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來客

賈母九十大壽,又是久病初愈,加上賈家又是明明白白地告訴大家,賈母已經康復了,不止那些平頭百姓,就連左右宰相,在接到帖子以後,都明確地表示,他們會親自過來爲賈母賀壽。

連左右宰相都這麼公開表示了,更不要說下面的那些官員,更是一窩蜂地往賈家送禮。

打分家分宗之後,榮國侯府的帖子就難弄到手。一來是賈赦的謹小慎微,輕易不跟那些故交們往來,二來則是榮國侯府的親戚少,數來數去,也不過是史家、張家、邢家、商家和林家樑家顏家而已。其中史家已經敗落了,邢夫人並沒有給賈赦留下什麼子嗣,邢家也沒有這個臉皮沾染上來,所以,至今還有往來的,也不過是張家、商家和林家、樑家、顏家,不是賈璉的母家岳家,就是榮國侯府出嫁的姑娘們的婆家。

如果賈赦僅僅是一年兩年如此,那人們還當賈赦是在避禍,可一連十多年都是如此,加上榮國侯府一直在走上坡路,因此,這榮國侯府的請帖已經是京裡最最難得的請帖了。跟當初賈政王夫人當家的時候,那種到處發帖子,有頭有臉的人家還不一定去成了鮮明的對比。

甚至連久在深宮的太上皇都表示,賈母壽辰的當日,他也會親自到場。

這一下,就是原本還端着架子的某些人,此刻也坐不住了。

也因爲太上皇即將駕臨,賈玖跟林黛玉兩個便避讓到了後花園,而沒有資格當面跪拜太上皇的夏金桂和探春、史湘雲也跟着來到了後花園。

探春忍不住豔羨地道:“二姐姐乃是朝廷欽封的縣主,林姐姐身上也有爵位,爲何也要避讓?”

這也是探春最是想不通的。若是有這種能出頭的機會,他絕對不會躲起來的。

賈玖笑笑,道:“我與林妹妹如今已經是方外之人,俗世之事,還是避讓開來比較好。”

史湘雲忽然笑道:“聽說是二姐姐和林姐姐救了老太太?原來道門的武學這麼厲害!”

這話雖然聽着天真無邪,可若是傳揚出去。只怕道門將從此不得安生。

賈玖平靜地看了史湘雲一眼,答道:“厲害的不是道門武學,而是融匯了全部《兵甲武經》的我。也只有習得全部的《兵甲武經》並且將之融會貫通,纔有可能讓真氣帶上強大的生命力。也正是因爲我爲老太太灌注了足夠的生命力。老太太才得以康復。否則,哪怕是諸位師長齊齊出手也沒有用。因爲,他們雄渾的真元,也只會將一個普通人的身體撐爆。”

夏金桂嚇了一跳:“撐爆?”

“是。”賈玖答道:“被真元撐爆的身體,是不會留有全屍的。只會化成一地的血沫。”

史湘雲捂住了嘴巴,道:“好惡心。”

林黛玉答道:“正是過猶不及。也正是因爲老太太,才使得二姐姐願意耗盡大半元功。換了別人,要想請動二姐姐可不容易。”

史湘雲道:“這倒也是。畢竟老太太是二姐姐的親祖母。倒是林姐姐,這麼多年過去了,林姐姐竟然是一點都沒有變,依舊這麼漂亮。”說着,史湘雲忍不住摸了摸臉:“我可是老啦。”

他跟夏金桂、探春都已經嫁人生子,而生兒育女對一個女子的身體的消耗最大,自然不是往日做姑娘時的容貌。

賈玖笑了笑。道:“雲妹妹還是這樣,說話不上心。”熟知史湘雲性情的,也許會把史湘雲的話當成是尋常的感嘆,若是那有心的,只怕會以爲史湘雲故意出言譏諷了。

賈玖不是林黛玉,不是那種寬宏大量之人,更何況,之前史湘雲已經說錯了一次話,差一點給道門帶來麻煩,如果不是時間和地點不對。如果不是賈玖多年修道,心性也不同以往,只怕賈玖也會忍不住給他臉色看。

畢竟,史湘雲就比林黛玉小半歲。又已經嫁人生子,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夏金桂顯然也聽出了賈玖的畫外音個。

