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霜心中早知道如此了,卻仍裝作不知問他:“爲何?”
賈亮說:“我那死去的父親,不是爲他求了個職麼?聽說他不好好上任,每日只去點個卯,便到處與那些所謂的讀書人四處遊樂。正經的讀書人看不上他,他又看不上那些武將,因此不論文武跟他都不對付,只有那些想借國公府之名的小人與他結交。”
邢霜又道:“即便如此你也該把正事辦了。”
賈亮笑着說:“你又知道我沒辦?早就找好了,那國子監的祭酒李大人親自爲我尋來的人,聽說是個秀才,但家中貧寒,連着幾年都沒錢上京趕考。因是那祭酒的遠房,又礙着面子不肯求祭酒幫忙,那祭酒無奈只得想着法子爲他尋些差事,好叫他日後有機會能入京。”
邢霜聞言有些驚訝:“你是說國子監祭酒?還姓李?”
賈亮問:“怎麼?你又認識?”
邢霜拍了他一下:“看書從來不看透了,那國子監祭酒,又姓李,不就是李紈的父親麼?”
賈亮恍然大悟:“原來是他?那一定可靠了,且不說這祭酒的身份職位,便是李紈那樣的老實人,她父親也定錯不了。”
邢霜看着丈夫一臉苦笑,這傢伙是真的一點不懂宅鬥啊。李紈看似老實,可實際上是最自私的人了,但自私歸自私,她父親能當上祭酒說明人品和學問也是不差的。
“既然如此,你快些派人把人接過來,別讓璉兒和琮兒白等。”
正說着,米蘭進了屋來,見老爺在家,她道:“太太該放飯了,老爺既然在家,奴婢讓人把老爺的飯也一起擺了吧。”
邢霜點頭道:“也罷,你讓人同老太太說一聲,老爺這段時間要養身子,我得看着老爺的飲食,便不在那邊吃了。”
米蘭笑道:“老太太那不必說了,頭裡含笑過去送線,老太太說這幾日身子不爽利,讓太太也不必過去了。”
邢霜一愣問:“身子不爽利,可請了太醫?”
米蘭回說:“請了王濟仁太醫過來,已寫了方子,說是要用些湯藥。”
“是些什麼症狀,打不打緊?”
米蘭又回:“說只是胸悶氣短,晚上睡不着,太醫說不礙事,調養一段日子就好。”
邢霜估摸着症狀,又估摸着賈母的年齡,覺得只怕是更年期到了。再一想,邢夫人進門這段日子正好是賈母更年期,以邢夫人那性格,賈母肯定更討厭她了。
也難怪後頭紅樓故事開始時,邢夫人一點不被待見,在人家最煩躁的時候去觸黴頭,可不活該她被討厭麼?
“你讓廚房每日一盅冰糖雪梨燉百合送去,冰糖少放些,吃多了甜的晚間要咳嗽。”
米蘭應了,轉身出去吩咐放飯,又讓人去廚房轉告太太的命令。
不多時吃過午飯,夫妻倆正在耳房看着賈琮和迎春兄妹倆玩耍,老太太房裡的語凝找了過來。
邢霜笑着讓坐,那語凝側着身子坐了,這才道:“老太太吃了送來的燉盅,覺得很是受用,要我送兩瓶玫瑰露來給太太。”
邢霜忙道:“孝敬老太太本就是應該的。”
賈亮在一旁笑道:“合着你還是沒弄明白,那是母親疼我,借送你的名兒,把我吃的。”
邢霜嬌嗔的瞪了他一眼,逗得賈亮哈哈大笑。語凝在一旁又說了會兒閒話,這才離去。
待語凝回了賈母那邊,把送玫瑰露的事一說,賈母聽了眼睛低垂,心裡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你過去時,可看到那些妾室通房了?”
語凝回道:“見倒不曾見過,只是聽說太太已讓伢子去找下家了,又不許她們出來亂逛,說是前頭便是榮禧堂,讓人看到了不好。”
賈母閉着眼睛,看似小憩,突然又問:“那邊有什麼動靜沒有?”
語凝立刻會意,笑着道:“能有什麼動靜?無非是二太太近幾日因懷着身子,脾氣不好,砸了幾個茶碗罷了。”
賈母噗呲笑了起來:“懷着身子脾氣不好?既然如此,讓人也送一盅那冰糖雪梨燉百合過去,讓她消消火。”
晚上,果然有人送了冰糖雪梨燉百合去敬義堂,可聽說二太太非但沒吃,還不小心把碗給砸了。
邢霜這邊有了米蘭如有神助,不管二房什麼動靜,都是當天就能傳到耳裡。聽聞這事,她想了一想,心裡不由不嘆道,薑還是老的辣。
這賈母,哪是那麼簡單的人?以前看書時方不覺得,如今真的進了這個世界,才知道她有多厲害。
她書中交了管家的權利給王夫人,看似是對王夫人的讓步,卻實則把寶玉拴在身邊,無疑是拿捏着王夫人心頭的寶貝,讓王夫人不敢太過放肆。
而賈母對邢夫人百般厭惡,除了邢夫人爛泥扶不上牆的性格,還有一點只怕就是因爲邢夫人無法與王夫人抗衡,這才導致她不得不親自和王夫人爲敵。
現如今,邢霜從不行差踏錯看似能派的上用場,在賈母心裡已是可以拿來制衡二兒媳的人了,所以現在她已經開始正式挑撥二人的關係,從以達到平衡了。
這宅鬥,從來就是沒有硝煙,卻又最令人抓狂的戰鬥。
邢霜本不想身陷其中,只盼自己能不被二房控制,可若想不被二房控制,自己就得證明給賈母看,她不是個傻的。
但一旦證明了自己的能力,賈母又要從中制衡兩房的關係,這就讓邢霜不得不參與進來了。
米蘭看了看太太的臉色,悄悄的退了出去,不一會兒抱着正吐着泡泡的迎春進來,邢霜見了心情這纔好了許多。
日子就在逗弄兒女伺候婆婆之間悄然過去,眼看到了十一月中,這一日小廝家興來報說先生到了。
賈亮和邢霜不由大喜,賈亮更是讓人開了側門把人接了進來,賈亮去榮禧堂待客時,邢霜叫來家旺道:“去學裡給先生告個假,就說家中有事,讓二爺回來。”
家旺領了命去了,不過半個時辰接了賈璉回來。賈璉一回來衣服也沒換,急急忙忙趕至東院,見太太完好這才鬆了口氣,拱手給邢霜請了安,這才問母親何事急招自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