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霜這邊倒是挺高興的,一點也不覺着麻煩。雖然黃金不好兌,可她底下能用的小媳婦多,加上薛寶釵還自告奮勇的幫忙,讓她省了不少事兒。
要說這薛寶釵,這段時間還真改了不少。以前她安安靜靜的,看着事不關己。如今在邢霜跟前,倒是有話說話,出了不少主意。
這跟書裡的薛寶釵可完全不同,書裡的薛寶釵,但凡遇上大事兒,是絕對不開口的。
而她時刻標榜着體統規矩,像這種私下兌換黃金的事情,換了以前的她,是絕對能不沾邊就不沾邊的。
可這一回,她只是打聽到太太在換黃金,也不問緣由,便提出幫忙,甚至主動把自家儲備的黃金都按着市價兌給了邢霜。
邢霜是樂得不行,來者不拒的,倒是把薛姨媽給氣的在家中直罵寶釵敗家。此刻便瞧出寶釵的厲害來了,薛姨媽罵寶釵,早有耳目報給了邢霜。邢霜本還想着,若是寶釵爲難,這事兒就算了。
結果邢霜纔開了個口,寶釵就笑道:“表姨媽不必擔心,家裡的買賣您當真是我哥哥管着不成?我纔在金陵時,鋪子裡的管事和掌櫃的就只認我了。如今要換什麼,也不過我一句話的事兒,不然您以爲送大表哥去廣州,能有那麼簡單?”
邢霜對她這番做派,倒不怎麼反感了。
本來嘛,你厲害你就顯示出來,也沒人會說你什麼,反而要贊你一聲能幹。你非要藏着掖着,裝作什麼都不懂的樣子,那纔會讓人覺得你裝。
這會兒薛寶釵在自己跟前,處處出主意,反倒讓自己忌憚不起來了。
因爲薛寶釵擺明了態度,我就是故意要幫你,日後你也得幫我。
這樣的人,反而好打交道些。咱們要算計,明目張膽的來,我承了你的情,日後必定讓你滿意就是。
若是她不聲不響的算計人,那才令人糟心噁心。
此時薛寶釵越是高調,越是強硬,反倒讓邢霜越是信任她了。
“那我也不客氣了,只是你母親那邊,始終要客氣一些。這樣吧,中秋才過,不過重陽將至。屆時請你母親一道登山,你作陪如何?”
邢霜笑着,適當的遞出了一枝橄欖枝,就不知薛寶釵是否真的這麼聰明,能抓住機會了。
而薛寶釵也沒讓她失望,立刻眼睛一亮笑道:“表姨媽相邀,自是不能辭的。便是母親不去,我也要陪着一道去的。”
邢霜笑着點了點頭,心裡默默道了句“上道”,也越發滿意了起來。
看來薛寶釵的心思,果然轉變了。
這個小丫頭,還是一門心思的要攀高枝兒,卻換了一種正大光明的方式。
她是在告訴自己,她有用,她能爲自己所用,所以希望自己送她上青雲。
邢霜笑着點頭道:“既如此,那日便打扮好些,小姑娘家,始終還是要鮮豔些,活潑些的好。莫成日死氣沉沉的,叫人看着跟嫁了人的媳婦似的。”
薛寶釵怔了怔,立馬又笑着起身衝邢霜福了一福:“謝表舅媽的教誨,寶釵銘記於心。”
回了房中,薛寶釵叫來鶯兒道:“前兒母親送來的那幾匹緞子,可有明亮些的眼色?”
鶯兒詫異道:“姑娘不是素來不愛那些顏色,故太太送來的只有些藕荷色與天青色的。”
寶釵想了想道:“速叫咱家鋪子上的人送些進來,要那顏色鮮豔的緞子,不要往日那種素紋的,令讓人來量身段,重陽節之前至少趕一身出來。令叫首飾鋪子的人,送些新鮮樣子的頭面來。”
鶯兒應了一聲出去了,正遇上燕兒端着茶到廊上,聽聞姑娘的喜好變了,燕兒笑了笑道:“姑娘既要這些,你快些傳下去就是,切勿耽誤了姑娘的事情。”
鶯兒嘟着嘴道:“自打上回住下,姑娘這一日日就跟家時不一樣了,真不知這家大太太怎麼給姑娘洗的腦,怎地連喜好都變了。”
燕兒突然板起臉來道:“頭裡在家時,姑娘怎麼說的?莫在人背後說是非,你難不成都忘了?”
鶯兒憤憤的瞪了她兩眼,一跺腳跑了。
燕兒緩了緩心神,重新掛了笑容端茶進去給姑娘喝,待姑娘放下茶杯,這才道:“姑娘這身新衣裳趕得緊不緊,若是不緊,倒不如使些銀子,叫二奶奶替姑娘設計一身。”
薛寶釵淡淡一笑道:“她可不接我的單子,你瞧不見,她接的單,最低也是正二品的誥命夫人?就是表舅媽的閨中密友,也法子在她那裡拿一個號呢。再說我這衣裳若是她來做了,才真真是過了。
“該什麼樣的地位,就得穿什麼樣的衣裳,不然被人笑話,倒是自己划不來。”
燕兒疑惑的看了姑娘兩眼,猶豫着勸道:“才鶯兒說,姑娘這些日子變得太大,說這府上的大太太給姑娘洗腦。我還想着姑娘在家時的訓誡,不許她亂說來着。
“可如今看來,姑娘倒是真的變了。別的倒也算了,平日裡姑娘穿的衣裳,就算素淨,卻也是送進宮去的貢緞。今兒怎麼用咱家鋪子上的料子了,難不成是……是這家的大太太,給姑娘難堪了?
“若是受了委屈,姑娘大可不必藏着掖着。再怎麼樣,姑娘也是二太太的親外甥女不是?大太太再是女主人,也得給二太太個面子不是?”
薛寶釵看了燕兒一眼,笑道:“你平日都挺聰明,怎地如今糊塗起來?別人再怎麼辱我欺我,我可曾退縮過一步?”
燕兒一怔,心裡一慌忙道:“姑娘說的是,只是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就怕姑娘受了委屈,又爲着心中大計不得不忍。
“想來那會兒,這家裡的姑娘們排擠姑娘,姑娘也不忍了嗎?”
薛寶釵笑着搖了搖頭,喃喃道:“她們何曾排擠我,是我冷落了她們啊……”
這句話,燕兒並未聽清楚,只是她見姑娘的臉色並不曾動怒,心中隱隱有些失望。
可她始終沒有再提,只拿了空的茶碗退了下去,回到茶水房裡,頂着那爐火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