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還真不是故意拿喬,昨晚待了客回到敬義堂後,賈政回來跟她吵了一架,歇在了語清那裡。王氏一時氣悶,早起竟暈的天旋地轉,一下起不來牀來。
請了御醫來看,只說是鬱結於心,要她好好調養,熬好湯藥喝完她睡了一會兒,米蘭去請時她才睡醒,根本沒力氣走動。
賈母卻只當她是被孃家嫂子訓斥了,正在鬧脾氣,聞言也不去看看,只對邢霜和封氏道:“既然她病着,就讓她好生養着,咱們仨去就行了。”
說完,她又命語潔備車送信,事先給王家打個招呼。
這會子串門可沒現代那麼方便,若不事先通傳下帖子,會讓人覺得沒禮貌。但賈王兩家關係親密,即便要來也不必下什麼帖子,只需事先問清主人家是否在家,直接去了即可。
那送信也小廝腿腳麻利,去了不過半個時辰便回來道:“那邊大太太說請老太太留下吃晚飯。”
賈母想了想,應了下來,又派人去催回院裡換出行服的邢霜和封氏,待三人都到齊了,這才上車直接往王家去了。
王家就在寧榮街不遠,出了寧榮街再走上一段就到了,三人也不走中門,直接打角門進去,一下車就見陳氏領着幾個妯娌站在門口盼着。
見賈母下了車,陳氏便迎了上來,幾個王家的太太都紛紛給賈母行禮,又來後頭看邢霜和封氏。
見王氏沒回來,邢霜彷彿看到這三個女人都鬆了口氣,不過其中一個還是問了句:“怎地不見我們姑太太?”
邢霜還沒來得及答話,賈母便道:“頭裡去喊她,竟是身子不爽利,說是早起頭暈腦脹的,叫了御醫才吃了藥,如今還起不了身。”
陳氏忙上前來笑道:“既是如此,也該好好歇着纔是。老太太可是稀客,今兒來了就沒那麼容易回去。”
賈母呵呵樂了起來,又喚上邢霜來,給另外兩個王家太太介紹。
王子騰之妻張氏和王子勝之妻金氏,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邢霜。雖總聽自家姑太太說她大嫂是小門小戶出來的,上不得檯面。可真正見到,卻又覺得不比那豪門千金差上許多。
相反,邢霜落落大方不亢不卑的樣子,倒是惹得張氏很是喜歡。
張氏出身武將之家,其父乃靈犀大將軍張炳生,那可是貨真價實的武將,靠着軍功打上來的。
王子騰這京營節度使的官職,也有一部分是靠着張大將軍的面子要來的。
張氏本是武將之女,原就最見不得那忸怩作態的小婦人狀,如今見邢霜性子雖靜,人卻耿直爽利,心裡就更歡喜了不少。
加之王氏確實在家作威作福慣了,幾個妯娌都不是很待見她,因此見到邢霜,都只有禮待,萬沒有輕視的。
何況,這可是賈母親自帶出來走動的人,那老太太能有糊塗的?她帶出來的,至少說明過了她這一關,相交準沒錯了。
於是幾個女人一臺戲,熱熱鬧鬧的把客人請了進去,進去一看,竟準備的齊齊全全,就差沒請個戲班子來了。
“早知道你們準備的這麼辛苦,我就不送信來了。”賈母雖這麼說,可實際非常受用。這裡是王家在京城的宅邸,王老太太並不住這兒,平日只有王子騰王子勝兄弟倆住這兒。
而如今陳氏是奉命過來打探王氏的消息,纔會在這兒小住,因此沒有王老太太在,賈母在這兒就是獨大。
一干媳婦兒也是伺候王老太太慣了的,把賈母哄得心滿意足,也把邢霜和封氏照顧的妥妥帖帖。
邢霜瞧着這些人待客的架勢,這才知道自己往日是有多懶,相比之下,心中慚愧,忍不住小聲對封氏說了句:“我這才知,我可是怠慢封姐姐了,封姐姐可別怪我。”
邢霜是這裡頭年紀最小的一個,即便真做的不好,有她那好性子在外,還真沒人捨得怪她。
因此封氏聽了這話,只是笑笑,搖了搖頭,並沒有多說什麼。
倒是張氏見着兩人偷偷摸摸的說悄悄話,湊過來抓着兩人不放。
“好啊,在咬什麼耳朵,竟不帶我們一起?”
邢霜尷尬的推了她一下,啐了口道:“你快去伺候老太太,何苦來笑我。我原也沒待過客,今日見了你們,才知往日錯了多少規矩。如今正懊悔着,你偏來惹我。”
張氏反手抓住邢霜,大笑了半天,又對她道:“我當是什麼,你那小脾氣留着回家發去,今兒既來了我這裡,可得好好陪我喝上兩盅。”
邢霜無語的抽了抽嘴角,看了眼正安安靜靜陪賈母的陳氏,她咋感覺王熙鳳的性子隨了這嬸子,倒是跟自己母親的安靜一點挨不着邊呢?
張氏爽朗,倒是很快消除了邢霜的不安與尷尬,封氏在這種氛圍裡,也忍不住跟着喝了幾杯,只是她酒量不大,幾杯下肚就有些醉了,東倒西歪的坐不住,得讓丫鬟來扶。
那張氏見邢霜喝了這麼多杯還面不改色,忍不住拉着她道:“好妹妹,你竟是個好酒量的。我自幼便好這一口,這麼多年下來,還沒遇到過一個能喝得過我的。今日你若能把我喝趴了,我定尊你爲首,叫你一聲姐姐。”
邢霜都樂了:“你喝的是黃酒,我這喝的只是果子露,因我懷了身子,喝不得酒,待我好了再與你喝。”
張氏聞言又去拉封氏喝酒,封氏也不推脫,來勸便喝,不一會連封氏都喝醉了,坐在那咯咯笑着。
待到外頭天都黑了,張氏才徹底喝趴下來,再扭頭一看,桌上哪還有坐着的,幾乎全倒了。
邢霜忙站了起來,對一直沒怎麼喝酒的陳氏道:“這倒好,連老太太都醉了,回去可怎麼跟老爺交代。”
陳氏忙笑道:“你不必忙,我早派人送信過去了,今兒你們就住一晚上,明兒醒酒了再回。”
邢霜苦笑了起來:“只隔着一條街,卻徹夜不回,被人知道還不知怎麼笑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