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寧府中有一個梅園,前兩日就在打苞了,昨夜一陣雪下了,今早起來卻見那些花苞都綻放了開來,紅色的梅花映着點點白雪,美煞了人。尤氏便借了這個由頭,請賈母、邢氏、王氏、薛姨媽、姑娘們過府賞花。
想那時節,後院的女人又哪有什麼趣味?但凡沒有正經事兒的都拾掇整齊,準備好生鬆散一日。
因着這是今冬第一場雪,黛玉也有些稀罕,想着素日在屋子裡也不過學習規矩、練習琴棋和女紅,也無甚趣味,不如去看梅雪爭豔,便也笑着應了。
一行人去到東府,尤氏帶着秦可卿迎上前來,尤氏說了幾句場面話,秦可卿便開口笑道:“咱們府裡也就這幾株梅花還能入眼,正巧今兒才下了雪便迫不及待的吐蕊了,盧梅坡寫的好:有梅無雪不精神,有雪無詩俗了人。日暮詩成天又雪,與梅並作十分春。因此請了老太太、諸位太太、奶奶並幾位姑姑來賞雪吟梅,咱們也做一回雅人。”
賈母點頭笑道:“難爲你心有了。”
說起來也巧了,黛玉在賈府前前後後也住了不短的時間,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秦可卿。她如今正是雙十年華,穿了一身大紅的衣裳,帶着攢絲金鳳釵,鳳口吐出一顆碩大的東珠,端的是明豔異常。
衆人賞了一回雪,便到了用膳的點兒,寧國府飲食也多是大葷大腥之物,黛玉不過略沾了沾筷子便放下了。秦可卿見了只說一會兒送些清爽的點心上來,黛玉淡淡一笑點了點頭,算是領了她的情。
寶玉素有午覺的習慣,飯後便有些乏困,秦可卿忙笑道:“來來回回,好不折騰,不若就在這裡歇息片刻,屋子盡是有的,老祖宗只管放心,我親自去安置寶叔。”
秦可卿在賈母心中,那是重孫媳婦中第一得意之人,由她去安置寶玉,自是放心。囑咐了幾句便又轉頭看起了戲文。
當下秦可卿便帶了寶玉去了上房內屋,寶玉見那房內貼着的對聯“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心裡便不喜,只說出去。
秦可卿素知寶玉習性,便笑說:“可見寶叔是個精貴人兒,如此看來,這府裡也只有我那裡才住得了。”
寶玉自然說好,只旁邊一個嬤嬤道:“哪裡有叔叔往侄兒媳婦房裡睡覺的理?”
秦可卿笑道:“他能多大,就忌諱這些個。”說着也不搭理那嬤嬤,一行人便往天香樓去。
說也奇怪,這秦可卿不過是其養父在養生堂抱來的棄嬰,她養父秦業也不過是一個末入流的小官,養女能嫁入寧國府做嫡長孫的正妻,已是一奇;府裡上下都愛得不行,是第二奇;另起一樓居住,不住丈夫賈蓉的院子,是第三奇;吃穿用度,物件擺設俱不是一般人家享用得的,是第四奇。
只賈府衆人卻司空見慣,不以爲奇……
且說寶玉剛至天香樓可卿臥室,便聞得一股甜香,寶玉只覺得銷魂蝕骨,忙說:“這裡好。”
秦可卿只一笑出去了,留了留襲人、媚人、晴雯、麝月四個照看寶玉。
寶玉這一覺醒來,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只是夢裡諸事俱已忘卻,只隱約記得那雲雨之事,一時怔怔的回味了半晌,方纔清醒,只覺得大腿根似有黏液,心裡大羞,忙喚人進來。
卻只有襲人一人進來,原來襲人覺得自己乃是老太太所賜,自以爲是寶玉衆丫頭中的第一人,將來也是有大造化的。因此嘴裡說着讓晴雯幾人自去玩耍賞梅,不過不想她們常近寶玉的身罷了。
且說襲人進得房來,只覺得呼吸間隱隱有股****的味道,她年已十四,漸通人事,更曾聽豐兒隱晦的提過那檔子事兒,心下便有些瞭然。她自來又是個好強的,平日裡也看得明白,在賈府一個大丫頭,比外面中等人家的小姐還強,若是能更進一步,自有享不盡的榮華,便生出了萬般心思,當下就拿定了主意。趁着給寶玉穿衣時,仿若不經意般總是觸碰到寶玉的身子。
寶玉才曉人事,被襲人這麼一撩撥,竟又來了興致。他向來隨性慣了,當下也顧不得在侄兒媳婦房中,只把襲人一摟,嘴湊到襲人耳邊,一邊輕聲說了夢中雲雨之事,一邊在襲人身上上下其手,嘴裡說着些“好姐姐給我”云云。襲人自是求之不得,遂半推半就,不多時兩人便褪盡衣衫,滾到了被子裡,一陣****、一陣喘息、一陣輕搖,成就了好事。
