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回到東府,都已經準備打點行囊領軍出征的賈琮,聽聞展鵬急匆匆傳回的消息後,面色劇變,驚聲問道。
如今,能讓賈琮勃然色變的事,已經不多了……
展鵬面色也有些駭人,壓低嗓音道:“大人,千真萬確!我剛纔從那邊回來,確認康字號庫房中密存者,就是鉤吻!!”
康字號,是山西一家商號,在都中東西二市無數商號中並不起眼。
若非其背後是大同府孫家,根本沒人去關注它。
而鉤吻,又名斷腸草!
劇毒無比。
三大皇子暴斃所中之毒,雖是混合復毒,但主要成分,便是鉤吻!
這些日子來,錦衣衛、中車府還有許多其他暗中勢力,差點將整個神京城的藥鋪翻過來查了七八遍。
僅有的幾個有鉤吻藥材的藥鋪,自東家到掌櫃再到夥計,全都捉拿下獄。
但是毫無進展。
鉤吻雖爲劇毒之物,卻也可入藥,有祛風攻毒,散結消腫和止痛之效。
只能外敷,不能內用。
那幾家藥鋪存有鉤吻,所賣人家也記得清清楚楚,幾番查證後,都沒有漏洞。
原本陷入困境,卻沒想到,竟會有此發現。
賈琮一邊頭也不回的往外大步行去,一邊忍不住的後怕!
真毒啊!!
若非他是從後世而來,熟讀紅樓夢,知道中山狼之人。
那麼他斷不會如此排斥抗拒孫紹祖。
哪怕不將迎春許配給他,只將他重新收入賈家門下……
再搭上宮裡元春懷有身孕之事,那怎麼看,三大皇子暴斃之案,都和賈家脫不開關係。
崇康帝爲了此案,甚至不惜舉起屠刀血洗宗室諸王。
他難道會放過賈家?!
賈琮相信,崇康帝勢必寧肯殺錯,不肯錯漏!
嘿!
這纔是殺人於無形間,好手段!
……
“誒,誒,你們做甚?你們做甚?”
“各位官爺,額們是良善百姓,你們這是做甚……啊!”
長安東市,是神京城最繁華形勝之地,每天人口吞吐流量以數十萬計。
真正的寸土寸金富貴寶地。
在東市西南一角,一座商號前,數百錦衣緹騎將商號團團圍住。
展鵬帶人直接入內,掌櫃的帶夥計操着山西口音攔截,剛一張手阻攔,便被展鵬麾下一員悍卒斬下胳膊,倒地慘嚎不已。
這般狠辣,驚的其餘夥計不敢亂動,也讓商號外看熱鬧的百姓商家們,遠遠避開。
展鵬直接衝進後倉庫,前往之前就打探好的位置,將盛着鉤吻藥材的箱子直接取了出來。
掌櫃的看到這一幕,連慘叫聲都顧不上叫了,面色驟然慘白。
一直盯着他的賈琮見此,眼睛猛然一眯。
有鬼!
“傳令,立刻圍住孫府,緝捕孫紹祖,抄家拿人。”
“封鎖此地,不得走漏一人,全部關入詔獄,未得旨意或我的命令前,任何人妄圖接觸他們,斬立決!!”
“喏!”
……
大明宮,養心殿。
崇康帝面色駭人的看着賈琮,一字一句問道:“這孫紹祖,又是什麼東西?!他爲何會有鉤吻這等毒物?”
賈琮將孫家和賈家的關係說了遍,又將之前王子騰夫人上門提親之事說了遍,最後道:“陛下,孫紹祖與皇子暴斃案有無干系,目前還說不準。但臣敢肯定,幕後黑手所謀,除卻臣外,多半還是臣之姐姐。如果不是臣之叔父厭惡孫家家風不正,臣也不喜此人鑽營,若讓孫家和賈家再牽扯上干係。那麼孫家康字號再爆出鉤吻劇毒,朝野上下,無人將會認爲賈家清白。就是臣之大姐,也斷無人能容她活下去。幕後之人心思陰毒至此,駭人聽聞。”
崇康帝面色鐵青,眼睛泛着猩紅,但還是壓着滔天怒火,問漏洞:“你爲何讓人去查孫紹祖?”
