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我們這是去哪裡?”薛寶釵挑開馬車窗簾問道。
“我們去橫塘鎮。”劉玄答道
“橫塘?”
“橫塘通胥口和越溪,連通太湖和京杭大運河,蘇州水路交通的要衝。無論是去石湖、太湖還是靈巖,這裡是第一站。是蘇州西行北進的要津。”
薛寶釵哦了一聲,便不再問了。而是繼續透過車窗的紗簾看着蘇州城的景象。
街上人來人往十分擁擠,停下來的人們有的在茶館休息,有的在看相算命,有的在飯鋪進餐,有的在商鋪裡挑選心儀的貨品。兩邊的屋宇鱗次櫛比,有茶坊、酒肆、腳店、肉鋪、廟宇、公廨等等。商鋪中有綾羅綢緞、珠寶香料、香火紙馬等等,更有藥鋪坐堂、大車修理、成衣裁縫等,各行各業,應有盡有。
出了胥門,劉玄一行暫且停了下來,找了家面肆,大家都吃了飽食。然後找了渡船過了胥江,驅車來到橫塘棗市橋。這裡商鋪林立,扁舟密集,男男女女,說着天南地北的話,在這裡或交販貨品,或僱舟待行。
從橫塘穿到閶門城外,看到一座極大的酒館,名叫近水樓。劉玄一行駐馬停車,早有韓振過來包下了三樓,和樓主掌櫃的在樓前等着。
劉玄從馬車上扶下了薛寶釵和趙憐卿,晴雯、麝月、香菱、金玉釧後面兩輛馬車上下來了。
上了樓,劉玄打開了窗戶,指着下面說道:“就是山塘河。你們看,這山塘河裡全是燈船,到晚上點了燈,明晃晃的,在河裡一來一往,甚是好看。從橫塘到這裡,可以說是‘畫船燈舫,山塘七裡煙籠;茶寮酒肆,長堤一路花香。’”
香菱在一旁一臉的仰慕地說道:“四郎,能給我們講講這姑蘇往事嗎?”
“好,那我就賣弄一二了。”劉玄笑着說道,“這蘇州,古名陽羨。東際大海,西控震澤,山川沃衍,江南之都會。拱南都以直隸,據江浙之上游,擅田土之膏腴,饒戶口之富稠;文物萃東南之佳麗,詩書衍鄒魯之源流,實東南之大郡。”
這時,在紗簾外面伺候的掌櫃笑着說道:“狀元郎就是狀元郎,博纔多學,說得一點都沒錯。”
劉玄轉過頭說道:“掌櫃的,那你說說這橫塘、山塘一帶的風情。”
“回劉大人,諸位夫人,橫塘至山塘一帶,每年必數集,每集必燈舫如雲。首先是元夕,謂之燈節,市廛懸燈最盛。其次則清明節,遊人亦衆。又次爲端午節,南北濠一帶,則龍舟競渡之集點。又次爲六月廿四日,號荷花生日。則遊船羣集於葑門外之黃天蕩,俗以其花盛,通稱荷花蕩矣。”
“沒錯,素問蘇州六門:葑、盤、胥、閶、婁、齊。那六門中只有胥、閶門爲盛,乃舟車輻輳之所。真個是:‘翠袖三千樓上下,黃金百萬水東西,五更市販何曾絕,四遠方言總不齊。’”
“劉大人一句話說盡了蘇州此兩門的繁華。”掌櫃的大聲叫好道。
薛寶釵在一旁說道:“既然官人如此盡興,何不賦詞一闕?”
掌櫃的在紗簾外聽到了,欣喜如狂,連忙說道:“劉大人會試時,寫了一闕望海潮,寫盡了杭州美景。後又太守杭州,一時傳爲佳話。我等姑蘇百姓聞得劉大人治所蘇州,是翹首企盼,希望也能寫一闕詞,爲蘇州揚名。今日有夫人提倡,還請劉大人賜墨寶,已成我等夙願。”
“你這掌櫃的,果真一張巧嘴啊。來上筆墨。”
劉玄揮毫寫下,“青玉案·蘇州行,凌波不過橫塘路,…一川菸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凌波不過橫塘路,解道江南斷腸句,只今惟有劉四郎。狀元郎這闕詞,我等姑蘇百姓當也不羞於臨安了。”掌櫃的大聲叫道。
薛寶釵和趙憐卿看完後,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從這闕詞中虛寫的相思之情之下,讀到了發抒鬱郁不得志的閒愁。想着自己的夫君,有匡扶天下之志,卻被派到這蘇州守道觀,確實該發發牢騷。
在近水樓待了一個時辰,衆女上了馬車,劉玄上了馬,在黎文忠等人的護衛下,一行人往回走。
一路上只見小橋流水人家,粉牆黛瓦;狀元宰相故宅,庭院深深。一重重,門樓堂樓走馬樓;一進進,轎廳客廳紗帽廳。數不盡的才子佳人,閣老人家。真個是“風煙十萬家,水埠兩岸邊。畫橋豈三百,幽巷數不清。”
第二天,劉玄帶着妻妾美婢又去了他的任所,開元宮。
開元宮原名真慶道院,始建於西晉年間,有殿宇三十餘座,分有山門、三清殿、彌羅寶閣及二十一座配殿。
先到開元宮前,直見各家店鋪俱懸異樣名燈,別具精緻,能教龍馬生輝,亦使羣芳生色。又見流星花爆,不絕街前。觀門前旁邊有一塊大空地,裡面有各種江湖雜耍,有變戲法、木偶戲、耍猴戲、西洋鏡、唱小熱昏、賣拳頭、說露天書等等。鑼鼓響處,圍滿人羣,熙熙攘攘,熱鬧非凡。據聞觀門前的醫卜星相更也是一大特色。各路“神仙”在這裡討飯吃。
三清殿前是傳統的年畫市場,出售桃花塢出版的各種畫張,如神軸、竈神、門神、百壽圖、送子圖、鳳穿牡丹、魚跳龍門、歲寒三友、梅開五福、岳飛抗金、關羽夜讀春秋、二十四孝等等。直入觀門,見兩邊買賣鋪面十分整齊,往來遊人滔滔不斷。此時將交冬令,各省的人都到蘇州來販賣畫片。只見開元宮兩廊下壁間地上,鋪設得花紅柳綠,熱鬧非常。
薛寶釵等人見了這番情景,不夠目瞪口呆。在她們想來,開元宮這種真人神仙修道的地方,應當是僻靜幽雅,卻想不到這般接地氣,滿是世俗氣息。
來接駕的開元宮宮監、都事面露尷尬之色,只能以前朝遺留下來的傳統爲託詞。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往往,皆爲利往。開元宮也是如此啊。”劉玄卻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