他也知道賈寶玉跟史湘雲的事,也聽說過史湘雲的舊事,對史湘雲也喜歡不起來。在人前,他從來是很少跟史湘雲搭話的,現在。聽史湘雲說話、看史湘雲表現,更是看低了史湘雲一層。

夏金桂也顧不上史湘雲,他極力跟賈玖和林黛玉兩個搭話。

“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二姐姐呢。若不是二姐姐及時找到糧食賑濟百姓,我們村裡的那些人看到我們總是有糧食拿出來,最後怕是會衝進我們家。那後果絕地不堪設想。二姐姐這次可是救了我們一家子的命呢。”

說着,就拜謝賈玖。探春聽說,立刻反應過來,也急忙跟賈玖道謝。

賈玖衣袖一揚,止住了兩人的禮,道:“你們要謝,也該謝諸位師長。若非諸位師長點頭,同意製造海船,甚至還同意,用海船來運送糧食而不是進行收入更多的珠寶香料貿易,只怕這一次,道門也不可能及時發下那麼多的糧食。”

夏金桂連忙道:“原來海外竟然這麼富饒。可惜了,我是沒有本錢,不然,一定會湊一份子。”

史湘雲道:“是啊,若是換了別家,也許我們還能夠藉着老太太跟二姐姐的顏面,湊上一份子,可既然是道門的船,只怕是看不起我們這點子東西吧?”

這一次,連探春都皺起了眉頭。

林黛玉答道:“海納百川、有容乃大。若是能夠湊份子,我想,師門也不會拒絕。只是這跑海,首先要過的,便是朝廷。哪怕是萬歲現在不說什麼,那些水師們必然是有話的。若是沒有在朝堂上打通關節,只怕就是道門需要這份子錢,也不可能對着京師裡的百姓開放。”

史湘雲道:“怎麼可能?這可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呢。”

賈玖答道:“因爲成本不對等。一樣的海船,若是裝滿瓷器和茶葉、絲綢,回來再裝滿寶石、香料、象牙,那利潤何止是十倍?可若是用來裝載糧食,那也只是一船糧食而已。因此,若是朝廷點了頭,只怕從海外運回來的,也多是寶石香料這些東西。而糧食,怕是不會多。可是我大齊多災荒,十年裡面有一年能夠風調雨順就已經謝天謝地了。也就是說,若沒有考慮周詳。最後這海外貿易得利的,也只有權貴和大商人,對百姓全無好處。相反,權貴和大商人在海外貿易中得到了大量的銀錢之後,反而會到處購買土地。那樣一來。土地兼併嚴重,只會出現更大的問題。”

賈玖絕對信任道門和世家的操守,可是,那些商人,還有那些受到商人們支持的官員們,賈玖從來就不會小看他們的貪婪。

可問題偏偏是,朝廷依賴這些商人支持的官員,卻把世家和道門當成敵人,欲除之而後快。

一旦失去了制約很引導,整個天下全部由商人統治。也許最開始的時候會帶來一定的繁榮,但是最後,絕對會帶來災難,而且是毀滅級的災難。

這也是另一個世界的歷史告訴賈玖的。

可是史湘雲卻道:“那二姐姐就一定能保證,道門不會做這樣的事兒嗎?”

探春忍不住道:“雲妹妹,這次道門拿出糧食來,已經不是說明一切了嗎?糧食可不是憑空變出來的吧?”

史湘雲不服氣地道:“也不過只有一次罷了。”

賈玖卻道:“但是,若是換了商人,未必會有這麼一次。”

夏金桂也道:“可不是。我家裡之前也是做買賣的,自然是知道的。商人逐利。若是沒有好處。或者有更多的好處在哪裡擺着,憑什麼叫我舍了那些價值千金的珠寶香料而選一堆不怎麼值錢,還很容易發芽的稻米呀?也就道門的這些道爺們肯做這樣的事兒,若是換了我。我也是不肯的。”

頓了頓,夏金桂方道:“其實,這麼一想,倒是覺得道門不愧是道門,也就只有你們這些方外之人,纔會不重財貨。若不是玉清山上選擇了糧食。這一次,這天底下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賈玖答道:“看起來,培育更優秀的稻種已經勢在必行了。”

夏金桂道:“不止是稻種,還有鹽肥。”

賈玖着實愣了一下:“鹽肥?”

