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不嫁豬狗輩
榮國府。
今日府上突然來了不速之客,那位兩日前來該來府上議婚期的孫紹祖。
但是今天他到府,卻不是爲了議定和迎春的婚期,而是指名道姓要拜訪琮三爺,而且專門遞了拜帖。
婚姻是禮數大事,兩日前孫紹祖失約於議親之日,對於賈府這樣的世家大族,是極大的失禮和羞辱。
這次孫紹祖突然上門,連管家林之孝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不過他一個家奴,也不好做太過的反應,應有的待客禮數維持住罷了。
林之孝讓小廝把他帶到鬆軒廳奉茶,一邊讓人去內院請琮三爺見客,又急忙讓人通知老太太和大老爺。
府上二小姐的婚約是眼下頭等大事,這個爽約的準姑爺上門,林之孝自然第一時間通知府上主事人。
至於這位準姑爺不來議定婚期,而是煞有介事的要見三爺,林之孝也不清楚是個什麼章法。
……
自從那日,孫紹祖在春華樓,聽了蔡三公子那番話,對自己和賈府二小姐的婚事,心裡早就打了退堂鼓。
所以到了和賈家約定的議親日子,他纔會拖延未到。
但是心中還是沒有完全死心,捨不得就此放棄榮國公府和賈琮身上的權勢。
他心中還抱着萬一的僥倖,希望是那位蔡三公子有些言過其實。
所以他今日到賈府,並沒有去找賈赦,因爲他已意識到,想通過這樁親事,得的自己想要的好處。
關鍵不在於賈赦,而在於賈琮。
上次賈赦幫他謀劃兵部實缺,結果折戟沉沙,如今他也想明白了,賈赦雖爵位貴重,但卻是個無實職的閒官,怕是不頂事的。
而聽那蔡三公子所言,賈琮不僅是新封伯爵,而且和九省統制關係匪淺,與兵部淵源深厚,此人才是賈家權勢所在。
他想要通過這門親事搏取好處,賈琮是個繞不過去的坎。
他厚着臉皮上門,直接下帖要拜見賈琮,就是最後一搏,想要當面探一探虛實。
賈琮對這門親事的態度,是否真如蔡三公子說的那樣,如此痛恨厭惡。
孫紹祖希望那日在春華樓的驚悚,只是那位蔡三公子酒後信口開河。
……
清芷齋,姊妹們正聚在一起,消磨時光。
英蓮正在伏案臨帖,俏臉嬌潤,眉眼如畫,穿着淡紫折枝辛夷花刺繡長襖,一條素白馬面裙,戴着瓔珞赤金項圈。
探春正站一旁饒有興致的看着。
賈琮房裡的丫頭,英蓮是最重文事的一個。
當年她被董老二拐帶,從小過着顛沛悽惶的日子,靠着打掃私塾貼補的機會,愣是靠坐門口聽學堂,就學得識文斷字的能耐。
自從跟了賈琮之後,便管着賈琮的書房,日常受他讀書寫字薰陶,於文事上愈發沉迷。
日常黛玉、探春等姊妹來清芷齋走動,姊妹們聚在一起對詞聯句,英蓮也能對答順暢,很是讓人驚訝。
而且她臨賈琮的書法,也有六七分火候,便是深通書道的探春見了也很是誇讚。
黛玉正和芷芍說着話,聊的話題像是蘇州蟠香寺的梅花,因爲黛玉是蘇州人,自然對那裡的人物風景最偏愛。
五兒和晴雯卻在歸置院子裡的物件,這幾日她們都在一點點收拾,因爲很快就要搬到東府去住了。
賈琮正和迎春在下棋,前幾日在春華樓的事,算是解決賈琮心中的大石,可能還有首尾需要收拾,但他相信大局已定。
可能是心情比較好的原因,原本他的棋力不如迎春,今天卻殺了個勢均力敵。
這時二門內婆子過來報信,說有人要到府拜會三爺,還送來了拜帖,賈琮看到拜帖上竟寫着孫紹祖的名字。
心中不禁微微一動,略一思索,便猜到孫紹祖突然拜會的意圖,此人心思狡詐反覆,的確非同一般,
上次自己設計讓蔡孝宇言語轄制恐嚇,他居然還不死心,那只有給他來一次重擊,讓他從此絕了念想。
於是他讓傳信的婆子,去叫自己的隨身小廝江流,在二門口等着自己,自己有事情要吩咐。
他對正舉棋思索的迎春笑道:“二姐姐,我要是去了你的婚事,你該不會怪弟弟多事吧。”
迎春聽賈琮突然說到婚事,望了賈琮一眼,臉色微微一紅:“我本來就不想出閣,想在家和姊妹多呆幾年,是大老爺硬要結這門親。
琮弟一向對姊妹們最好,我是個軟和沒用的,只有琮弟可以依靠,你要是覺得這門親不好,但有法子去了,姐姐便由伱做主。”
賈琮笑道:“那我便做一次主,二姐姐可不要妄自菲薄,姐姐是聰明心善之人,將來必定有個好結果,我去去就來,這局棋等我回來接着下!”