一時雲收雨住,襲人本來只有三分顏色的容貌,自染了****後,又添了三分,寶玉見了,心下更喜,往後待襲人比其他丫頭又自不同。
襲人心願得償,服侍起寶玉來更加盡心。兩人收拾妥當,出得門去,卻見媚人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寶玉見媚人之貌與襲人又自不同,那襲人素來溫婉柔和,媚人卻是嫵媚多嬌。當下便走上前將媚人的手握在手中,一邊哈着氣,一邊說:“這大冷的天,姐姐爲何站在門外,可不要着涼了。”
媚人卻有些不自在的抽回了手,顧左右而言其他,說:“前面的戲正唱得精彩,二爺也去樂呵樂呵罷,晴雯她們正等着我呢。”說着有些慌亂的走開了。原來她本是和晴雯她們一起玩耍,不過忽然想小解,這纔回來,沒曾想竟然撞見……
襲人只覺得媚人行事與往常頗有些不同,心裡便猛的一跳。
這邊黛玉不耐煩看戲,輕捏惜春的手,兩人悄悄離了席。惜春本是寧府大小姐,自是知道哪裡的梅花最好,便攜了黛玉往會芳園而去。剛尋了一座亭子坐下,便看到了湖對面的寶玉和襲人。兩人皆是一臉****,顧盼間眼角眉梢都是春意,那襲人初經人事,行步間便有些着相。
惜春在寧府長大,那寧府本就是藏污納垢之所,見了襲人這副模樣,自然心中有數,當下嫌惡的冷笑一聲。
黛玉雖不通人事,但前世電視小說的看得多了,隱約有所悟,眉心一皺,輕聲道:“寶玉不過十二歲上下,如何就做出這等事來?這襲人平素不是總說寶玉房裡的丫頭不好麼?怎麼自己卻做出這等不知羞恥之事?”
對於襲人,黛玉是一點也喜歡不起來的,總覺得她就是那種當面人背後鬼、兩面三刀的人物,晴雯之死背後就有她的影子。
惜春冷笑道:“這襲人平日裡教訓這個教訓那個,沒想到是做賊的喊捉賊。我就說這寧榮二府除了門口那幾尊石獅子外,就沒個乾淨的,比這還噁心人的都有呢。我也算是看透了,早晚離了這裡當姑子去,倒還乾淨了。”
襲人或許是做賊心虛,一路上杯弓蛇影,眼角掃到湖對面的黛玉和惜春,臉色一白,總覺得自己和寶玉之間的事被她們看了去,心裡便生出了諸多想法。
黛玉因着這事兒,也沒了賞花的興致,捱到散場就回了屋。
襲人越想越害怕,她總覺得黛玉不大喜歡她,若今兒的事真的被她知道了,肯定會跟老太太揭發她。這麼想着,越發坐立不安,等她回過神來,已經走到了大花廳門口。咬咬牙,襲人決定去試探一下。
“嬤嬤,林姑娘在麼?”
“喲,我當是誰,原來是襲人,今兒什麼風把你吹過來了?”
襲人臉上有些訕訕的,她剛纔光顧着想心事了,並沒想什麼藉口,此時竟被那婆子問住了。幸而她有些急智,腦中靈光一閃,笑道:“寶玉今日午間積了食,聽說林姑娘這裡有好的山楂糕,特來討一些。”
黛玉聽報,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讓她進來吧。”
襲人進屋,臉上的笑帶着些討好的意味,“請林姑娘安,姑娘這裡可有山楂糕?寶玉今日有些積了食,奴婢特來跟林姑娘討一些。”
黛玉也沒那個心思拆穿襲人,左右是和她沒什麼想幹,便說:“二哥哥也是,平素還勸我午後要玩耍一會兒才午睡,今兒他卻剛吃了飯就睡下了,可不就要積了食麼?雪鴿,今兒可有做山楂糕?”
雪鴿笑道:“可巧今兒做了。”黛玉一向是在自己院子裡開小竈,吃的也很清淡,今日因要去寧府吃酒,雪鴿知道寧府的伙食也是葷腥居多,因此才特意準備了山楂糕。
黛玉便道:“既有,便取些給襲人吧。”又對襲人道:“寶玉既然積了食,晚上便只給他吃些清淡的小粥也就是了。”
襲人見黛玉的神色與往常也沒有什麼不同,一顆心也就放下了大半,聞言笑道:“可見是嫡親的兄妹,林姑娘的話奴婢一定帶到,也就是姑娘的話寶玉還聽得進去幾分。”
黛玉聽了這話卻是心裡不豫,只皺眉道:“什麼叫寶玉只聽我的話?說出去讓別人怎麼想我?平素老太太、太太都說你是個穩重的,怎麼今日說的這些話卻這麼不妥當?”
襲人原是想討黛玉的好兒,因此才說寶玉與她親近等語,她卻不知道,黛玉何嘗想和寶玉親近了?當下認了錯,拿了山楂糕便急忙出去了。
雪蝶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回頭疑惑道:“格格,奴婢怎麼覺得襲人今兒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