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在回來的路上一直自責着。
可能是記憶的融合關係吧，有時候他甚至有點忘記了自己現代人的身份。
在那個封建王朝逐漸迷失自己，這讓賈政感到太可怕了。
自從來到紅樓世界，他努力的拼搏着，要麼算計這個算計那個的。
取得了一點成績就沾沾自喜，可是唯獨忘記了自己和這裡的人相同也不同。
今天看到莊子上那些人還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他很羞愧。
賈政一邊在路上慢慢走一邊胡思亂想着。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家門口，聽到周瑞提醒，賈政也回過神來就收拾了心情徑直到了正堂喝着茶。
“老爺，太太讓奴婢過來問是不是該用膳了。
是一起用還是把各自的餐送到各處去。”
就在賈政想事情的時候周瑞家的過來問。
賈政想着今天的事也算給了他一個教訓，也打算以此來告訴家裡人，就讓他們還是把午飯弄過來一起吃。
周瑞家的領命下去之後不一會兒就看到丫鬟絡繹不絕的傳了很多吃食上來。
賈政之前沒感覺到有什麼，因爲所有貴族家庭的吃飯都是份例，每個人多少多少的。
但是現在看到賈政才突然發現好奢侈好浪費，其實這些都是吃不完的，有時候可能沒動的會賜給丫鬟婆子吃，要是吃過的估計拿下去就…………
“爹爹”！探春叫了一聲就蹦蹦跳跳的走了過來。
“這丫頭，一點規矩都沒了。
都是被老爺給寵壞的，咱們家的性格都挺穩重的，不知道跟誰學的。”
王氏一邊走過來一邊笑着。
現在還好，因爲賈政是個上進的。
如今有封了長安縣侯，在家裡的權威俞發重了，所以王氏雖然時不時的會抱怨幾句，但是因爲賈政要麼不聽要麼就是在外面出差，根本就沒地方讓她使幺蛾子。
趙姨娘聽到王氏這麼說只能應和着，不然咧？
元春倒是笑着解圍：“母親，妹妹還小呢，等到了五六歲再請嬤嬤教導吧。
女兒小時候不懂事還不是和泥猴兒似的，小孩子的性子就別拘束了。”
賈政抱着探春一邊逗弄她一邊也笑着說：“元春說的是，爲父現在竟然有點老人家的感覺了，所以最最喜歡這些小人兒。
等長大了也就懂事了，小時候所謂的懂事啊，其實就是要麼被打怕了，要麼被拘束傻了。”
因爲賈政盯着探春說呢，所以這丫頭還以爲是在說她傻，氣呼呼的揪着賈政稀疏的鬍子叫着她不傻。
麻蛋，好疼！
說了不留鬍子吧，看看這就是報應！
賈政趕緊給她求饒，說她最聰明，探春這才放開了他的鬍子。
果然，小孩子都有熊的潛質！
就在衆人說說笑笑中，菜品也上完了，所以賈政抱着探春，元春抱着賈寶玉和衆人吃飯了起來。
在賈政細心的照顧探春吃完後，午飯也就結束了，因爲食不言寢不語的，也沒啥可說的。
“今天莊子上的里長和兩個鄉紳過來了。
說莊子上因爲冬天過冬，連種糧都逼不得已吃了，開春沒有了種子，想在咱們家借一點。
然後我就跟着他們下去看了看。”
賈政在喝茶的時候，看着堂下的王氏說道。
王氏聽到賈政說話，就趕緊放下茶盞聽着。
“那老爺準備怎麼辦？”王氏問。
“今天下去之後…………”
賈政看着王氏還有元春她們都在，就仔細的說着在莊戶家裡的見聞。
元春聽到自己的玩伴春燕家裡那麼貧窮，也是同情的掉下了眼淚。
王氏一邊安慰着女兒，一邊問賈政他準備怎麼辦？
賈政沉着語氣說道：“之前由於我太忙，沒有怎麼關心莊戶，這是我大意了。
咱們只想着自己過好日子，可是卻沒有關心過周圍的人是否也能過上好日子。
就今天咱們家這頓飯來說，最起碼是那些莊戶一年的開支，這不行！太浪費了。
以後家裡的開支在縮減縮減，除了家裡來人或者往來送禮按照規定之外。
其他的都是各房自己點，想吃什麼告訴廚房讓他們做，但是點的東西必須吃完，不能浪費。”
王氏聽到這樣也是一陣爲難，這吃飯哪裡有全部吃完的道理，那不成了乞丐舔盤子了。
“老爺，家裡人口也少，就算是吃不完也是賞給下人的，斷沒有浪費的道理。
但是每個人點的必須吃完這個……”
賈政聽到她這麼說，就勸她：“你也說了家裡人口簡單，既然如此只要我在家都是一起吃飯的，老爺都不嫌丟人你們怕什麼？
再說，把糧食吃完很丟人嗎？我們一直教育孩子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可是到了我們自己身上怎麼做不到了？
沒事，這個規定從明天開始，就執行。下人們也不缺咱們剩下那點，他們每個月拿到的例錢就不少，要是像周瑞家這樣的可能吃的還更好，何必勞你那樣的費心。”
