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家已經沒落了,然而馬氏是在賈家衰敗之前就迎娶回來的,孃家也沒有因爲賈家的事情受到牽連,還是比較有實力的。
在這個看重家族勢力的年代,馬家對於賈家來說也是一個很好的助力。
賈家出事之後,家族中其他的子弟娶親之時,官家女子是完全不用想了,連一些稍微有點頭臉的商戶人家的女兒都看不上他們,稍微殷實一些的農戶也對犯官家族子弟不感冒,賈家族中子弟的親事都很艱難。
在這樣的情況下,除開林家,馬氏孃家可以算是賈家姻親之中最有權勢的了。
如今馬氏卻是被襲人幾個謀害而死,這讓王熙鳳如何不氣惱?
王熙鳳雖然不再做那些違法之事,可是私心裡總還是希望賈家能夠再次崛起的。寶玉和賈蘭考中進士,這對於賈家來說就是一個很好的契機。
然而,還沒等賈家迎來再次的榮光,就出現了這樣的事。
王熙鳳居高臨下的看着襲人、麝月、碧痕三人,眼中滿是冷厲,“說吧,是你們哪個下手謀害主子的?”
碧痕滿臉都是委屈,“二奶奶,婢妾雖然出身不高,卻也是知道感恩的。賈家待婢妾不薄,二爺對婢妾更是有情有義,我們奶奶也是個良善人,婢妾又怎麼會出手相害?”
襲人還是那副忠厚的模樣,“二奶奶,婢妾們出身低微,如今二爺也是官老爺,婢妾們無論如何也是無法扶正的,能夠成爲有名有份的姨娘已經是婢妾們的造化了。奶奶是個良善人,說實話,在她手底下過活日子也好過不少,婢妾們有什麼理由謀害奶奶?如今奶奶過世,婢妾們心裡也不好受,二爺總是要再娶繼室的,誰知道繼室奶奶是個什麼性子的?萬一是個驕橫跋扈的,婢妾們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麝月的嘴一向比較笨,當此時,只說了一句:“碧痕和襲人說的是,二奶奶,婢妾真的沒有謀害奶奶。”
聽了三人的話,王熙鳳不僅沒有半絲鬆動,反而更加憤怒了,“你們當我沒有掌握一點證據就隨意誣賴你們麼?來啊,把趙婆子帶上來。”
趙婆子是莊子上的奴才,一家人侍弄着莊子上的幾十畝地。
碧痕看到趙婆子被人押上來,就低下了頭。
王熙鳳淡淡道:“趙婆子,把你知道的說說吧。”
趙婆子點頭哈腰的道:“是這樣的,上個月十五,奴才去城裡給兒子扯了幾尺布,想要給他做身新衣裳,等他生辰那天穿。在城裡的時候,就看見了楚姨娘。”
趙婆子說到這裡的時候,看了旁邊碧痕一眼。碧痕孃家姓楚,自打開臉給寶玉做了姨娘,人們就稱呼她楚姨娘了。
趙婆子道:“奴才看到楚姨娘和一個男人進了一戶人家……”
“你血口噴人!”碧痕奮而起身,伸手就想要抓趙婆子的臉,被旁邊兩個孔武有力的婆子按住了。
王熙鳳冷笑的看着碧痕,對趙婆子說:“你繼續說。”
趙婆子的膝蓋戰戰兢兢的朝旁邊挪了挪,繼續道:“二奶奶明鑑,奴才沒有說謊,那個男人非常的高大健壯,臉上有一道疤痕,看起來特別的兇狠。因爲他的面相很特別,所以奴才記得特別清楚。奴才當時覺得很奇怪,因爲都沒有聽說過楚姨娘有這樣一位親戚,所以當時奴才仔細的看了,確實是楚姨娘無疑。”
王熙鳳就對碧痕冷笑道:“上個月十五你不是說想要去雞鳴寺拜菩薩麼,怎麼跑去和野男人幽會了?”
碧痕咬着牙道:“婢妾確實是去雞鳴寺禮佛了,並不曾私下裡見過什麼男人,趙婆子要不是看錯了,就是故意陷害婢妾,請二奶奶明鑑。”
“是不是看錯,是不是陷害,不是你說了算的。平兒。”
平兒朝王熙鳳微微欠身,然後看着碧痕,目露不忍,她和寶玉身邊的幾個大丫鬟都是幾十年的交情了,此番她覺得碧痕已經沒有翻身的機會,想起往日的情誼,心裡還是有些唏噓。
不過她到底更加忠於王熙鳳,只聽她緩緩的道:“日前我去雞鳴寺問了知客僧人,楚姨娘當日並未前往禮佛。”
賈家雖然是沒落了,可是在早些年,卻是名聲顯赫得很。雖然賈家嫡系大多遷去了京城,不過在江寧還是留下一支看守祖地的。賈家在江寧也是很有名氣的一個家族,也時常前往寺院添香油。
賈家被抄家之後,沒有受刑的族人就全部搬回江寧,雖然沒落,在江寧卻還是很有名氣的,當然,這個名氣不是什麼好聽的。
每個寺廟的知客僧人都是能言善道有記憶力頗佳的,賈家的女人們去過雞鳴寺進香幾次,就被記住了。
所以,上月十五碧痕沒有前往雞鳴寺禮佛,一問知客僧人就一清二楚了。
王熙鳳冷笑道:“現在你還有何話說!”
