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賈代儒得了信後,又去了趟東府,看望了賈珍夫妻二人的傷勢。看罷過後,賈代儒對賈珍道:“你們受了責罰,可有不甘?”
賈珍哪敢再嘴硬,忙道:“不敢。”
賈代儒摸了摸鬍子,點頭道:“既得了教訓,就得記住,日後不可再犯。得虧西府的老太太寬厚,不記恨你們,又念着你夫妻二人皆有傷在身,不便行動,是以派了人來爲你們打點府中庶務。
“一會兒人就過來了,你們可不能再以下犯上。若是再被我知曉,就不止打板子這麼簡單了!”
賈珍忙道不敢,他一個男人對這內宅之事也不大懂,便一口答應了下來。待尤氏知道時,已爲時已晚,因爲王氏已經到了。
好在尤氏對王氏還算親近,她討厭的只是西府的大房,對於二房,她倒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覺着自己和西府二房同是被邢氏打壓的對象,應該更有共同語言纔是。
只可惜如今的王氏,眼裡只有邢霜,對尤氏的巴結,絲毫也不放在眼裡。她接下這差事的目的只有一個,說出來只怕尤氏要後悔莫及。
王氏一來,便先去房裡看了尤氏。尤氏因有傷在身不好起來,便在牀上磕了頭算是行禮。
王氏扶了她笑道:“不必多禮,好生養着,我只替你管管庶務就好,若是不周到的地方,你只提出來就是。”
尤氏忙道不敢,又請王氏坐了,讓人去叫底下的人來,將日後家裡由王氏代爲打理吩咐了下去。
王氏待認了人,便起身對尤氏道:“你自在裡頭躺着,我也不走遠了,只在外頭辦事。”
尤氏點頭笑道:“有勞二嬸了。”
接着王氏便真的出去,在花廳坐了,叫婆子紛紛上來回事。
這不管不要緊,一回事府裡竟大大小小的全是紕漏。
雖然也送去育才培訓過了,可正所謂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東府沒錢,在管理上也是東填西補的,窟窿到處都是。
王氏聽了一會兒,便頭痛欲裂,心道還好那邊是嫂子管家,若真給了自己,自己得怎麼解決這一大家子的吃穿用住?
待所有的婆子回完了事兒,王氏也不急着給對牌,只叫人去庫房拿賬本子來,細細的查閱。
翻完本子,王氏對着底下人道:“今兒暫時先按着往日的舊例來,該幹什麼幹什麼去,明兒你們再來細細聽候。”
底下一個婆子道:“廚房的採買還要太太的牌子纔是,求太太先給了牌子吧。”
王氏揮了揮手,不耐煩道:“府中採買五日一回,今日還沒到採買之時,爲何又要來要。”
那婆子回道:“原是五日一回,只不過這幾日大爺和奶奶皆有傷在身,需大補。往日採買的肉與雞子皆用完了,今日再不採買,只有些素的了。”
王氏嘆了口氣,給了牌子下來,又問其他人:“可還有急需的?”
婆子們見狀,也不敢再要,心想着自己這邊的能忍忍就忍忍了,府裡什麼情況大家也心知肚明。
待這些人退了下去,王氏便拿着賬本子進了內間,面沉似水走到牀邊,將那賬本子丟在了尤氏跟前。
“你只與我說說,這一個月下來只出不進的,竟還要一千多兩的花銷。你是怎麼填的,這錢又是從哪兒來的?”
尤氏滿嘴苦澀,知道自己這邊不如西府有錢,可被人這麼直接的打臉,還真是沒預料到。
她本以爲王氏不會管的那麼深,只負責把庶務安排好了就是。可沒想到這才第一天來,便先看了賬本。
這家醜也瞞不住,尤氏只能嘆道:“讓嬸子見笑了,府裡一年只得大爺的那些俸祿,可這平日的生活開銷交際開銷又不能少,只得東牆西補。有些湊不出來的,也是我拿了首飾去當了。”
王氏怒道:“沒用的東西,真是如此,爲何不向族裡說明?族裡每年分配的財物呢?難道也不夠用?”
尤氏紅了眼框道:“每年府裡只分得到五百銀子並五百石大米,可嬸子看看這一家子有多少人,這些哪裡夠用?”
王氏又問:“家裡的鋪子莊子呢?公中的營生難不成都荒廢了?”
尤氏慚愧的臉紅了,低着頭不敢說話。
她知道自己管家是一把好手,可這對外的生意,她是真的做不來。鋪子莊子她只每年守着收些租金和供奉,真讓她與那邊的大太太一樣,什麼都弄得紅紅火火的,她自問還是做不到的。
王氏嘆了一聲,無奈道:“叫我說你什麼好?往日裡都與你說了,有何困難只管來說,偏你只一人承着不肯吱聲。如今落魄成這個樣子,你還有什麼臉說自個是當家的奶奶?
“我見那賬本上,你自個的吃穿用度皆是極省的。偏那酒錢和各項開銷又高出我們那邊三倍之多。我只問你,珍哥兒這般奢靡,你可有告訴他府中花銷不夠?可有勸他節省開支?”
尤氏聞言哭了起來:“我若說了,豈不是我沒用?又不是人人都是大太太,內外都厲害的起來。我知道自個不如她,嬸子何苦來說這個。”
王氏聞言怒道:“你還有理了?既自知不如她了,爲何又不向她求教。她不是說過,你有問題可以找她。”
尤氏哭得更甚:“說得好聽誰又不會?前些年因我懷不上身子,求了她幾回,她皆不搭理。後我求了她常用的太醫,也只是給些不慍不火的方子吃着。”
王氏氣極反笑,這人自己生不出孩子,還怪上嫂子了,也難怪嫂子看不上她。這樣的人,便是死了也不需管她,否則還要被她反咬一口!
更可氣的是,她連自己府上沒錢都要怪別人做的太好了?
王氏心裡冰冷一片,看着低頭哭泣的尤氏,臉上漸漸沒了表情。
半晌之後,王氏臉上突然柔和起來,低聲對尤氏道:“你也別哭,這事兒也不怪你。待我回去想想法子,定替你解決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