王氏聽到賈政這麼說也就只能答應了。
元春聽父母說完也是插了一句：“女兒覺得父親說的極爲妥當，吃飯本來就是爲了果腹，要是一直翻新着花樣只不過是徒增成本罷了。”
賈政點點頭，“明天我準備借給他們種糧，你讓管家跑一趟，看咱們家還有多少糧食，要是不夠就到糧鋪去買。”
王氏應承了下來。
“元春啊，東城的那個莊子是給你的，之前給你說過的。
那裡自從我們去江南就開始修整，現在估計大方向上也差不多了。
你明天過去讓小廝統計一下那裡的，看是不是和這邊的一個情況，順帶着把西城的那個也問問。
要是一樣的情況你回來告訴我，把他們的種糧一併借給他們吧。
然後通知莊子上的里長，明天到這個莊子上過來，正好三個莊子的管事都來我一起宣佈。”
元春聽到她的莊子早就開始建了也是驚喜不已，人大了總喜歡有自己的天地。
元春連忙應着。
就在衆人以爲完事了的時候，賈政突然又說，
“這兩三年咱們就免了莊子上的進供吧，咱們家有我的俸祿還有長安縣的進貢，再加上茶樓的收入。
就算是躺在銀子上吃飯也是綽綽有餘了，就別給他們增加負擔了。”
王氏大吃一驚，“老爺這可不行啊！我們家雖然不靠他們那點進供過日子，但是您要是這麼輕鬆的就免了他們的，那以後該怎麼管理，俗話說得好升米恩鬥米仇啊！”
賈政聽到王氏這麼說也是呵呵笑了起來。
“沒事，我免了他們的進供，但是他們必須交朝廷的稅賦，除掉那些苛捐雜稅，朝廷明文規定的稅務他們必須交。”
王氏還沒想明白，就嘮叨着說這又是何必呢，都是交，交給我們家和朝廷不都要出糧食麼。
賈政沒說話，元春倒是抿嘴笑着：“母親，這是一舉多得的事。
看來父親大人的官場之道也是越來越熟練了，以後哥哥就不怕沒得幫襯了。”
賈政哈哈大笑，說着自己的兒子自己不幫還幫誰？
氣氛終於緩和下來，賈政說等統計完成了，明天他要去和莊戶交代一下問元春去不去。
元春小腦袋連忙不停的點着，她也很想見到自己的小夥伴呢。
探春聽到賈政明天要帶姐姐出去，立刻不和賈寶玉玩了，也從炕頭爬過來，摟着賈政的脖子說明天她也去。
賈政故意虎着臉，“你去幹嘛？姐姐是過去幫爹爹忙的，你去了盡會添亂，還是和弟弟在花園裡玩吧。”
“不要！花園裡我都玩過來了，後面的那個迷宮爹爹走後母親也不給我開，我還一次都沒玩呢。”
探春噘着嘴抗議。
賈政還在逗她“那也不行，你太小了不能去。”
探春急了，就趴在賈政後面搖來搖去的，嘴裡還嚷嚷着要去。
賈寶玉看的好玩，也爬過去順勢拉着探春的衣服站起來，抱着姐姐後面起鬨。
看到三個人一個揹着一個，衆人也是大笑了起來。
賈政被折磨的沒法了只能答應下來，這才安撫好這兩個小祖宗。
第二天中午吃完飯之後，賈政看着管家和元春蒐集上來的信息，心中嘆了一口氣，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一個莊子上如此，另外一個莊子怎麼可能倖免。
賈政拿着自己寫的計劃書，然後帶着元春等人浩浩蕩蕩的往村子走去。
元春還好，因爲她之前雖然沒來過這裡，但是因爲性子沉穩也就是好奇的看看。
探春和寶玉就不一樣了，寶玉是被賈政抱着的，元春牽着探春，時不時的聽到他們發出的一聲驚呼。
看到莊戶那麼醜的房子，他們也是好奇的不行。
等元春解釋爲什麼那樣之後，探春沒了好奇，心裡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反正也沉默了下來。
賈政看到她那副小模樣，知道她有點收到衝擊了。
估計以她的小腦袋根本想不明白，但不妨礙她傷感，看來只能有機會再開解她了。
不一會兒就看到在村口的土地廟聚集了很多人。
古時候的神廟有很多用途，祭祀啊、開會啊、祈禱啊等等都是這個場所。
衆人看到賈政到來，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元春連忙躲閃，她可沒資格讓這麼多人跪拜。
賈政連忙讓人把他們叫起，然後把賈寶玉送到了元春手裡，自己走了過去。
“以後可莫要再行如此大禮了，這裡有很多都是年長我的，可別折我壽啊。”
賈政笑着對他們說。
一位里長說道，“賈大人仁心慈悲，如此照顧我等莊戶，別說是跪了，就是家裡供奉長生牌也不爲過啊。”
其他人聽到也是一片附和聲。
賈政苦笑，只能打住話題。
“今天過來爲什麼想必大家也知道。
本來想着諸位就算是一年四季辛苦生活想必也沒那麼苦，結果出乎我的意料。
這是我這個做主家的錯，在這裡給諸位鄉親賠罪了。”
賈政朝衆人拱拱手說道。