賈琮正色道:“臣不敢欺君,孫紹祖本爲賈家門人,卻轉投王子騰,更覬覦臣之二姐,其心可恨,其行更令臣作嘔!臣原是想查孫家往蒙古走私之行,因爲孫家經商,頗有家資,晉商凡是有身家者,多往蒙古走私禁物。但沒想到,派往大同的緹騎還沒回來,這邊卻搜出了鉤吻劇毒。臣不敢耽擱,聞訊後當即查封了孫家康字號,並下令查抄孫府,緝拿孫紹祖。”
聽賈琮將公器私用說的這般直白,崇康帝這會兒卻顧不上發怒,他臉色難看之極,雙手攥緊又鬆開,再攥緊。
最後,竟深吸一口氣,在爆發的邊緣壓了回來,他對賈琮沉聲道:“賈琮,此事,先由你暫時掌起來。朕明日一早就要前往鐵網山,準備行圍之事,這是目前最重要之事。”
賈琮聞言有些傻眼兒,心裡也有些害怕起來。
三大皇子暴斃案,難道不應該纔是最重要之事嗎?
這心性……
帝王之位,果真會讓人非人麼……
見賈琮這個神情,崇康帝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厲聲斥道:“混帳東西!既然你都能想到此事背後謀的是你,是你姐姐,最終謀的是朕,他們想讓朕斷子絕孫,做個真正的孤家寡人,那孫紹祖又怎會是真兇?他算什麼東西?朕豈能爲了這樣一個豬狗不如的誘餌,放棄行圍大事?”
賈琮恍然,忙道:“陛下息怒,臣明白了!”
崇康帝哼了聲,強壓怒火道:“雖然孫紹祖不會是幕後之人,但這條線索你不可錯過,鐵網山你暫且不要去了,正好趁着朕將王公大臣們悉數帶往鐵網山之機,你放開手去查!不管什麼人在背後謀劃,總少不了蛛絲馬跡!不管涉及何人,一律先拿下拷問!記住,你是錦衣衛,寧殺錯,勿放過!!”
看着崇康帝眼中欲擇人而噬的駭人兇光,賈琮心裡大駭。
這,纔是一個失去所有兒子老父該有的神情。
“臣,遵旨!!”
領命之後,賈琮猶豫了下,又開口道:“陛下,鳳藻宮那邊要不要臣加派些人手暗中……”
崇康帝聞言面色微變,沉聲道:“宮裡不必你操心,此次出行,朕會帶上你姐姐隨駕。朕倒想看看,有沒有人能近到朕身邊,害了朕的骨肉!!”
賈琮:“……”
……
“誒誒,你們幹甚?你們幹甚?”
“這是孫府!快來人……啊!”
南城,豐樂坊,孫家。
一座兩進門樓前,孫家老管家帶着十來個門子家僕驚慌的看着如狼似虎洶涌而來的錦衣緹騎,鼓起勇氣想要阻攔,可這是錦衣衛,哪裡是好說話的。
當頭一記繡春刀,就將攔人斬倒在地。
其他人見動了真章,哪裡還敢攔,紛紛跪倒在地。
二百餘錦衣衛衝入孫府,不一時就傳來陣陣狼哭鬼嚎哭喊驚叫聲。
抄家之人,手段何曾溫和過?
縱是千嬌百媚的內眷美婢,該用刀鞘削時,一樣輕不了……
半個時辰後,當錦衣校尉將整座孫府裡外翻了個遍,內外宅的僕婢們悉數羈押起來後,展鵬在前院書房裡看到正在翻看書信的賈琮。
這個年代不似後世,什麼事也不過一個電話就能解決。
和人來往,大多數都要通過書信來往。
這些書信中,通常就藏着一些絕密之事的蛛絲馬跡!
