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霜聽到這話,頓時臉色就不好了。王氏也是一臉不虞之色,忙拿起酒杯裝作喝酒,擋住了表情。
邢霜心道她就是怕出現賈寶玉夢遊環境那事兒,才特地吩咐學裡今日舉行小考,拖住衆人,不讓回家。
這秦可卿怎麼就不知道消停了,還敢提這事兒?
“他們可不得閒來,上學的上學,侍奉老太太也得日日侍奉。”邢霜淡淡一笑,壓着火氣道:“若是想見一面,過段時間中秋節,拜月時也可見着。”
拜月是女人們的事兒,所以要見也只能見到幾個姑娘。邢霜自以爲自己話說的挺滿了,這秦可卿該知足了,誰知她卻依舊不是。
“姑娘們不得閒,那幾個弟弟呢?”秦可卿笑道:“我有一弟弟,如今年歲與寶玉差不多,正想介紹他倆認識認識,日後若能一起在族學讀書,也好有個伴兒。”
邢霜突然眉頭一挑,厲聲道:“族學是什麼地方,豈能亂收人?若今兒我給你開了先河,明兒這個來求我,那個來求我,我是幫還是不幫?
“你既嫁了進來,便是賈家的人了,雖不是不讓你幫襯孃家,可也得守着家中的規矩。
“那族學經老爺整頓,如今逐漸風氣習性嚴謹正派了起來。再收些外頭不知底細的人進來,還不知又要變成什麼樣兒了。”
邢霜是最反感那些上課不好好上的人的,秦可卿的弟弟秦鍾,若是個老實人也就罷了。
可惜這孩子並不老實,看着瘦弱令人憐愛,卻拿着這點勾引賈寶玉,還仗着美色到處勾搭。
甚至在廟裡,還抱着小尼姑強要了人家,這些都是邢霜非常反感的行爲。
書中雖說賈寶玉那年十四歲,可按着實際年齡,賈寶玉其實才十一歲而已。
十一歲的孩子,就有了初體現,甚至還跟秦鐘有那說不出的關係,邢霜光想想就覺得是在禍害青少年。
屋裡的人聽到邢霜的話,表情各有不同。
王氏和鳳姐兒都知道邢霜爲何發作,兩人一個有些震驚,一個有些幸災樂禍。而尤氏,則是滿臉鐵青,恨不得此時能撕了秦可卿的嘴,讓她給自己丟臉。
東西兩府的關係,形同水火一般,不說自己厭惡那邊,就是那邊又何嘗不是厭惡自己?
尤氏雖有心緩和,可不見得那邊就有心親近。是以尤氏才百般放低姿態,就是想求得西府大太太能網開一面,不再計較自己以前的失禮。
可現在關係還沒緩和,秦可卿就開口要把弟弟塞進族學裡,惹怒了大太太,她的這些努力就全白費了。
秦可卿還尚且不知,自覺得委屈極了,含着淚道:“大太太教訓的是,這外頭不知道底細的,自然不能亂收。可我那弟弟,大太太還未見過,又怎知他好不好?
“再說我那弟弟,自幼鍾愛讀書,在家中更是早早就啓蒙了,只是一直得不到好先生的指點。
“如今雖是我孃家弟弟,可也是正經的親戚。那些出了五服的旁支尚還能入學,還請大太太網開一面,給個機會吧。”
邢霜冷笑一聲道:“再出了五服也姓的是賈不是秦!”
王氏忙出言打圓場道:“好了好了,嫂子今兒是喝得多了,這點事兒也值得你惱上了?蓉兒媳婦也是,這喝酒喝得好好的,非要來觸你叔婆的黴頭。
“族學一事,這幾年來一直管的甚是嚴厲,薔哥兒也在族學,你怎會不知道這點?現今兒你還來提這事兒,你提完了倒是輕鬆,又讓你叔婆如何幫你開口?”
秦可卿聽了也忙道:“多是我的不是,倒忘了這事兒終歸得由叔公應允。”
王熙鳳半天沒開口,這會兒突然道:“我的好人兒,你還是與我吃酒罷了,管他這些個呢。你弟弟若是沒有好先生,求我就是,我替你尋個。”
秦可卿破涕而笑,忙上來給鳳姐斟酒。鳳姐笑着喝了,又看向婆婆,見婆婆臉上也緩和多了,這才帶着幾分醉意問:“侄兒媳婦,身上是什麼香?我怎麼聞着,這麼熟悉?”
秦可卿笑道:“不曾薰香,只是往日洗衣裳的丫鬟,喜歡加些茉莉進去。時間久了,衣裳上帶着茉莉的味道,就是放再久也不會散。”
王熙鳳合掌笑道:“這主意極好,回家我也學了去。不過,這如今茉莉還沒開,我怎會覺得在哪兒聞過?”
說罷,她想了想,突然道:“是了,頭裡我晚了幾步,進來這邊又迷了路,一時走到天香樓去了。心說上去休息休息,誰知到了二樓,就聞到了這香味。侄兒媳婦平時沒少去那天香樓吧?不然怎麼會一屋子都是你這味道?”
尤氏聞言,頓時大變臉色,連王氏都是一驚,擡眼望了過去。
只見秦可卿頓時臉色蒼白,扯起一絲微笑道:“嬸嬸說的,許是我平日巡查時留下的。”
鳳姐兒搖了搖頭,又喝了一杯:“不但屋裡有,我在那榻上歇了一會兒,味道更重呢。要我說,侄兒媳婦平日還是別在那塊兒歇息了。那天香樓的榻太硬,又涼。
“雖是夏日,可若是睡着了,也容易受涼。不如叫人多備些被褥在那兒,你就是想小歇一會兒,也不怕。”
秦可卿此時心中已經方寸大亂,她看着鳳姐兒不像是在試探,心裡又忍不住懷疑是不是東窗事發了,一時急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尤氏實在待不下去了,開口告罪道:“今兒我是喝多了,頭都快成漿糊了。還請嬸嬸和弟妹自便,我先回去歇一會兒。”
王熙鳳笑着對她道:“你去休息你的,我這兒有侄兒媳婦陪着不礙事兒。太太們也出來多時了,估計也得家去了。”
邢霜聞言便也起身告辭,王氏見狀也不多留,只是鳳姐兒仍不肯走,說要都留一會兒。
“那你再玩一會兒便是,也別留的太晚。”邢霜囑咐了幾句,見鳳姐兒只衝她笑,心裡帶着明白就走了。
王氏跟着她一道,快步出了東府,一入小觀園就忍不住問:“你今兒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