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胤禩所料,回到府裡的賈母慢慢的回過味來。這兩個月來,她一直在想,到底是誰塞給了瑞珠那樣一張紙條?
如果那人是太子的人,根本就不用這樣做,直接打壓賈家就是了。況且如果是太子的人,那麼在秦可卿死後,太子居然完全沒發作他們,這就太奇怪了。
那麼,除開太子,剩下的幾位阿哥會是誰呢?
把秦可卿逼死了,誰獲利最大?
之前因爲一直提心吊膽,心裡一個模糊的想法始終抓不住。然而今天元春的晉封卻讓她忽然就撥雲見日了!
賈氏一族,寧國府是支持太子的,而榮國府是支持八爺的,寧國府如果暗地裡背叛太子,那麼最有可能的選擇就是轉而支持八爺,不大可能另外選一個主子。
這麼看來,秦可卿的死就是八爺謀劃的了。
如果不是元春的晉封,賈母可能還不會這麼快得出結論,不過這也只是時間問題。
賈母眼中閃過濃濃的陰戾,誰也不喜歡被人設計!榮國府雖然非常看好並支持八爺,卻並不想在一棵樹上吊死,賈母做事從來都會給自己留一條後路。然而如今被胤禩設計得只能全族站在他那條船上,一旦壓錯寶就有滅族之禍,這一點是賈母不想看到的。
想到元春的晉封,賈母深深的嘆了口氣,還好,總算是得了些好處。
忽聽外面人聲喧譁,賈母對鴛鴦說:“你去看看外面在吵嚷什麼?”
鴛鴦出去看了進來,說:“周瑞家的抓到寶玉屋裡的媚人在園子裡焚香燒紙……”
賈母沉了臉,今天是娘娘大喜的日子,怎麼做出這等晦氣的事來?“把她帶過來,我倒是要看看,她這是祭拜的誰。”
不多時,周瑞家的和幾個婆子就擰着媚人過來,王氏、邢氏、王熙鳳幾個也過來了,寶玉、黛玉和三春聽到動靜也聚了過來。
賈母沉着臉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周瑞家的你來說。”
周瑞家的上前回話道:“是這樣的老太太,奴才在巡園子的時候,看到些火光,走過去一看才知道是媚人在焚香燒紙。咱們府上可不許私下裡做這些事,因此奴才就把媚人抓了過來。”
媚人反駁道:“奴婢冤枉啊!奴婢根本就沒有焚香燒紙,請老太太爲奴婢做主!”
黛玉眨眨眼,這就奇怪了,一個說有,一個說沒有,必然有一個在說謊,會是誰呢?
周瑞家的說:“老太太明鑑,原本奴才也想不通媚人爲何要焚香燒紙祭奠人,後來才知道今兒是東府先小蓉奶奶身邊瑞珠姑娘的生辰。媚人和瑞珠姑娘感情深厚,能記得她的生辰也算是有情有義,若是正正經經的出府,不拘是去寺廟還是去道觀給瑞珠姑娘燒點吃的穿的都沒問題。可是媚人卻無視府裡的規矩,這卻是不好的。該怎麼處罰請老太太示下。”
賈母眼神閃了閃,向王氏看去,王氏輕微的點了點頭,於是賈母道:“媚人此舉雖情有可原,卻理不可恕,就打她二十板讓她老子娘領回去吧,不守規矩的人咱們府上是不敢用的。”
感覺賈母身上一閃而過的殺氣,黛玉心下了然。周瑞家的既然擡出了秦可卿和瑞珠來,這是定要治死媚人阿,只不知道媚人是真的和瑞珠交好呢,還是其他什麼地方惹了誰被陷害了。
“老太太開恩阿,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奴婢根本就不知道今天是瑞珠的生辰阿……”
賈母臉上一沉,“還不拉下去?”
“寶二爺,您幫奴婢求求情,奴婢真的沒有做啊……”
寶玉嘴巴囁嚅兩下,在賈母和王氏的黑臉下,到底沒有說出話來,不忍見媚人臉上的悲慼,只扭過頭去,臉上滿是疼惜和歉疚。
媚人的心整個都涼了,往日裡勤勤懇懇的服侍他,不說功勞也有苦勞,不過一句求情的話,成不成的她也不奢求,沒想他卻是一句話也不願說,真讓人心寒吶!
