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這般心急,惹得邢霜一陣發笑。不知道的,還當黛玉是她女兒呢,一天天那麼上心。
“沒你想的那麼誇張,只不過都是人之常情,這做婆婆,就算再喜歡兒媳婦,也終歸不是自己人。”邢霜嘆了口氣道:“加上你妹妹又太拔尖,她是個有傲氣的人,我這邊既不能落了下風,又不能太過壓着她一頭。”
接着,邢霜把婚事來往的一些細節說了,探春和黛玉也明白了過來。
這些小較量,其實在京中貴婦間很常見。倒不是說吃飽了沒事硬要比一比,而是有時候不由自主的就會這樣。
“她是書香門第,自然有自己的矜持。我一個粗人,若是落了下風,她自然會有幾分看不起,若佔了上風,她心裡又不服。
“加之她家的規矩只怕比咱們家要嚴格不少,你妹妹自由慣了,我少不得叮囑幾句,免得日後嫁了過去她吃虧。
“總歸不過是三兒媳,不必她管家,這些規矩不過就是平日裡遵循以下,礙不着你妹妹什麼事兒。再大不了,我給你妹妹在漳州安置個院子,讓她嫁過去以後跟着安兒那孩子去漳州覆命就是。
“只不過這會兒,我還說不得這事兒,需得找個機會再提。不然給梅氏知道了,心裡又要犯嘀咕了。”
黛玉卻笑道:“舅媽不必這麼麻煩,若是要我住在福州,我也願意的。伺候公婆本就是理所當然的,犯不着爲了逃避這個,還住到漳州去。”
邢霜心疼的拉着她的手,拍了拍道:“你打小就是個精貴人,這嫁了人要你伺候公婆,我心裡哪裡捨得。”
黛玉笑了笑,把手覆在了邢霜的手上,貼心的安慰道:“舅媽放心,我沒去英吉利之前,也是正經學着規矩呢。舅媽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我皆學着的。舅媽平日裡伺候老太太,不也是伺候?
“加上梅太太是書香門第,知書達理之人,更不會刻意刁難。只要我不行差踏錯,她找不着我的麻煩。”
邢霜嘆道:“這無論嫁誰,除非入贅,其實都有這一道麻煩。也怪我,太放縱你們自由了,卻忘了這個時代是不容許的。”
探春急忙道:“母親這話說的就差了,若不是母親送咱們出去見世面,咱們這會兒還是個井底之蛙呢。見識了自由,嚮往自由,這又有什麼錯。
“再說,守規矩也不是什麼不自由,只要心有自由,在哪都能自由。”
黛玉也笑道:“舅媽放心,我去英吉利不過才幾年,以前在家可有十幾年呢。這些規矩,我都門清。她家就算再規矩嚴格又怕什麼,還能嚴得過國公府去?不說別的,舅舅家就是成親的規矩,可都比她家的嚴格呢。”
邢霜一想也是,心裡倒也放寬鬆下來,又留了黛玉下來,教她一些閨閣道理和夫妻之趣。
這些也都是母親要教給出嫁的女兒的,這個時代的女性可沒有生理衛生課,都是必須的過程。
黛玉聽得滿臉通紅,卻還是認真的聽了。
探春這邊先退了出去,走了兩步到了二門甬道,想了想去了大哥的院子,進門就見平兒在廊上候着。
平兒老遠的見着了,從廊上下來,給探春行禮問安,探春問她:“哥哥嫂子可在?”
平兒笑道:“奶奶正哄哥兒睡覺,大爺這會兒在教學生,二姑娘是找大爺還是找奶奶?”
探春道:“我找你們奶奶就是,既然藝哥兒要午歇,你先不回報,等藝哥兒睡了,再跟你們奶奶說一聲,就說我有事要找她,叫她得了閒到我那兒去一趟。”
平兒應了下來,探春又好奇的問她:“頭裡我母親說要把京城的小紅叫過來,可有回信了?”
平兒笑着回答:“哪裡有這麼快的,姑娘們去杭州一來一回也才一個多月的時間,只怕這會兒信纔到京城呢。”
還真跟平兒說的一樣,信才寄到京城。
邢霜是直接寫信給王氏的,信裡她問候本家安好,又講了講廣州的近況,最後又提及廣州這邊的本地人說的話都聽不懂,粗使的丫鬟用着不大合心,問王氏要幾個以往用的慣的。
王氏先去了仙鶴堂,把邢霜的家書念給了老太太聽。
賈母聽完了信,一臉的心疼,嘖嘖對王氏道:“那廣州之地,竟沒人會說官話。”
王氏笑道:“這也不出奇,各地的百姓,多不大會官話,育才開了幾個分校,廣州雖也有,但規模不大,裡頭的人手都被各地官員要去了,嫂子他們去的晚,買不到人也是正常。”
賈母道:“她既然要,就給她送去。這每年節下的,她也沒少送東西回來,出門在外,日子也不會好好過,盡搞這些要面子的事情。多留些錢,買幾個好點的人伺候不是更好?”
王氏抿嘴笑了起來,知道婆婆這雖然說得都是埋怨話,可實際是心裡疼嫂子,又對賈母道:“老太太說的是,只是嫂子這回要的,可是林之孝的女兒。咱們是不是把他叫來問問?”
賈母一聽是林之孝的女兒,也不好隨意就把人給派過去了,叫了林之孝來一問,林之孝竟出乎意料的答應了下來。
待林之孝離開,賈母忍不住道:“都說他們夫妻倆是個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卻實則比誰都有眼力見。”
王氏笑道:“老太太開了口,他能不答應的?再說不過一個女兒,就是把他兒子送去,他也不得不送的。”
這頭,林之孝出了仙鶴堂,便找了妻子,跟妻子一說這事兒,又當即兩人一起去找了女兒。
小紅自大房一家分了出去,便派到了外院去做掃灑。倒不是林之孝沒本事,不能給女兒尋個好差事,只是小紅自己不肯,也怪不得林之孝和他老婆。
這頭小紅聽了林之孝的話,不由分外欣喜,連聲叫道:“我就知道大太太不會忘了我!”
林之孝乾咳了一聲,對女兒道:“聲音小點,怕人不知道你早想着跟着大房去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