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府
李瓚讓人準備了一副輿圖,着小吏懸掛在屏風上,沉吟說道:“從目前的情報來看,女真舉傾國之兵,八旗精銳盡出,而奴酋領兵四五萬在大同與永寧侯對峙,而這次來攻打的則是豪格以及嶽託父子的兩紅旗,還有內喀爾喀和科爾沁蒙古的兵馬,他們會師昌平,可能會想要陷我北平府城。”
此刻的北平兵馬則有六七萬守軍,主要是北平都司的三萬三千兵馬,康鴻的兩萬騎軍,以及薊鎮的一萬五千兵馬。
而後續保定、山東方面顯然也在往北平增兵馳援。
此外就是北平府諸縣的團練鄉勇,先前的昌平縣的鄉勇團練就對女真造成了一定的麻煩。
但並未造成實質性的阻礙。
就在衆將計議之時,外面軍將傳來消息,說道:“報,敵襲!”
在經過初步的休整之後,豪格以及嶽託父子領着數萬兵馬來到北平府城,在稍作休整以後,就派出一支精兵準備想趁着漢軍未反應過來,襲取府城。
北平作爲前明故都,城池雖然巍峨、高大,但同樣因爲城牆範圍太廣,有着外七內九皇四門之稱,在綿長的城牆上,兵馬分攤之後,兵力多少有些捉襟見肘。
此刻,李瓚已經分派了大批軍將守着永丁門、左安門、右安門……等外七門。
廣安門五里外的一座山丘旁,軍帳之內,女真諸將列坐椅子上,靜靜聽着幾位旗主議事。
豪格、嶽託正在與代善、杜度敘話,此外還有正紅旗的一位都統和兩位副都統。
禮親王代善已經年近七旬,身量頗高,面容微胖,頭髮已經現出灰白之色,其實皇太極的意思是讓代善在盛京留守,但代善聞聽征討大漢,堅持向皇太極請戰。
於是皇太極就讓杜度作爲副將,一同領兵前來,實際負責行軍、紮營的是杜度。
“伯父,北平府城易攻難守,只要我軍全力攻擊,一定能拿下此城。”豪格說道。
如果是他領兵攻下北平府城,這座前明的都城,以後就可落入他大清手裡,成爲逐鹿中原的跳板。
代善蒼老面容上怔思片刻,聲音平緩道:“不是那般容易的,我軍兵少,縱然奪下北平府城,漢廷整個北方兵馬都會向着北平馳援,陷在此地殊爲不智。”
此刻的代善以及豪格還未收到李國翰、佟圖賴等人的兵敗消息,如果聽到兵敗消息,只怕劫掠一遭之後就會尋機出關。
其實這個時候的女真還真沒有如平行時空明末的入關便利,因爲大漢未有李闖那樣的蕭牆之亂。
豪格甕聲甕氣道:“伯父,北平府城拿下終究是一件好事兒,也好洗刷先前鄭親王兵敗的屈辱。”
隨着時間過去,濟爾哈朗所領鑲藍旗爲漢軍擊敗的真相早已隱瞞不住,上到豪格以及嶽託,下到下方的佐領和普通旗丁,都已知曉濟爾哈朗所領旗兵一戰覆滅。
而這一切在打破居庸關以後,清軍低迷的士氣才稍稍回覆一些,而打破昌平城以後,豪格下令更是一日不封刀。
豪格道:“大伯,先試探過,待今晚休整一天,明日就攻城。”
待到傍晚時分,前去試探而歸的一個副都統說道:“王爺,漢軍已有防備,城池上兵力佈防不少。”
代善說道:“這城不是好攻的,先前在宣化城就折損不少,不如仍如以往舊例,破北平府城周圍諸縣,牽執男女婦幼並財貨,領兵出關。”
女真每次入關,都會劫掠大漢人口、牲畜、婦幼,而正是通過一次又一次的放血,遼東在這些年漸漸人口阜勝,繁華一日勝過一日。
豪格面色微急,喚道:“伯父。”
這時,嶽託忠厚面容上現出思忖之色,說道:“不妨明日先攻城一次,漢軍肯定相援,我們再圍城打援。”
杜度點了點頭,說道:“還是此法穩妥一些,漢軍北平府城被圍,諸省援兵肯定來援,彼等前後行軍而來,我等正好陸續殲滅。”
這就是當初努爾哈赤所謂的他只數路來,我只一路去。
本質上還是以多勝少,以強勝弱,在運動戰中殲滅敵人。
代善點了點頭,道:“不囿於一地一城得失,只要殲滅漢軍,我等在此縱橫來往,再無忌憚。”
在女真驅兵趕來北平城下,經過初步的試探以後的第二日,天光大亮,拂曉時分,清軍自北平府城的外門廣安門向着府城上的漢軍攻城,大批旗丁森然有序,準備好攻城器械,向着府城圍攻。
“嗚嗚……”
蒼涼的號角聲音自角樓上響起,也驚醒了正在沉睡中的北平府城,不少民夫丁壯從街巷中涌出,在北平知府的組織下,登城協助官軍守禦。
“轟隆隆……”
城牆之上的佛郎機炮發出一聲聲轟鳴,硝煙瀰漫四起,而炮彈落處,響起一聲聲慘叫聲。
北平府城的攻防開始了!
