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一事無成兩鬢霜(二)

“父親,劉家和劉四郎這些年到底藏了多少東西?”過了好一會,楊翯才感嘆道。

“我攜家在遼陽偏居了近十年,更是劉四郎的恩師,關係密切。此前我們以爲劉家只是好利之家,遍開商社工廠,耳聞的私下培養工匠、賬房等,只是以爲逐利之舉。卻不想裡面另有玄機。三郎,這些年在遼陽,我們一家與劉家往來甚密,你又與四郎時常結伴讀書,你我都看不出來。除了你我父子愚鈍,就是他劉家父子心思縝密,深不可測。”

說到這裡,楊慎一往椅子後背一靠,眼睛裡有些失落,“每每想起這些,我就芒刺在背,心口發涼。回過頭去再看孝廟先皇病重、駕崩,到廣平郡王遇刺,忠廉王裹魯國公外逃,忠順王興風作浪,恭廟先皇崩殂,甚至溯洄到仁廟先皇病逝,都能看到一隻巨獸若隱若現的影子。”

“父親,這話傳出去會生起大波瀾的。”

“我們能想到,其他人就想不到嗎?我不是說軍將世家親自下場做了這些事,他們只是洞若觀火。他們盤踞朝堂上百年,哪裡沒有他們的細作耳目。只怕忠廉、忠順、廣平、北靖、東平這些人的鬼蜮伎倆,早就被他們看得一清二楚。”

“軍將世家不乏才高智絕,卻偏偏裝出粗鄙之狀,讓旁人輕視忽略。十幾家世家,百年韜光養晦,代代蘊養,出一個劉四郎不易,但出數十個次於劉四郎的人才卻是可得的,可被我們知道的有幾個?”

“軍將世家這般處心積慮,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這都是拜我們前輩所賜。當初軍將世家與外敵浴血奮戰,文官在後面搗亂,結果造成宣同大敗,不僅半壁江山盡失,周室只能偏安金陵,軍將世家菁華更是幾乎全軍覆滅,在添補兩淮世家後,花了數十年才慢慢恢復過來。”

“後來軍將世家想擁立軍功顯赫的武烈昭王,卻被文官坑死了。前週末年,軍將世家有機會問鼎,卻被文官勾連地方世家,推舉太祖皇帝。”

聽到這裡,楊翯忍不住接言道:“聽聞父親此言,兒子想起此前讀前人筆記,發現劉家先祖安信公陣前病故,果毅公英年早逝,有些蹊蹺啊。”

“知道就好。當初一力推舉太祖皇帝的袁文肅公,在給好友的書信就曾經言及,當初他最怕的就是軍將世家不甘心,發起狠來跟他們爭戰到底。有識之士心裡清楚,真打起來,文官加地方世家不一定打得過非常抱團的軍將世家。於是袁文肅公連夜拜見果毅公,以大義相告。後來在軍將世家聚會謀定時,果毅公苦苦相勸,說而今紛亂十幾年,國窘民困,再爲一已數家之利崩亂天下,軍將世家將成爲千古罪人。故而軍將世家才退守關東九邊。”

“果毅公果然是深明大義之人。”楊翯感嘆道。

“這等深明大義之人,卻難容與某些人,不到二十四歲就英年早逝。果毅公一亡故,袁文肅公就擢升宰輔。”楊慎一冷笑道。

“想必從果毅公亡故開始,軍將世家就不再有任何冀望了。”沉默許久,楊翯纔開口道。

“是的。而今看來,他們默默地準備了數十年,等待着時機來奪回屬於他們的。只是他們隱秘到瞞過了朝廷和天子,瞞過了天下人。”

“更甚者,上天在這個時候下賜劉四郎與他們,看來是老天爺也覺得虧欠他們,要加以補償了。”

“三郎說得沒錯。劉四郎出世,可謂是佔據了天時地利人和,只是這三者中,有多少是他以及背後軍將世家的良苦用心。”

“父親,那我們該怎麼辦?”

楊慎一默然一會道:“是的,三郎,就算如此,我們也要再爭一爭。這天下百姓,沒有我們儒生,如何能得教化?如何能識人倫天理?如何得享大同之世?軍將世家再才高智絕,也逃離不了銅臭利慾。你看劉四郎,看上去文采冠絕,可實際上,工匠商賈,全是奔着利去的。滿腹經濟之才,全用在與民爭利,要是沒有我們約束輔佐着,這天下就成了逐利腥臭之地了。”

“父親,兒子曾細細比較過,父親與杜宰輔的變法,在嶺東、在河南、在河東、在兩湖、在江西,一力推行後,遭人非議,說名爲利國,實爲害民。但是在南直隸、兩浙,劉四郎稍加變化後,變法就收到意想不到的收穫。比如以稻改桑,比如官貸法,劉四郎直接改成商辦官督,頓時效果就出來了。稅收上來了,百姓們也不鬧騰了。”

“兒子曾經就此事問過劉四郎,他言道,朝廷官府當做自己的事情,不能因爲稅收不足就下場做經營謀利之事。這樣的結果是朝廷只能得一分利,經辦人卻墨了九分。經濟之事就當用經濟之法,以利相驅勝過以權相逼。”

楊翯看了一眼父親,繼續說道,“四郎說,父親要是還堅持如此變法,最後的結果就是變法的人越變越鉅富,朝廷財賦開始是有緩解,百姓卻家家盡破,民力被竭澤而漁。過幾年朝廷稅賦會越收越少,越來越難收,百姓們也越來越窮,最後一起完蛋。”

“荒謬!一派胡言!劉四郎不過寫了幾首詩詞,就充起大儒來了?我在遼陽苦讀了十年,上萬冊書纔想明白這經濟大計的道理。他讀過幾本書?居然敢妄談天下經濟?”楊慎一被戳到了最痛處,勃然大怒道。

楊翯坐在那裡,沒有做聲。

他跟劉玄相交十年,常在一起讀書,一起辯論。劉玄的有些想法,他能夠理解,覺得有道理。加上這些年來事實擺在那裡,楊慎一、杜雲霖親自主導的變法,弊端重重,各種問題不斷,被義理派和老臣派抓到了各種把柄,批得體無完膚。但是有劉玄插手的南直隸和兩浙變法,卻異常地穩定有效。所以也有些問題,但都是癬疥之疾,加以調整下就好了。

可是父親的這種態度,讓楊翯保持了沉默。

“我今日舉薦鞠中玉爲河南左參議。”楊慎一突然說道,“魯學良,我讓他進了兵部,充任右侍郎。我的學生中,能超越劉四郎的沒有,能與他抗衡一二的,也只有這麼幾位了。希望他們能助我一臂之力。”

楊翯聽完後,知道父親下定了決心,他沒有做聲,只是繼續保持着沉默。

“三郎啊,爲父我奔波二十多年,兩鬢已成霜,卻一事無成。再不搏一把,怕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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