那些司簿中記錄的女子討點利息吧。

“這……還請仙君通融,小女子實在是……還請仙君寬容。”從內心來講,警幻是真想一走了之,離這兩尊瘟神越遠越好,最好能不在一個世界。

可惜,她是真走不了啊!

她若想離開此地,唯有將命魂與風·月寶鑑分離。說是說得輕巧,可她是真的做不到啊!她的命魂已經徹底依附風·月寶鑑,若要強行分離非得把命送了不可,還是魂飛魄散那種。

仙魔兩界湮滅的大難她都熬過了,又怎甘心將命送在一方小世界裡。警幻深知她身爲女修士的優勢,不由將目光柔柔地投向仙君大人。在仙界時,江湖傳說琮仙君乃是個心太軟的,想來要比旁邊那一位好打動。

“嘿……”宇文昔直接就被氣樂了,他好容易沒趕盡殺絕一回,沒得感激不說竟還被挖了牆角。看那小眼神兒,跟帶鉤子似的,就差貼到蟲兒身上了,真是……讓他想發飆啊!

旋即他眼神一厲,語氣陰沉地道:“也罷,既然不想走,那就別想走了。”說着,就開始挽袖子。

宇文昔雖然是賈琮帶大的,可動起手來跟他完全不是一個風格。仙君大人即便是打架,也是風淡雲輕、輕描淡寫的,舉手投足間不帶絲毫的煙火氣,將一個“仙”字體現得淋漓盡致;而身爲魔帝的宇文昔卻是肉身強悍,更喜歡直接動拳頭肉搏,完全一派魔人風範。

“啊,仙君,大人,饒命啊,饒命啊!小女子也是被易仙君算計,請兩位大人聽我一言。我也是依附風·月寶鑑之後才知道,若要跟它分離開來,除了魂飛魄散,別無他途啊。易仙君更是將寶鑑禁錮在此處,讓我寸步難行。我,我真的沒辦法離開啊。”

說到這裡,她又含情脈脈地看着仙君大人,“本來,還有分魂奪舍一途,可前日仙君弄傷了人家的神魂,這條路也走不通了。大人,就容小女子就在此處吧,我在這裡動彈不得,絕不會打擾兩位大人修煉的。仙君大人……”

此時這女人還沒發現,她是怎麼自己把自己往絕路上逼啊!

聽得最後一聲拐了好幾道彎兒的稱呼,仙君大人同魔帝陛下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顫。這小腔調兒,也太滲人了。

膈應過後,宇文昔更感到怒不可遏,還沒完沒了了是不是?雖然他家仙君不是那麼好勾搭的,但他看着礙眼又糟心啊!這女人,她是真不想活了啊!

於是,宇文昔也不再廢話,冷笑一聲拳頭就已經砸過去了。重新修煉以來,除了跟蟲兒練練手,他可還沒揍過人呢,這次就把癮給過了。

事實證明,即便只有煉氣期,魔帝的拳頭也不是好受的。被風·月寶鑑困住動彈不得的警幻,即便有仙器護身,多挨幾拳也是要吐血的。她不斷的求饒,卻沒有絲毫用處,面前的兩個男人都是鐵血心腸,對她的哀求聽而不聞。就連那傳說中心太軟的仙君,也只是冷眼看着她捱打、受傷、吐血……

“你們不要欺人太甚,這裡這麼大的地方,留一塊小地方給人都不行麼……”警幻只覺得宇文昔的拳頭越來越重,快要將她的五臟六腑砸碎了都,又噴出一口鮮血來,她慘笑一聲,道:“爲什麼要這樣對我,爲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爲什麼,我等何辜啊?!就因爲一個仙君,整個仙魔兩界都成了戰場,多少仙魔死於非命,多少人痛失所愛。最後,所有仙魔,更是跟着整個上界煙消雲散。我等底層仙魔何辜?何辜啊!”警幻瞪大眼睛,無神地哭訴道。確實,當年那場仙魔大戰對他們底層仙魔來說,是一場災難。

宇文昔無意間瞥見他家仙君的臉色有些變化,不由懊惱地將火氣發在出拳之上,只區區兩圈便讓警幻再說不出話來,最後斷了氣息。

待他回身去看賈琮時,卻見他已走出殿外,目光微擡不知在想些什麼。

“蟲兒,那些閒話不必放在心上。自兩界聯手消滅妖界之後,仙魔早晚有一場大戰。你我二人不過是恰巧做了□□而已。你不必將之放在心上,當日即便不是你我,也總有別人。”

“我並非因她的話,而是冥冥中有種預感,怕是重建兩界的任務要砸到頭上了。也許,當初得到、煉化混沌珠,便註定了命運。但是……”只要一想到要跟盤古一樣開天闢地,身化萬物什麼的,仙君大人就十分那啥疼。

他真沒有那麼大無畏的犧牲精神啊!

說起混沌珠,宇文昔也是一陣無言。那東西自成一界,倒真有可能形成新的上界,然後蟲兒開天闢地什麼的,他身化萬物什麼的……那一定適合悲傷的故事。這樣不好,不好!

不過魔帝陛下是挺沒心沒肺的,只略一低沉旋即便又開朗起來,“那破珠子發育慢着呢,等它能獨立時,都不知是多少萬年之後了。那麼久遠的事,想它作甚。走,蟲兒,咱們去看看這裡有什麼好東西沒。”

仙君大人瞥他一眼,心中暗歎,這麼個小崽子,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養大的。得了,小魔崽子說得也沒錯,還不知道是多少萬年後的事,現在艹心也太早了點。隨即便將心中的負擔甩開,跟着他家小崽子尋寶去了。

所以說,這娃呀,誰養大的隨誰!

而在仙君大人識海中的混沌珠,在沒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悄無聲息地加快了旋轉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