黛玉也覺得心寒,她再一次確認了寶玉了懦弱,對媚人也有了幾分同情。想了想,黛玉柔聲道:“外祖母,今兒個是娘娘的好日子,要是見了血多不好呀。就念在媚人往日裡服侍二哥哥,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兒上,只打發她出去,免了這一頓打吧。”
黛玉先開了口,寶玉便也急忙點頭,“媚人往日裡服侍我也是勤勤懇懇的,沒出什麼錯兒,老太太就饒她這一回吧。”
賈母眼神閃了閃,“既然兩個玉兒爲你求情,便饒了這一遭,明兒一早就收拾了東西出府。”
媚人感激的看了黛玉一眼,俯身叩頭:“奴婢謝老太太恩典,謝二爺、林姑娘恩典。”
媚人作爲寶玉的一等丫頭,往日裡也是極有體面的,雖然犯事被趕出府去,到底不是因爲什麼見不得人的原因,因此,大家還是願意去送她一送。
媚人的東西不多,沒有什麼好收拾的,很快就打包好了。
黛玉對一旁的王熙鳳道:“外祖母既打發了媚人出去,她的賣身契還要勞煩鳳姐姐一併給了她。”
王熙鳳笑道:“這是什麼難事,平兒去把媚人的賣身契拿過來吧。”
媚人撲通一聲跪下,鄭重的給黛玉磕了三個頭,“奴婢謝林姑娘恩典,謝二奶奶恩典。”
黛玉將她扶起來,遞給她十兩銀子,“你這一出去,比不得在府裡,用錢的地方很多,這十兩銀子也不多,你留着應急吧。”
媚人對黛玉真的是感恩不盡,今天要不是她給自己求了情,那二十板子下去,恐怕她就去了大半條命了。如今不僅幫她要回賣身契,又送她銀子,媚人這時候才覺得,林姑娘纔是真正的良善之人。
有了黛玉珠玉在前,之後寶釵、三春和其他一些和媚人交好的丫頭都不拘三五兩或者幾百錢的送,有了這筆銀子,媚人的生活也不用愁了。
此時寶玉對襲人說:“你去將我的梯己銀子拿二十兩來給媚人。”
襲人進去裡屋,從一個匣子裡拿出兩個五兩的和十個一兩的銀裸子,用一個荷包裝了遞給媚人,寶玉說:“你先回家去,等過幾日老太太氣消了,我再去求她接你回來。”
媚人看向寶玉的眼神裡滿是複雜,也就在今日她纔看清了,寶玉這人不是個可以依靠的,她輕輕的搖了搖頭,“前幾年家裡日子艱難,也是沒辦法纔將我賣做奴婢,如今有二奶奶和林姑娘恩典,拿回了賣身契,誰還願意當一輩子的奴才不成?今日一別,怕是難有再見之日,二爺也請多保重吧。”
不一會兒平兒將媚人的賣身契拿來了,媚人含着淚接過,當着衆人的面將那賣身契放在燭火上燒成了灰。心裡像是忽然間少了桎梏一般,有一種天高雲闊任鳥飛的暢快。
臨走前,媚人上前擁抱了一下晴雯,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襲人與寶玉早有私情,你要小心她,寶玉並非良配,你自己保重。”
聲音很小,除了晴雯也就黛玉聽見了。黛玉深深的看了媚人一眼,她能夠看清寶玉,恐怕也是今天寶玉寒了她的心,這也就罷了,她能夠提醒晴雯小心襲人,卻也是重情重義。罷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她再幫她一把吧。
黛玉拿了一個荷包遞給媚人,說:“此物給你留作紀念吧。”
黛玉覺得媚人可能是命不該死,秦可卿死的時候她還沒有突破練氣期第九層,那之後,因爲秦家三口接連死亡,又看多了衆人的各色嘴臉,黛玉忽然就突破了,如今已是練氣大圓滿之境,又學會了一個防護符。此符最大的好處在於它只要遇到外來的攻擊就會被動開啓,哪怕是沒有任何靈氣的人也可以使用。
黛玉動了一下手腳,將防護符和迷神符寫在一起,在防護符開啓之後,同時開啓迷神符,根據各人心裡所思所想自動編織一幅幻覺。與此同時,荷包裡面還有一張清心符,媚人帶着它,可以不受迷神符的控制。如果這樣她都還不能逃過這一劫,那就是天意了。
媚人謝過黛玉,將荷包貼身帶着,與衆人告別之後就匆匆離開了。
媚人的父親僱了一輛牛車在賈府門外候着了,媚人快速的爬上車去,哽咽道:“爹,咱們回家吧。”
“哎、哎,回家,咱們回家。”媚人爹抹了一把眼淚,之前賣女兒也是迫不得已,如今女兒雖然做錯事被趕了出來,到底拿回了賣身契,成爲了自由之身,又可以一家人團聚,媚人爹其實心裡是高興的。
牛車緩緩前行,行到半路,忽聽得身後有馬蹄聲響起,媚人掀開車簾往後一看,就看見有兩個人騎着馬飛奔而來,那兩個人臉上還蒙着黑色的面罩。媚人心裡頓時升起一股危機感,總覺得那兩人似乎是衝着她來的。
“爹,快點,再快點……”
“小梅阿,慢點走安全,咱不着急,阿。”
聽着背後越來越近的馬蹄聲,媚人想哭。
“前面的人停下!”
“爹不要停!”
然而即便是不停,牛車也比不過馬匹,那兩人很快就趕超上來,攔在了牛車前面。媚人爹看到兩個黑衣蒙面的男子,就知道事情不好,哆哆嗦嗦的說:“兩位壯士饒命,小老兒這裡有幾個錢給兩位壯士買酒喝。”
媚人爹顫抖着遞過去幾塊碎銀子,蒙面男子接過拋了兩下,冷笑着說:“你這老東西倒是識趣,可惜有人要你們的命,咱們兄弟也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你要怪就怪你女兒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吧。”
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媚人左思右想,她歷來是在賈府,哪裡有招惹什麼人?便是平時和誰偶有口角,憑他們的能耐,也沒錢買兇殺人。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