夏金桂道:“可不是,那纔是真真的好東西。可那種東西,大多賣到了西面的晉國和南面的宋國,留在大齊的,實在是少之又少。二姐姐,林妹妹,這鹽肥不是你們弄出來的嗎?你們可有什麼辦法,幫忙弄到些個。”說到這裡,夏金桂也十分不好意思:“我也知道,原不該用這樣的事兒麻煩兩位的。實在是,實在是地裡的莊稼……”

賈玖跟林黛玉對視了一眼,道:“鹽肥一事非同小可。這裡面也涉及到了道門與朝廷之間的事兒。這樣罷,我回頭去問一下大師兄,探聽一下諸位師長以及師門的意向。”

聽賈玖這樣一說,夏金桂連忙能道謝。

史湘雲皺了皺鼻子,道:“寶二嫂子也真是的。二姐姐可什麼都沒有應呢。”

探春連忙道:“看雲妹妹說的。要我說,二姐姐的法子纔是正理。若是直接問二姐姐要鹽肥,得利的,也不過是一家兩家。就是二姐姐讓人給我們送來的鹽肥又如何呢?我們這樣的人家親眷也多,若是有那眼熱的上門來討,你給還是不給?若是討要的人多了不夠分,又該怎麼辦?說不定還有那起了歪心的,故意告刁狀,給家裡白惹了災禍。反而是玉清山上都點了頭,道門也開始弄鹽肥,讓天下不拘哪裡都能夠買到鹽肥,那纔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兒。”

夏金桂道:“可不是這話。若是二姐姐直接給我鹽肥,我心裡也打鼓呢。哪怕是那些人忌憚着我們跟着府裡的關係不敢明搶,可這嫉妒心一起,我們在村子裡也不會好過。因此,讓天底下能夠都買到鹽肥纔是正理。”

史湘雲見夏金桂和探春兩個都幫着數落自己,心裡更不舒服了。

他也是個會審時度勢的,當下便笑了:“原來如此,我還以爲你們不想要鹽肥呢。”

賈玖跟林黛玉對視一眼,卻沒有說話。

史湘雲還是跟以前那樣,說話不講究,哪怕是明知道自己說錯了,也不肯低頭。只盼這傢伙在外面少說兩句,莫要惹禍纔好。

正當沉默蔓延開來,忽然見小路的盡頭走來一羣人,爲首的三位,頭戴鳳冠,衣裳華貴,不是蘭陵長公主、嘉善長公主和長樂公主三人又是誰?

只見蘭陵長公主和嘉善長公主兩個不等賈玖和林黛玉行禮,便將兩人扶了起來。

蘭陵長公主道:“賈縣主,這次你又立下大功了。我們可是不等換了衣裳,就來跟你道賀了呢。”

賈玖笑道:“公主殿下真是太擡舉貧道了。如今貧道已經入了道門,公主喚我彤雲流便是。”

蘭陵長公主和嘉善長公主一愣,立刻轉臉去看長樂公主。

只見長樂公主盯着賈玖看了好一會兒,方纔好像忽然回過神一般,道:“兩位皇姑母看我做什麼?”

蘭陵長公主道:“看你會跟賈縣主說什麼呀。”

長樂公主嘆息一聲,道:“還有什麼好說的。若不是我,只怕他早就出家得大自在了,又哪裡會拖延到今天。”

蘭陵長公主取笑道:“好大的怨氣!”又對賈玖道:“其實,我們這一次可是專程來問你的,你到底是用什麼辦法,讓府上的太夫人康復的?”

賈玖只得再度如此如此解釋了一回。

蘭陵長公主驚訝地道:“這《兵甲武經》竟然有如此能力?”

賈玖答道:“必須兼修才行。朝廷手裡不是有兩卷《兵甲武經》嗎?可有人兼修過?”

蘭陵長公主和嘉善長公主互相對視了一眼,道:“自打拿到這《兵甲武經》父皇和皇兄都派了人修習。略有小成的,有那麼幾位,可若論兼修,一個也無。反而有不少人因爲兼修而走火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