衆人趕緊躬身，說什麼老爺不必如此，老爺可以借給他們糧食已經是最最仁慈的之類的。
賈政沒理會他們恭維的話，再次說道，“本官已經答應借給你們種糧，但是每個人必須簽字畫押，我會請衙門的人過來做公證人。”
“這是應該的，三個莊子上這麼多人，就算只借種糧那也是不小的一筆，所以請公門中人過來做見證也是應該的。”
昨天去他家的那位里長也是摸着鬍鬚說。
“還有一件事，本官也順帶告訴你們。
本官決定之後在你們生活沒好起來的這段時間就不收你們的進供了。”賈政看着衆人緩緩的說道。
“轟！”賈政算是點着了炸藥包，下面衆人開始議論紛紛，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這……這可是真的？”其中一位大聲顫抖的問道。
賈政點點頭，笑着說：“是真的，不過還是有條件的。”
“賈老爺，您就說什麼條件吧。”
“雖然你們不用給我進供，但是朝廷明文規定的賦稅，比如農業稅什麼的必須要交給朝廷。
只不過很多苛捐雜稅你們不需要交。”
聽到賈政這麼說，下面的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他們實在不明白爲啥賈政不收他們的進供了，反而讓他們交朝廷的稅。
不過只要每年交的少一點，能讓生活好起來，他們心裡只有喜悅。
所以又呼啦啦的在里長的帶領下給賈政跪了下來，口中呼着“老爺仁慈”之類的。
賈政這次沒有拒絕，等他們磕完頭之後就讓他們起來。
“你等還有其他意見嗎？要是沒有我就請府尹大人過來公正了。”
“老爺，我們真的只交農業稅不交那些苛捐雜稅？”西城莊子上的里長問。
賈政也知道他們的想法，在古代爲什麼土地兼併越來越嚴重。
除了土豪們大肆收購土地之外還有就是這些莊稼人實在受不了朝廷的苛捐雜稅自己賣身給有功名的人做起了附庸莊戶。
現在賈政承諾只讓他們交農業稅，那就輕鬆多了，不過就是怕再反悔罷了。
賈政笑着讓他們放心，只要府尹過來公證了，那就具有法律效應，再說他這個戶部侍郎也不是吃素的！
衆人這才放心，連忙答應着。
賈政看一切都處理的順當，也就讓人去城裡去請順天府府尹過來。
衆人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才見到順天府府尹帶着一對人馬走了過來。
“下官順天府府尹見過長安縣侯！”看到賈政順天府的趕緊躬身拜見。
賈政笑着讓他起來，把事情又給他解釋了一遍。
順天府府尹笑了：“賈大人這是仗義疏財啊。
沒問題，下官就做個見證。”
賈政苦笑了一下：“府尹大人說笑了，那裡是仗義疏財啊。
實在是之前只顧着忙活科舉考試，然後進入官場事情就一大堆，倒是忽略了身邊還有這麼需要救濟的人。
現在只不過是將功補過罷了。”
府尹大人笑着說那也是極好的，很多人家可不如賈政。
兩個人寒暄着，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賈政讓人擬定了兩份文件，又讓人大聲讀給衆人聽。
之後又問他們有沒有不明白了，衆人搖頭。
看到沒有疑問，賈政拿過下人遞過來的候府大印蓋了上去，然後是三位里長代表村民按手印，之後順天府也在公證人的位置上蓋上了府尹大印。
兩份文件算是完成，賈政又當着順天府的面讓人把文件送到了宗人府保存。
看到賈政這麼縝密，順天府府尹大人也是苦笑，這位還真是夠小心謹慎的。
不過也沒什麼，這樣一來，別說達官貴人，就是皇親國戚想霸佔這三個莊子也要看看夠不夠資格。
看到事情完結，賈政就讓他們去接收種糧，他則邀請順天府府尹去就餐。
不過被謝絕了，要不是賈政邀請他過來，他還真忙的沒發出來。
順天府底下二十四州縣地方那麼大，事情也多啊。
看到這麼拒絕，賈政也沒在堅持，只是把之前準備好的一份禮物送了過去。
順天府府尹接過禮物哈哈大笑，說也只有賈侯爺送禮物還送的這麼光明正大。
賈政也跟着笑了起來，賈政一看這位這麼爽朗，以後得交集倒也多了起來。
這個暫且不說，直說府尹離開之後賈政看到老百姓喜笑顏開的一袋袋揹着糧食，都是喜上眉頭。
每次經過賈政的面前都會微微躬一下身。
賈政看他們這麼客氣，就徑直走開了，他們身上還揹着糧食呢。
賈政處理完事情也累了，就帶着衆人不緊不慢的往家裡走去，路上兩個小人大呼小叫的也沒人管，只感覺心情那麼舒暢。
等回到家兩個人徹底成了泥菩薩，免不了一頓責罵。
不過賈政看着卻是那麼的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