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大地,空氣裡充滿了暖意,古色古香的街道在清晨又喧譁起來,店鋪的幌子隨風盪漾。
雍樂三年,江蘇巡撫汪恆升爲都察院左都御史,走到了他人生官位的極致,此老一人一馬,一路從江蘇到京城,所費銀錢不超過二十兩,進京述職後,徑直往都察院而去。
寧榮街上,挨近拐角盡頭的俞家店鋪,戚衽正指揮長工,把各種傢俱搬運在敞車上,曾經的賈府管家俞祿回來了,這是左鄰右舍們以此觀望出的信號,就不知家要搬到哪裡。
金釧、玉釧的母親白老孃過來問道:“戚大爺,你家老爺是回京了?”
戚衽不耐煩道:“回了,才安下家不久。”
巴不得把小姑子金鴛鴦嫁給賈赦的金文翔媳婦帶着勢利眼,此刻卻是恭維道:“在哪裡安的家呀?”
戚衽趾高氣揚:“菸袋斜街,三開六進的一座侯府,咱家老爺剿匪有功,抗倭有功,咱大乾向來論功行賞,萬歲爺賞了個信毅侯,你們說風光不風光?”
“哎喲喂!”過來看熱鬧的周瑞家的也咋舌不已,如今賈家兩府,都沒有一個侯爵的,作爲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在奴才界也高人一等,自己家裡還有丫頭,平日也清閒,只陪着奶奶太太出門,丈夫周瑞管理賈府春秋兩季的地租,也不常回來,女兒嫁給了古董商冷子興,賈寶玉見了她都要喊一聲“周姐姐”,可他這時卻道:“你家的侯爺是憑正經本事上來的,可風光了。”
正在一行賈府清閒奴才羨慕嫉妒恨,眼睛發紅,腸子悔青,後悔沒巴結俞祿的當時,俞祿的馬車就開過來了。
他倒不怎麼想回這裡,可林黛玉是賈母的外孫女啊,大老遠跑到京城,林黛玉不來看一下外祖母,怎麼也說不過去,俞祿只好陪她來了。
馬車倒是極其一般,沒有太多奢華的裝飾。可這些賈府奴才看着,雖然不是十分敬畏,卻很恭敬。
榮國府外邊的大門分爲東西角門和正門,一般進出都是走角門,重要客人才走正門。
今天俞祿和林黛玉從角門進去了,因爲黛玉有孝在身。
早得到消息的西府已經準備好了,賈母特意派了大丫頭鴛鴦來迎接,林黛玉一下車,就扶着她的手進去,後面還有七八個大丫頭小丫頭。
行到榮國府西部的賈母套房,一座花廳之中,賈迎春、賈探春、賈惜春、薛寶釵、史湘雲坐候,時人有重小姑的習氣,因此李紈、王熙鳳只是站着,王夫人、邢夫人也坐候。
琥珀遞過來下跪用的蒲團,林黛玉盈盈拜過外祖母,俞祿也拜過了,因爲女眷居多,他要避諱,因此單留下林黛玉眼淚汪汪地與賈母訴說賈敏,自己出來外面的客廳。
王熙鳳是榮國府的當家人,說了好些話哄得賈母開心,纔出來招待俞祿,她平時管家也要應酬好多男人的,這點從賈璉口中可知,再說俞祿這樣的身份,和賈家千絲萬縷的聯繫,賈家不好好招待,也說不過去呀,王熙鳳爭的,除了切身利益,不就是那點閒氣麼,自然不想別人說她。
“俞老爺、林夫人都不是外人,要在府上住幾天麼?我早就吩咐人騰出房間來了。”王熙鳳勾着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身量苗條,體格風騷。
“我吃頓飯就回去,她要是想住下幾天,就隨她。”俞祿對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倒是沒有多少念想,想想這是封建社會啊,男尊女卑,王熙鳳都把賈璉逼得退避三舍,封建環境下的男人怎麼可能一直受得了,這也難怪她的結局是“一從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活該。
王熙鳳還想着去賈母那邊打花胡哨,畢竟她靠這點討得了賈母的不少歡心,長袖善舞地應酬一陣,意有所指地說道:“當時林姑老爺病重,事後才寫信過來,得知俞老爺和林姑娘已經完婚,後事也辦妥了,這邊纔不派人去,林家在江南的產業……”
來了,來了,這班人果然是一顆富貴心,兩隻體面眼,到這個時候,還惦記着林家的家產,黛玉要是進了你家,還不被你們活吞了。
當初賈敏死的時候,林家是沒人過去的,原著中就沒有,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嘛。想想尤二姐死的時候,尤氏過來哭得那個傷心。
“林老爺立了文契。”俞祿淡淡解釋:“我和何懋卿都做了中保,何懋卿現在是湖廣總督。銀子都在黛玉手中,不信你可以去問問,你們如果不放心,要代爲保管,也儘管來拿。”
王熙鳳只在旁邊站着,指揮丫頭傳飯,鐘鳴鼎食,本來想叫個男主人陪客的,賈璉有事外出不在,賈政又在坐堂,賈赦只會享受。
聽了俞祿的話,王熙鳳臉上的笑容不見了,突然又浮現出來:“哎,哪裡的話,一家子骨肉,我不過問問罷了,免得叫老祖宗揪心,林妹妹要是過得好,我們這邊再沒什麼話的。”
她過得好不好,你們也是這樣,賈迎春嫁出去給孫紹祖虐待,那可是明媒正娶的,迎春都回來訴苦了,你們有什麼說的?屁都不放一個!
俞祿要是信她的話纔怪,這班人永遠靠不住。
王熙鳳提前走了,俞祿意興闌珊地吃完飯做個樣子,客廳門外的李紈又進來:“老太太挽留,林夫人要歇幾日,你怎麼說?”
“那便如此吧。”俞祿說着站起來,從袖中掏出一塊李紈的帕子:“好久不見,珠大奶奶風采依舊,你明兒還要去祈福麼?”
李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沒有接口,徑直出去了。
有戲啊,明天去廟裡等等看,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成熟美人,寡居一生,豈不可惜。
走出客廳,黛玉的丫頭雪雁小跑過來,這雪雁年紀小,還不怎麼懂事,她拿了一件狐裘:“姑娘叫我帶給老爺的,說不必擔心她。”
“好,有什麼事,你回個話,反正這兩天都在家中。”俞祿接過了狐裘,出來摸了摸下巴想着,賈家現在還沒有貴妃,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中興也沒有了,那麼沒落也可能要提前,畢竟他們家沒有一個挑大樑的。但是賈赦、賈珍這些人,俞祿是不會救的,與我無干,你們愛咋樣咋樣。
難得有有這麼一段悠閒的日子,有事沒事還是開開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