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這碗一送上來,王氏那心裡的不滿就立刻飛到九霄雲外去了。自己那碗雖是古董,不過才百年的歷史,且因爲不成套了,纔會拿給女兒用。
而如今這送來的碗,雖也不成套,可卻比自己那個值錢的多。王氏眼睛毒,看出這碗起碼也是三百多年的古董了,立刻接了過來,愛不釋手的看着。
看了半天,迎春沒等到嬸孃的原諒,又說了句:“嬸孃,日後我再不敢了。”
王氏這才驚覺,她都把迎丫頭給忘了,趕緊對迎春道:“好孩子,這次就罷了。日後去了別人家,可不能這麼毛躁。”
迎春忙道:“侄女兒知錯了,還請嬸孃原諒。”
王氏笑着原諒了她,又問迎春:“這碗哪裡來的?”
迎春又道:“母親尋來的,母親說我摔的那個是個古董,不可以拿尋常碗來賠給嬸孃。”
王氏一怔,心中一時又是滿意又是疑惑。
這大房,真有那麼好相與的?
再一問,邢氏竟又要大伯哥去外頭買,又去問老太太討。王氏聽完不禁有些得意,又覺得邢氏這做法實在可笑。
小家子氣可不就顯現出來了?沒見識的人,始終上不了檯面。不過她倒是能把老太太的私藏都要來,還到了自己的手裡,這可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了。
王氏心頭歡喜,低頭看了看碗,對迎春的態度就不免又好上了幾分。竟留了迎春下去,還讓人拿玫瑰露來衝給她喝。
元春被母親叫去了上房,見迎春又來了,跟她母親是一樣的想法。
結果聽說人家是來賠碗的,元春這頭終於真心有了點愧疚。
其實若不是她衝二妹妹喊,二妹妹也不會心慌失了手。結果人家還巴巴的賠了一個過來,聽說伯母並沒什麼家底,這一個碗只怕也來之不易。
是以,元春倒是真心實意的原諒了妹妹,並拉着妹妹去耳房說了會兒悄悄話。
迎春這一待就是一下午,邢霜見女兒半天沒回來,知道也沒啥大事,估計對方已經原諒女兒了,便安下心來做自己的事。
待快晚飯了,迎春這頭纔回來,一進屋就叫道:“娘,今兒是怎麼了?大姐姐和嬸孃居然還留我吃飯。”
邢霜這頭正跟英蓮挑着穗子,見她依舊這番大呼小叫的,邢霜忍不住道:“罷了,怕是揪不回來了。”
英蓮吃吃的笑了起來,瞥了眼迎春,戲謔道:“那你怎地不吃了再回來?”
迎春跑了過來,先去炕上看了下兩個妹妹,這才坐到母親身邊對着英蓮做了個鬼臉道:“我要盡孝呢。”
小小一丁點人,懂什麼盡孝?邢霜被她逗樂了,也不想再嚇唬女兒,手裡頭挑完了穗子,便起身道:“去吃飯吧。”
這個小插曲看似過去了,可這之後元春竟也主動來清遠居找妹妹玩。一來二去之下,兩姊妹幼時的嫌隙倒是沒了,反而關係逐漸回暖了起來。
邢霜知道,二房可怕的只是一個王夫人,其他人倒還好,所以也不阻止女兒跟着元春交往。且她這裡也一心想拉攏二房,免得關係太僵了,以後會被王夫人整。
眼瞅着過了一個月,甄家舉家進京,正逢賈亮不在家裡頭,邢霜那頭回了賈母,派了彩月彩星去接人,自個則帶着英蓮先行去了甄家的宅子等待。
待人接了回來,先是甄家一家團聚,共享天倫了一番,接着邢霜便帶着甄家夫妻看了一圈宅子。
看完下來,封氏和甄士隱都極其滿意,甄士隱連連對邢霜道:“多謝妹妹費心。”
邢霜笑了笑,對甄士隱道:“你我兩家連了親,作何還這般客氣。且你拿了銀子來,我自然要替你好生打點。
“有件事還要同你先打個招呼,我也沒問過你倆,就找了先生來替英蓮啓蒙了。如今她正讀着百家姓和三字經,我瞧着她倒是頗喜歡唸書,不忍拘了她的性子。”
甄士隱聞言,忍不住考較了女兒幾句,見女兒對答如流,心中大喜。他再次真誠的向邢霜道謝,就差點沒給邢霜拜下去了。
邢霜讓他夫妻倆先休息,臨走時道:“明兒老爺回來了,我再讓他帶你們去看莊子,統共買了兩處,皆是極好的地。”
甄士隱夫妻一路送她到了門口,又目送她的馬車消失在街尾,這纔回到正院。
一進屋,封氏便道:“這個妹妹倒是認得極好。”
甄士隱深有同感,感激着道:“若不是因着她,咱們的寶貝可就沒了。且她這番打點,換了別人五百兩可置換不來。這個人情,咱們可承的大了。”
封氏也道:“誰說不是呢,光是這院裡的下人,看這規矩架勢,也知道是調教了很有段日子了。她如此用心結交,咱們若不真心相待,豈不是讓人心寒。”
夫妻倆感慨了一番,女兒這頭看完了房間又找了過來,聽父母正說着乾孃,便忍不住將自己在那頭的待遇說了出來。
最後英蓮頗得意的說:“乾孃疼我如己出,妹妹們有什麼,我便有什麼。我有的,妹妹還不一定有呢。”
甄士隱夫妻聞得此言,心中更加感激,但多說無益,只得牢記在心,望日後有機會再報。
邢霜這頭回了家,送走了甄英蓮後,屋裡頓時沒往日熱鬧了,她一時有點空落落的,便讓人抓了迎春回來,日日讓她跟在自己身邊。
迎春這個小魔王被母親看了個牢牢地,一時間憤憤的又無可奈何,心中懷念起甄姐姐在時的日子。
也得虧是英蓮離開了,讓邢霜狠狠拘了迎春一段日子,時間一久,這丫頭也漸漸消停了下去,再沒往日那麼瘋玩了。
眼瞅着又到了年底,邢霜忙着管家之際,突然接到揚州的來信,賈敏犯病了。
收到信後,邢霜手都哆嗦了,雖沒見過賈敏真人,可兩人來信已久,關係也逐漸親密起來。如今賈敏這一病,怕是就起不來了。
雖還不到林黛玉進府的年齡,可賈敏這是頑疾,邢霜心頭亂成了一團麻,也不敢告訴老太太,自個坐在房裡發起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