賈琮走後,探春聽到剛纔的話,走過來問道:“二姐,三哥哥點子多,說不得真的能去了這門親事。
但對方畢竟下過聘禮,女兒家也終究要出閣,你心裡就不顧忌?”
迎春想了一會兒,說道:“我自小死了娘,大老爺平時也不大管我,我又是庶出的,人家上門求娶多半也是衝着賈家的門第。
我這人性子平庸,比不上三妹妹精明大氣,到了別人家裡,還不知道過成什麼樣呢,只有在府上和姊妹們在一起,才能過些安生日子。
琮弟纔是一心一意爲我打算,我讓他幫我做主,自然是沒錯的,那怕不嫁人留在府上,照顧自己弟弟我總是能做的。”
探春望着迎春,沒想到自己這個一貫木訥的姐姐,居然能說出這樣一番話,有些佩服,也有些羨慕。
然後便想到自己,心中有些沉重黯然,自己不也是個庶出女兒,將來難道也被個看中賈家權勢,不論嫡庶的人娶去做擺設……。
……
榮慶堂中,賈母得到管家傳信,孫紹祖突然上門,不是來和賈家議定迎娶婚期,而是特地來拜見賈琮。
賈母心中也有些奇怪,便派心腹丫鬟去鬆軒廳探聽動靜,不管怎麼樣,今天總要給孫女的婚事落了說法,再拖延下去就不像了。
東路院的賈赦聽說孫紹祖突然上門,心中便涌上火氣,前日約定的議親之日,這小子沒按時上門,讓自己被老太太好一頓數落。
怨自己找了個這麼不靠譜的姑爺,三書聘禮都下了,居然無故躲避議定婚期,也沒個說法,沒得壞了賈府千金的閨名。
如今這孫紹祖倒是上門了,可是既不商議婚期,也不來見自己,卻下帖子去拜會那個畜生,讓賈赦心中惱火,覺得丟了臉面。
於是派了心腹小廝去鬆軒廳候着,既是打聽動靜,也是讓孫紹祖見完那孽障,就過來東路院見自己。
此時,孫紹祖正坐立不安的在鬆軒廳候着,完全沒注意到鬆軒廳門口,不時閃過的身影和腳步聲。
他已打定主意,等下見到了這位新晉的威遠伯,如果他真如蔡三公子所說,對這門親事如此厭惡。
他孫紹祖會毫不猶疑放棄,既然他借不到賈家的勢,更不會去和賈家結下仇怨。
如果真是這樣,自己在神京就少了唯一的攀附之途。
或許可以走一走那位蔡三公子的路子,不過人家是文官子弟,自來又是文武不想通……。
至於那位和他換過庚帖的賈家小姐,孫紹祖原本就沒放心上,那不過是他謀其權勢的籌碼罷了。
他一杯茶快要喝到見底,鬆軒廳中還是空蕩蕩的,也不見賈琮過來見面,似乎頗有輕慢之意,愈發讓他坐立不安。
這時,突然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身材挺拔,神情沉穩,邁步走入堂中,雖然穿着賈家小廝的衣服,但舉止卻無半點奴氣。
問道:“這位先生,可是你下拜帖要見我們家琮三爺。”
孫紹祖站起身來,他見這小廝舉止不俗,必定是賈琮身邊之人,不敢怠慢的回道:“鄙人孫紹祖,正是在下拜帖求見威遠伯。”
那少年靜靜望着他,說道:“我們琮三爺讓我給你帶話,賈家貴女,不嫁豬狗粗鄙之輩,你如再敢上門,三爺會親手打斷你的腿!”
這少年口齒清晰,聲音清亮,把這句話說的字字如槍似戟,在空曠的鬆軒廳裡迴盪!
孫紹祖聽了這等囂狂之言,驚訝的張大了嘴巴,一張剎那變得慘白,很快又泛起漲紅,渾身不知是害怕還是惱怒,微微發抖。
沒想到那蔡三公子說的都是真的,那賈琮竟真的如此厭惡這門親事!
自己禮數週全的給他提拜帖,他連見都不見自己,只是派了個小廝打發自己,還說出如此刻薄兇狠之話,恐嚇羞辱自己。
這明擺着不想結親,這是要結仇啊!
自己要是還和賈赦議定婚期,敢娶他的胞姐,他必定更會使出更暴烈的手段對付自己。
自己在神京人地生疏,哪裡會是他這種神京世家貴勳的對手。
如今孫紹祖真的有些後悔了,不聽那蔡三公子的勸告,偏偏不死心還上門探聽虛實,白白受了人家的羞辱。
那少年把話說完,又冷冷看了孫紹祖一眼,便沒事人一樣出了鬆軒廳。
而鬆軒廳外人影晃動,幾個略顯慌亂的腳步,由近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