展鵬也知道這個理,見賈琮看的入神,就站在一旁沒有言語。
不過半個時辰後,賈琮還是嘆息一聲,將手中信箋放在了一方漆盒內,嘿了聲,冷笑道:“果然是奸猾之輩,家書都用暗語來寫……不過,至少能夠確定,孫家走私蒙古,以此獲利無數。不然一個鄉下土財主,種三輩子地能積攢下一萬兩銀子都難,哪有財資供孫紹祖在京城揮金如土,廣交豪門!剩下的先不看了,罪證足夠了,先去拿人!”
不以鉤吻之毒去拿人,一是爲了避免打草驚蛇,迷惑敵人之眼。
再者,只私藏此毒,孫家也可託口爲藏藥,而非藏毒。
大義上不能絕對的站穩腳跟。
二來,崇康帝對鐵網山行圍,他初次直接接觸軍權看的極重,不願讓任何人耽擱了他的大計。
所以,賈琮便以孫家走私蒙古之罪,前來拿辦他。
想來外面各府第,都能明白他爲何這樣做。
孫家當初拜入賈家門下,以爲門生。
如今轉投王家,若是賈琮連這口氣都能嚥下,怕會讓許多人小覷了去。
這個理由足夠了!
唯獨的缺點,就是王子騰臉上不好看。
但事到如今,卻也顧不得王家的臉面了。
“孫紹祖何在?”
一直候在一旁的魏晨忙答道:“大人,孫紹祖現在王家。他如今對外,便以王子騰門生自居。王子騰頗爲器重他,聽說,還從王家選了一女,要嫁給孫紹祖。”
賈琮聞言,呵呵一笑,道:“已經說親了?”
魏晨搖頭道:“這還沒有,聽說是大人府上太太不大同意。”
賈琮聞言眼中閃過一抹意外,點點頭,道:“那還好……走吧,去王家,拿人。”
……
皇城,鳳藻宮。
聽聞崇康帝之言,賈元春驚訝道:“陛下,臣妾也去?”
崇康帝“嗯”了聲,道:“朕不在宮中,擔心你的安危。”
元春聞言感激莫名,柔聲道:“陛下,不必以臣妾爲念的,臣妾不礙事的……”
崇康帝抽了抽嘴角,道:“就這麼辦罷,你讓人好生準備妥當,朕讓內務府備好鳳輦,另有太醫隨行,隨時看護。”
他看重的豈是美人……
頓了頓又道:“鐵網山之行,多半會有不自量力的跳樑小醜出來鬧事,到時候你莫要驚慌,有朕在,一切都不會有差池。莫要驚慌嚇着了朕的皇兒!記住了?”
元春自然明白她如今是母以子貴,不會妄自以爲崇康帝多愛她,因而忙應下,不過還是擔憂道:“陛下,若有壞人在,何不在京裡就……”
崇康帝隱隱有些不耐煩道:“這些你不懂!不必多言!”
元春滯了滯,又道:“陛下,若外面不安,便讓臣妾三弟隨行護駕吧,他是陛下封的冠軍侯!”
崇康帝聞言,生生氣笑了。
不過到底給元春留些體面,沒將賈琮被長興侯府親兵追殺了足足半座城,狼狽逃竄,一騎絕塵的光輝事蹟說出來。
只擺擺手,搖頭離去。
真以爲你那三弟允文允武,文武雙傑?
若果真如此,朕都容不得他!
看着崇康帝毅然遠去的背影,元春輕輕一嘆,雙手護在小腹上,幽怨的目光漸癡……
……
ps:老有書友說鐵網山會走老路沒意思,我會走老路麼?我腳踏美特斯邦威,從來不走尋常路!
另外,推薦湘南笑笑生的《大宋明月》,比較熱血的系統文,書荒的可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