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亮對女人家的這些攀比心思是一點兒都不瞭解,見妻子這麼講究,還笑她矯情。結果被邢霜瞪了一眼,差點噎住,嘴裡的話說到一半也不敢說下去了。
邢霜冷笑了一聲道:“你知道什麼?咱家再出身比李家好,那梅氏也是有傲氣的。別看她在我跟前這般巴結,那也是爲了早些把黛玉娶回去才這樣。
“我若真的低俗了,讓她心裡瞧不上了,那不是丟咱們賈家的臉,也不是丟林家的臉,丟的是黛玉的臉。
“日後她真的嫁了過去,梅氏嘴上不說,心裡也會有些瞧不起她這個從小被我養大的孩子。就算玉兒再有才情,她也不會放在眼裡。
“若日後真的如此,玉兒那孩子又體貼細緻,絕對怕咱們擔心,不敢把這事兒告訴咱們。難道真要因爲這點小事兒,就讓她日後添堵不成?”
賈亮聞言馬上道:“那這樣的話,我立馬去周廣勝那兒,叫他給我找些最好的書箋出來!他是個讀書人,想必家中多得是這種酸臭的東西。”
邢霜拉住他又道:“這也不必,若是我回過去的書箋太好了,也不行。”
賈亮嘖了一聲:“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麼就這麼麻煩。”
邢霜耐心的給他解釋:“這若是我壓了她一頭,她自然表面要誇我風雅,可實際上心裡卻會覺得我是故意給她難堪。她原要以花箋做庚帖,被我駁了。如今我卻比她更風雅些,她自會覺得是我故意想高她一頭,日後對玉兒也只是百害而無一利。”
賈亮聽了狂搖頭:“女人心海底針,也就你們女人喜歡鬥來鬥去的,我可受不了。罷了,玉兒的婚事,我也不插手了,你跟那梅氏愛怎麼鬥怎麼鬥吧。用得着我的時候,再叫上我就是了,只是提前告訴我下流程,省的我出錯。”
邢霜抿嘴笑了起來,推了丈夫一把:“你去吧,只聽到個庚帖來了,便巴巴的趕回來,不知道的還當家裡出了什麼事兒呢。”
賈亮哼哼唧唧的往外走,才走到門口,就見遠處走來一婦人,那婦人見着賈亮,竟一路小跑了過來。
賈亮笑眯眯的看着她走近,無比溫柔的問了句:“乖囡,回來啦?”
來的正是迎春,她現在無比慶幸,母親肯答應自己嫁給本傑明,因爲本傑明根本不忌諱她回孃家,甚至有的時候還主動提出回賈家去看看父母,因爲他饞賈家大廚燒的美食了。
所以自出了嫁,除了頭一次回門是規規矩矩的按着三日回門來算。其餘的時間,她是得了閒無聊就往家裡跑,跑得看門的婆子都麻木了,她再回來也懶得通報,直接就當她還是個嬌客,愛往裡闖就往裡闖了。
迎春聽見父親居然還用小時候的稱呼叫她,臉上一紅,笑着道:“爹,如今我都嫁了人了,怎麼還乖囡乖囡的。聽說母親要書箋做庚帖,我挑了些好的親自送過來了。”
賈亮讓了讓身子,對女兒道:“去吧去吧,這些東西複雜的要死,我是不想管的,你們娘倆玩去吧。”
迎春一邊嘟囔着:“這怎麼是玩呢?”一邊往院裡走,走到一半停下來,對着賈亮行了一禮:“恭送父親。”
賈亮嗤笑一聲,差點伸手去拍女兒的頭了,一想到這裡是古代,女兒也都嫁人了,這動作還好沒做出來,嘴裡只笑道:“平日也不見你這般客氣,跟我裝什麼呢?”
父女倆相視一笑,兩人點了點頭在門口分開,賈亮回衙門辦公,迎春則進屋八卦去了。
看了梅氏送來的書箋,迎春笑着搖了搖頭,把她自個帶來的鋪在了桌上。
“這讀書人有讀書人的好處,卻也也有麻煩的地方。梅太太寄來的書箋,雖說是材質最好的,卻也是前兩年的樣式了。我這裡的都是今年的新款,母親隨便選哪個,都不會丟了面子。”
迎春邊說邊讓金釧給她上好茶來,又拉着金釧道:“我聽說前兒母親才新得了幾斤好茶葉,上別的我可不喝。”
金釧忍不住笑道:“姑奶奶這是回來打秋風來了。”
迎春得意的一擡頭:“可不是打秋風來了,我那兒嫁妝帶過去的茶葉早喝完了,偏那呆子又不會買好茶,我也懶得出去自個挑了。”
金釧見太太正在認真的挑選着書箋,便自作主張對迎春道:“太太新得的是老君眉,姑奶奶喜歡的是普洱。姑奶奶若不嫌棄,明兒我讓玉釧出去給您挑好的,送到洋行去。”
迎春忙道:“再買十斤好的綠茶一併送過去,我那普洱再不給別人喝了,都是些牛嚼牡丹的傢伙,白糟蹋我的東西。”
紫鵑正好端茶進來,聽到這話笑道:“什麼人跟姑奶奶搶茶喝,居然把姑奶奶這麼好的性子都給搶急眼了。”
迎春嘆了口氣道:“還能有誰,還不是那些洋行裡的番商?這些個人又不懂客氣,問一句想喝點什麼,他便真的開口問你要。偏他又是客人,你再捨不得也得拿出來招待了。
“今兒這個喝一點,明兒那個來了又要喝我的好茶葉,陪嫁的十斤茶葉,就這麼一個月,全給糟蹋光了。”
邢霜這邊正好挑完了,一擡頭聽到這話,差點笑噴:“十斤的茶葉,一個月就沒了?這哪裡是喝茶,這是嚼茶葉了吧?”
迎春笑着問母親:“挑好了?我瞧瞧?”
邢霜把書箋展示給女兒看,迎春點了點頭道:“母親雖不屑風雅,但這眼光卻是一向極好的。這是京城今年賣的最好的樣式了,聽說就連皇后娘娘的孃家妹妹都愛這個呢。”
邢霜一聽,趕緊把那張放下了,隨手又挑了一個起來。
“這個呢?”
迎春道:“這個就一般了,只是我瞧着覺得花樣獨特,才叫人給我買的。”
邢霜點了點頭:“那就這個了。”
說罷,她讓迎春來給她寫庚帖,邢霜自己只有鋼筆字能見人,這毛筆字,那是差得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