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州四縣,也有些春旱。
可是因江浦縣、和縣、烏江縣都臨水的緣故,春耕時得到灌溉,莊稼看着長勢還好。
只有含山縣,背靠小含山,離江邊遠些,春旱的更明顯些。
和州人性子雖綿軟,缺少幾分烈性,可真要是食不果腹,也就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了。
和州州府、江浦、烏江這幾地的治安還好,含山縣這邊,百姓荒年習慣入山爲匪。
小含山的土匪,曾經與黑蟒山的土匪齊名。
去年打和州前,唐光奉命在小含山剿過山匪,含山縣境內纔算安生。
如今,就要防止死灰復燃。
小含山在滁州與和州交界,要是裡頭亂起來,影響到兩地治安。
如何安撫餓肚子的老百姓?
少不得免農稅,實在不行就要賑濟。
大家估摸着含山縣田中收成,倒是鬆了口氣。
就算含山縣需要賑濟糧,也比不得曲陽縣那麼嚴重,估摸着與濱江縣差不多。
“廬州當是不怕的,就看壽州與舒州那邊了……”
智然和尚皺眉道。
滁州軍看似佔據了江南糧草充盈之地,可如今兵卒也達到幾十萬這個恐怖的數字。
養兵爲先,安民倒是成了其次。
要是需要賑濟的地方多,糧食就要吃緊。
和州沒有什麼大事,大家走過一圈就到了廬州。
到了廬州,避不開巢湖大營。
如今這邊掌事的是於老元帥的三子於三將軍,負責操練水師新卒。
於三將軍二十來歲,還沒有成親,如今算是滁州軍中的“黃金單身漢”。
他與侄女於大姑娘一樣,都是之前有婚約,後“巢湖之變”,使得廬州換了天地,也使得叔侄兩人親事生變。
於大姑娘自幼定親的是親姨母家的表哥,也就是巢湖水師於、安、盛三家中盛家子。
是巢湖水師指揮之一盛雙刀的長子。
於三將軍定親的是盛雙刀的堂妹,婚期原本就定在去年冬月。
於、安、盛家聯絡有親,這樣也是親上加親。
結果盛雙刀去年被彌勒教右護法壽天萬說服,配合毒殺對水師衆人有恩的老都統,隨後又聯合廬州知州算計於、安兩家,想要獨霸巢湖水師。
結果於家老當家於秀老大人跳出廬州,派了女婿安勇親自往滁州求援,求來了滁州軍,解了水師困局。
盛雙刀本想要設“鴻門宴”,毒殺於、安兩家,被趕過來的林先生識破阻攔,怕了盛雙刀的計策,還抓了盛雙刀。
盛雙刀除了是於大海的結拜兄弟,還是於大海的連襟。
盛夫人哀求了姐姐於大夫人,私放了盛家人。
盛雙刀收攏舊部,想要出巢湖,往安慶去,被於大海阻攔。
雙方發生水戰,於大海將盛雙刀親自斬於刀下。
已經成了死仇,於大海也不是慈悲人,知曉盛、於兩家交纏不清的關係,倒是下得狠心,明面上放了盛家人離開巢湖,私下叫人尾隨其後,進了長江後就砸了盛家的坐船。
爲這個緣故,於大夫人臥病,休養了旬月纔好……
而後霍於聯姻、霍安聯姻,倒是沒有於三將軍什麼事。
等到滁州軍金陵,霍氏族人也進了衆人視線。
於老元帥還真叫人留心霍椿,結果卻是讓水進搶先一步。
一來二去,於三將軍的親事還沒有塵埃落定。
於三將軍年歲與水進相仿,雖說兩人有師生之名,實際上也是同輩相交,如今重逢也是十分歡喜。
對霍寶這個“少主”,於三將軍也是恭敬中不乏恭敬。
身爲地主,於三將軍設宴給諸人接風。
如今是六月初,正是湖鮮上市的時候。
銀魚、白蝦與螃蟹,是“巢湖三鮮”。
只是螃蟹要八月才上市,如今席面上就用了去年存的蟹膏來釀豆腐。
宋林、智然和尚都喝上了黃酒,吃着湖鮮;倒是水進,只覺得魚蝦太素,守着一盤大肘子解饞。
霍寶的注意力,在席面上,也不在席面上。
他還是第一次來巢湖水師的老巢。
這裡是巢湖上最大的島嶼,屋子蓋的郎闊,就是看着時間不短,有些破舊。
再看桌子上的器皿,看着花紋富麗堂皇,仔細看並不精緻。
就是滁州城中京味樓裡那種,糊弄糊弄外客,實際上不值什麼銀子。
再想想安長生的穿着打扮,看着跟官紳小少爺似的,可並不算奢靡。
而且安長生的新衣服都是有數的,一季就那麼幾套,剩下都是半新不舊。
安長生還是安家長子長孫,是於、安兩家小輩男丁第一人。
於、安兩家的家底,好像比想象中的要薄。
之前霍寶還以爲兩家湖匪出身,家底定是十分豐厚,如今看來倒是想差了。
不僅霍寶留心這些,智然和尚也看在眼中。
他既是執掌監察司,監察滁州軍上下人等,自然也沒有落下水師於、安兩家的道理。
因兩家出身湖匪的緣故,智然和尚本對他們兩家有些偏見。
可實際上大半年下來,於、安兩家並沒有什麼錯處落在監察司。
相反,監察司這邊查到於、安兩家一些舊事。
那就是於、安兩家之前雖是成了地方武官,行事卻是厚道,不僅沒有喝兵血,還待麾下水卒極爲厚道。
水師平素操練就風裡來、水裡去,水火無情,兵卒減員也是常見。
何況當初於、安、盛三家外,巢湖還有其他湖匪,他們三家投了朝廷後就開始剿匪,也折損了不少人手。
但凡巢湖水師折損兵卒,巢湖水師這邊就會安排相應的撫卹,對於家屬遺孤也多有照顧。
於老元帥與安勇翁婿兩人都是一時人傑,不管是故意收攏人心,還是本性敦厚,只這一條就花了大筆銀錢。
前幾年開始,朝廷扣着地方軍餉不發,巢湖水師這邊自然也不例外。
於、安兩家雖不至於代朝廷墊軍餉,可也少不得套不少銀子補充軍備糧草。
水師與步卒不同。
步卒不更換軍備沒有什麼,拿着舊兵器也能打仗。
水卒不修繕戰船,可是連出兵都沒發出。
如此一來,又是一大筆銀子,少不得於、安幾家各掏腰包。
霍寶吃了口蟹黃豆腐,惦記着巢湖來。
這可是一個聚寶盆,只做屯田的水源也太浪費。
等到接風宴吃完,霍寶就找到了於三將軍。
“養藕?”
於三將軍聞言,不由笑了:“早有下頭人養了,小山島那,好幾十畝藕田,寶爺要是喜歡吃,秋天讓他們送兩船去金陵……”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巢湖水寨之前兩萬多人,吃穿用度總不能全憑採買,爲了省錢也儘量自給自足。
霍寶搖頭道:“不是我想吃,可以與巢湖邊的屯田一樣,專供軍需,也算給水師家屬找給活計……”
於三將軍眼睛不由一亮。
滁州軍的軍需採買,與其他地方不同。
其他地方恨不得打了軍需的旗號,低價或者白拿了東西。
滁州軍就是按照市價,最多是因爲量大拿個市價的八九成,算是個批發價。
藕這東西不是貴物,但架不住它產量多。
還有藕田,沿着巢湖邊的淺水區,還有湖中島嶼周邊,都可以開墾藕田,那樣一來,總產量就低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