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別人怎麼抱怨,終究也只有馮紫英拔得頭籌。但一羣公子哥兒又定下約定,再過三日,待屋裡重新佈置過後,再來一戰。
待寶玉回去,跟邢霜彙報了這一次的戰果後,邢霜滿意的直點頭。
“那位馮紫英,今年多大?”
寶玉笑道:“他與大姐姐同歲,今年正值十四。”
邢霜笑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不過你真沒暗地提醒他什麼?”
寶玉一怔,忙拱手道:“果真瞞不過伯母,我是想着,若是這第一回誰都拿不到彩頭,這些人只怕覺得太難,日後便提不起興許了。
“於是在選房的時候,我隱約向他提示了,哪一間房是以武將爲背景的。他也聰明,立刻會意,不然憑伯母設定的那些東西,這一回他們怕是要全部鎩羽而歸了。”
邢霜聽完笑問寶玉:“那他們可還有興趣再來?”
寶玉忙道:“何止有興趣,今日若不是我說還要重新佈置房間,他們只怕都要留宿山莊了。”
邢霜笑着道:“那便好,若不是你還在讀書,我都想把這事兒全權交給你管了。”
寶玉倒是心動了,可一想到自己若是玩物喪志,只怕老祖宗要擔心,便一時有些懨懨的。
邢霜見狀安慰他道:“不過,這事兒是你的主意,又是你從頭到尾跟着安排起來的,日後你若是從學裡畢業,我倒是想直接將這差事給你。只怕你那會兒,已經瞧不上這差事了。”
寶玉忙笑道:“那可太好了,伯母可不許說話不算數。”
邢霜笑着安慰了他幾句,寶玉這廂纔回屋去了。
探春打裡間出來,似乎鬆了口氣的樣子道:“他倒是真的與以前不同了。”
邢霜一時噴笑:“你呀,你這性子,究竟像誰?你以前可不是這般的人,如今怎麼畏畏縮縮瞻前顧後的。”
探春皺了皺小鼻子,坐上炕來道:“還能像誰?咱家誰做事瞻前顧後,誰走一步想三步?除了娘,還能有誰。”
邢霜無語,上前要揪探春鼻子,探春坐在那兒受了,又道:“不過這男女七歲不同席,娘日後還是少叫他進來的好。”
邢霜喝着茶安慰女兒:“你且放心好了,之前他倆是怎麼好上的,你當是一見鍾情?”
探春想了想道:“怎麼不是一見鍾情,你是不知,那會兒二哥哥,哦不,四哥哥見了她,第一句話就是‘這個妹妹我認得’。
“原我還覺得,咱家都變了這麼多了,應該不與往日相同了。可那年我捉弄他時,便是因爲他來找咱們玩時,對着林姐姐說了一句同樣的話。
“我那會兒便怕了起來,尋了個法子將他支開。誰知還因這個,被娘教訓了一頓。”
邢霜這才知道自己當年誤會了女兒,忙問:“那你怎麼不解釋?”
探春嘆道:“當着姐姐們的面,跟娘說這個?再說那會兒,我還不知道娘跟我一般,也是重活一回。”
邢霜想了想,確實,那會兒探春捉弄寶玉的時候,她和探春還沒有挑明。
這會兒挑明瞭,母女倆有個什麼計劃,還能互通。那會兒可真是各施各的計,各打各的主意了。
“如今再不會了,不過你也不能再捉弄他。他畢竟與那會兒也不同了,你不是都看到了?”
探春聽了這話,愁眉不展道:“娘,我原覺得,我重活一世,定能改變什麼。可如今看來,除了我這庶出的身份變成了嫡出,我卻什麼都改變不了。
“倒是娘,重活了一回,不但能把全家都救回來,還救了不少人。我知道我無能爲力,唯有靠娘才能改變咱們的命。
“這會兒我眼看着林姐姐又注意上了他,我這心裡頭着急啊。林姐姐之前……”說到這兒,探春心都亂了:“我不想她再重蹈覆轍了。”
邢霜拍了拍女兒的手,笑着道:“你自上回說過,我便籌謀上了,你自不必擔心。且兩人之間越是壓着,越容易有反抗。你四哥哥並沒見過你林姐姐幾回,誰知道會不會一觸即發?
“是以,這回我讓你四哥哥幫我,多少也有點觀望的意圖。但見了幾回之後,看他倒是守禮,並未對你林姐姐別有他意,我也放心的多。
“至於你林姐姐,那是因爲少見你四哥哥,如今見着了,好奇多看兩眼罷了。你只是關心則亂,卻忘了這已經不是原來的咱家了。你林姐姐也不是以前的林姐姐,你再去看看她,她已大有不同了。”
探春聽了母親的話,再回清幽院去看林黛玉,觀察了一段時間,心道果然與以前不同。
以前的林姐姐,雖也才氣十足,卻性格有些孤僻。雖開的起玩笑,卻有些牙尖嘴利。
而如今,林姐姐才氣不減當年,卻多了份溫柔體貼,多了份平易近人。
許是環境不同,對她的影響也不同。那時她孤身一人,寄人籬下。免不了被下人輕待歧視,又被當家夫人不喜,自然受了不少委屈。
因此她那會兒不肯多說一句話,不肯都行半步路。
可如今,當家的太太寵愛她,下人們又都經過培訓,不敢輕待主子。加之林家財勢早被賈家上下得知,沒一人覺得她是個寄人籬下幹吃閒飯的孤女。
加之在生活上,母親又極盡寵愛她,幾乎是有求必應。所以如今的林姐姐,再沒有往日的小心翼翼,反以真心回報。
如今她們姊妹幾個,真正是親如姊妹,再無隔閡芥蒂。
探春有一點卻不知道,黛玉會有這些改變,其實還有她的緣故。
正因她覺得前世欠了林姐姐的情,努力的對黛玉百般示好。黛玉感覺到了她這片熱情,便以同樣的真心迴應了她。
所以,這一世,姊妹間的友愛,其實是探春自己努力得來的。
當然這一切,邢霜沒有提點探春,踏春身在廬山中,自然也不得而知。
但邢霜覺得,不提點她纔是更好,因爲一旦提點了,這真心,也會變得不真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