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節堂很大,大到有兩個清遠居那麼大。又爲了環境幽靜,中間綠化很足,且種的皆是竹林。
竹林可擋風,可遮陽。冬暖夏涼,極是方便。可同時也很隔音。
直節堂統共四個小院,正院歸了賈政和王夫人,東院給了賈珠,南院是妾室通房的住處,這西院則是元春的住處。
與清遠居不同,直節堂的每個院子之間,也需要走上一段路,再過一道院門。因此每個院落之間十分清淨,非常適合讀書人。
而也正因爲這一點,迎春哭得這麼大聲,王氏壓根就沒聽到。
迎春的丫鬟自她開始哭就撒腿跑過來報信,這頭邢霜已經進了直節堂了,王氏才收到消息匆匆趕來。
王氏因前段時間邢霜替自己下定時,在李家說了不少賈珠的好話,這心裡對邢霜的憎惡倒是小了不少。
加之後頭大房放出了話,明確以後會把爵位傳給二房的子嗣,她這頭對大房所有的怨懟也不存在了。
因此現在兩房關係雖還不好,但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可今兒大房的女兒被自個女兒罵哭了,這就不是小事了。王氏心裡頭一直怕大房會趁着還沒襲爵的時候,擺爵爺架子,好好的壓自己這一頭。誰知怕什麼來什麼,而且還是自個的女兒鬧出來的。
王氏扶着丫鬟走至西院門口,卻沒聽見傳信的丫鬟說的“撕心裂肺”的哭聲,不由納悶。
再進去一看,嚇得她趕緊上前兩步,福了一福道:“勞嫂子走這一趟,原只是孩子間的口舌,嫂子可千萬別拿侄女兒出氣。”
邢霜扭頭對王氏點了點頭,算是行了禮,又對她道:“你是不知道,這丫頭就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今兒不給她點教訓,明兒出去丟人了可是我的錯。”
王氏還想說些什麼,就聽邢霜嚴厲叱問:“說,你還幹了啥?”
迎春這頭哭得抽抽巴巴的,邊啜泣邊道:“就……就不小心砸了個碗。”
王氏聞言低頭看了眼地上的碎片,心痛的都快昏過去了。
“就不小心”砸了個碗?你這一砸就是我的陪嫁,還是個古董,你難不成還嫌不夠?
“平日裡你在家裡翻天也就罷了,我還想着你在外規矩不錯,不曾罰過你。如今你卻越發不知輕重了,回去看我怎麼收拾你!”邢霜罵了一句,回頭衝王氏道:“不好意思弟妹,我回頭給你送一套過來。”
王氏有苦說不出,你送的碗再貴,能比得上我的古董?可她還只能訕笑着道:“無礙,不過一個碗而已。”
元春默默的站在一旁,這時突然開口道:“伯母息怒,妹妹也是心疼我。她見我頂着碗,以爲是嬤嬤爲難我,便也順手拿了個碗來,讓嬤嬤頂。
我也是心急了,一時說不清,怕她唐突了,便推搡了一下。要怪也得怪我,若不是我推搡了妹妹,她也不至於失手砸了這茶碗。”
邢霜回頭看向她,見她真的有點愧疚,不由嘆道:“這不怪你,也怪我沒教好,竟讓她什麼事都不懂。”
迎春見母親沒了面子,心裡也害怕,越發哭得厲害了。王氏和元春都有點頭疼了,恨不得邢霜早點帶着天魔星離開。
好在邢霜也不想女兒哭久了倒嗓子,又道歉了幾句便帶着迎春走了。
一路上,邢霜板着臉一句話不說,直到進了屋纔對屏退了下人,盯着女兒直看。
迎春心裡早怕上了,平日裡母親若是嘮叨還不曾真的生氣,可若是不說話了,纔是真的惱了。
她趕緊先跪了下來,這纔可憐兮兮的叫了聲:“娘。”
見迎春跪下,邢霜就已經心疼了,她一邊心裡暗道“慈母多敗兒”,一邊嘴裡又不受控制的說:“起來吧。”
迎春倒也不是順杆子就爬的人,這會兒知道母親是真的生氣了,也在認真悔過。起來後,她走至母親身邊,挨着母親,拉着她的手又道:“女兒真的知錯了,娘彆氣了,罵我幾句吧。憋壞了身子,就是女兒的不是了。”
邢霜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心道這丫頭還是貼心,可既然貼心,幹嘛不乾脆讓自己省心點?自己是不想她變成個木頭,可也不想她變成一團火啊。
“你是怎麼想的,怎麼突然找你姐姐玩去了?”
邢霜知道女兒向來與元春不親,搬家前去老太太那兒玩,有元春在都不會真的玩得盡興。
這會兒女兒說什麼想念姐姐,能騙騙丫鬟,卻騙不過她。
果然迎春扭捏了一會兒,期期艾艾的道:“就是想給她添點堵。”說完又趕緊補了句:“可那碗真不是我砸的,大姐姐打小就看我不順眼,娘又不是不知道。”
邢霜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又聽迎春道:“真的不是我砸的,我也沒想讓那嬤嬤頂碗,就是拿在手裡筆畫筆畫。我知道那嬤嬤是來教大姐姐規矩的,有心膈應她們一下罷了。
“可我纔拿那碗,大姐姐就急了,上來要搶。我一個不小心,手裡鬆了一下,纔給人砸了。”
邢霜無語了半天,扳過迎春的臉來,認認真真對她道:“既然錯了,就要真心悔過。今兒你砸了一個,我就得賠人家一套。你親自去庫房選一套出來,親自送過去給你大姐姐。這回可不能再砸了,聽見沒?”
迎春乖乖的點了點頭,帶着丫鬟去庫房選碗去了。
她一出去,彩月就問:“太太還敢放姑娘過去?”
邢霜笑道:“有何不敢,這家裡還不是她當家,且我又不是去找麻煩,是去賠罪。”
彩月笑道:“那碗看着平平無奇,可二太太和大姑娘都緊張的很,怕是個古董呢。”
邢霜聽了忙道:“我還道奇怪呢,元丫頭往日再厭煩妹妹,也是暗着來。這般推搡,想必是着急那碗。快去庫房叫住迎丫頭,再去榮禧堂通知老爺,讓他去外頭買個古董碗回來。”
彩月只是不動,笑着說:“哪就這麼緊張了,那王家有的是錢,砸一個碗也沒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