碧痕萬萬沒想到,這樣一個疏忽竟然就被抓住了,她慘笑道:“事已至此,婢妾無話可說。”
不管是和野男人通姦,還是謀害正妻,都是死路一條,她也沒什麼好爭辯的了。
“二奶奶,這兩件事婢妾都認了,不過謀害奶奶的事,婢妾一個人可是辦不到的,多虧了陶姐姐,這件事才能辦成。至於花姐姐,她的身子可也不怎麼清白。”
碧痕冷笑的看着襲人和麝月,她就是死,也要拖她們兩個一起。
襲人皺眉道:“二奶奶明鑑,碧痕說婢妾和其他男人有私,這絕對是污衊!二奶奶也知道碧痕向來和婢妾就不大對付,此番她奸事敗露,就想要藉機陷害婢妾。陶妹妹一向以來都是老實本分的,和奶奶之間也沒有什麼衝突,又怎麼會冒着砍頭的危險去謀害奶奶?”
麝月也道:“花姐姐一開始伺候老太太,心裡眼裡就只有一個老太太,後來老太太把花姐姐賜給了二爺,花姐姐心裡眼裡就只有一個二爺。花姐姐對二爺不說鞠躬盡瘁,也是死心塌地了,又怎麼會和人通姦?和人通姦者是碧痕,謀害奶奶的也是碧痕,二奶奶明鑑啊!”
襲人和麝月都知道,在這個時候她們必須要緊密的聯合起來,纔有可能度過這個難關。
碧痕咯咯笑道:“花姐姐,你以爲我不知道麼?今年二月初一,二爺是歇在奶奶那裡的,你又爲什麼半夜起來打水?咯咯,我男人的身體可是比二爺要勇猛多了,那天晚上你可是***好幾回吧?”
“是你?!”襲人震驚之下不小心脫口而出,碧痕笑得更是得意了,“妹妹對姐姐可還好吧?連自己的男人也和你分享。”
襲人一句話說出口就無比的懊惱,連跪都跪不住了,軟軟的坐在了地上。
完了,全完了。
她剛纔那句話可不就變相的承認了她確實是被別的男人糟蹋了麼,雖然她是被強迫的,可是不貞就是不貞,賈家雖然敗落了,卻也容不下不貞的女人。
碧痕咯咯笑道:“花姐姐何必如此作態,我那查哥哥可是說了,你一開始倒還掙扎了一番,到了後面不也是享受得很麼?後面兩次還主動得不得了!是不是二爺不能滿足你,所以才這麼飢渴?”
碧痕本身骨子裡就有些風騷,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更是顧不得其他了,什麼樣的話都說得出口。
倒是襲人漲紅了臉,她一向以敦厚賢惠示人,如今被碧痕戳穿,幾十年的臉面一朝盡毀,對她的打擊不可謂不大。
麝月儘可能的瑟縮起來,原本她還可以和襲人聯手,咬死了是碧痕誣陷她們,說不得還有一線生機。如今襲人也栽了,只剩下她一人,怕是難逃此劫了。
果然,把襲人拖下水之後,碧痕就似笑非笑的瞅着麝月,“陶姐姐還不願承認嗎?是誰跟我說,只要幫着你一起除掉奶奶和哥兒,往後這個家就是我們兩姐妹的了?陶姐姐,咱們有福同享,有難也應該同當纔是。”
就算馬氏和桂哥兒沒了,這家裡也輪不到麝月做主啊!王熙鳳皺了皺眉,然後就看到麝月捂着肚子……
“來人,馬上去請個大夫過來!”
麝月哭道:“求二奶奶看在婢妾腹中胎兒的份兒上,饒婢妾一命吧,婢妾往後一定洗心革面,再不敢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了!”
原來如此,哪怕是大夫還沒有來,王熙鳳也基本上能肯定,麝月肯定是懷上了孩子,要不然,一個姨娘,吃了雄心豹子膽了,膽敢下手謀害正妻?
估計是打算着害死馬氏和桂哥兒,好讓她肚子裡的孩子繼承寶玉的一切。
王熙鳳覺得有些頭疼,碧痕和襲人倒是好辦,兩個不貞的女人打死了拖去亂葬崗就是了。可是麝月要怎麼處理?
她肚子裡懷着賈家的孩子,不管是哥兒還是姐兒,如今賈家嫡系人丁凋零,能多有一個孩子總是好的。
然而孩子有這樣一個生母,即便是生下來,將來的處境也比較尷尬。
再說,不處理麝月,馬家的人也不會幹休。
王熙鳳揉揉額頭,算了,等大夫過來確診之後,還是告訴寶玉,看看他準備怎麼處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