……
……
神京城
前些時日因爲居庸關的淪陷,整個神京城中輿論沸騰了一陣,而南安太妃前往榮國府嚇唬賈母,賈母打了幾個呵欠,不怎麼理會,南安太妃心頭暗恨,但也無可奈何。
這一日,昌平失守的消息再次傳遞至京。
女真破城之後,一日不封刀,濫殺無辜,婦幼盡屠,這等慘烈噩耗隨之傳至神京,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一股諉過於平虜大將軍賈珩的輿論暗流,也在近日於神京的街頭巷尾流傳。
此刻畢竟距賈珩在大同鎮外的草原取得大勝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原本大勝以後放鞭炮慶祝的興奮勁兒也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對賈珩只保宣大,不分兵救援薊鎮和北平防區的指責。
此刻,楚王府
楚王拖着疲憊的身子進入廳堂,在一張太師椅上落座下來,接過僕人遞送而來的香茗,低頭呷了一口,茶盅放在手旁小几上,閉目養神。
這位青年王者臉上滿是風塵僕僕的倦色。
楚王剛剛押送一批軍械和輜重至太原城,然後馬不停蹄,晝夜兼程地返回神京,準備再押送一批軍械送至大同。
宣大兩鎮這段時間的攻防,對箭矢和兵刃的消耗不可計數,而楚王身爲兵部侍郎,押送軍械補充軍前,也頗爲辛苦。
這時,王府長史廖賢從外間進來,向着坐在太師椅上閉目假寐的青年行禮道:“王爺,您喚我?”
楚王睜開眼眸,眸中明顯有着血絲,問道:“京中最近可有什麼消息?我進城時候,怎麼見着都在議論着昌平失陷,北平府城危殆?”
雖然陳漢開國以後,並未繼前明定都北平,但作爲前朝之都,對漢廷的政治意義也不一樣。
廖賢面上浮起悲慼之色,聲音不自覺低沉幾分:“王爺,昌平前不久失陷敵手,女真韃子喪心病狂,祭起屠刀,不少婦幼婦孺死於韃子的屠刀之下,現在京中百姓羣情激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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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默然片刻,眸中閃過一抹疑惑,說道:“永寧侯人在大同,不是前不久剛剛打了一場勝仗?昌平那邊兒是怎麼回事兒?”
廖賢道:“回王爺,永寧侯督軍宣大,駐節大同,是故宣大方面並無破城慘事,但原本圍攻宣化的兵馬轉道破居庸關,造禍昌平慘案,據聞京中御史已準備彈劾代姜瓖接管宣府的謝再義,任敵逃遁,襲破關隘,寇掠漢土。”
因爲賈珩先前打敗女真本部精銳,剛剛取得一場大勝,而且身在大同,一些御史想要彈劾也無從下手。
但謝再義在宣化城坐鎮,擁兵數萬卻坐視女真大部精銳從別處突襲,必須要爲此事負責。
楚王聞言,嘆了一口氣,說道:“邊關戰火燒的正旺,彼等科道言官於後方袖手空談,等戰事不順就行攻訐掣肘,真是了無意趣。”
廖賢面色微變,提醒道:“王爺慎言。”
“我就是隨口感慨一句。”楚王面色頓了頓,嘆道:“這戰事只怕要奔三月去了。”
廖賢道:“軍國之爭,非一夕可定,這女真圍攻北平,如果按着以往,只怕要劫掠至兩個月才罷休。”
楚王皺眉問道:“永寧侯不是手下有着精兵,怎麼不派兵相援?”
“上次打勝佔着以多勝少,京中有人說永寧侯運氣好初戰告捷,縱然之後不再求功,堅守不出也是一樁不小功勞,如今派兵貿然前往相援,萬一損兵折將,反而大折體面,與其這般,不如任由敵虜劫掠。”廖賢道。
其實,這等言論也不能說錯,因爲賈珩在殲滅女真的鑲藍旗以後,這種功勞基本就可以交差,如果後續沒有大敗的話。
楚王眉頭皺了皺,道:“純屬無稽之談,誅心之論。”
廖賢道:“京中最近此類誅心之言不少,流言紛紛,也是最近居庸關被破,京中最近士林輿論忿忿不平者不少。”
楚王面色一時默然,也沒有提此事,而是詢問着廖賢別的事,然後打發其人下去。
“王爺。”
忽而這時,伴隨着一陣環佩叮噹的聲音響起,只見一個身穿青裙,雲髻粉鬢的麗人,挑簾進入廳堂。
麗人眉眼如畫,只是彎彎秀眉之下的清眸有着一股難以言說的憂鬱,而瓊鼻之下,脣瓣如櫻桃,但臉頰蒼白柔弱,讓人一看頓生我見猶憐之心。
楚王看向來人,說道:“柳妃,你怎麼來了?”
柳妃是翰林院掌院學士柳政之女,出身書香門第,生着一張小家碧玉的文靜臉蛋兒,體態婀娜,氣質柔婉。
因爲數次流產,身子柔弱,行走之間有股弱柳扶風的纖美之態。
“聽下人說,王爺回來了,就過來看看。”柳妃眉眼淺笑盈盈,柔聲說着,來到楚王身後,輕輕捏着楚王的肩頭,問道:“王爺這次回來,還要去嗎?”
“還要去一趟,這場戰事還不知多久才能結束。”楚王輕輕拿過一隻手搭在自家肩頭上,捉住柳妃的手,道:“這段時間,苦了你了。”
“我不苦的。”柳妃玉容笑意明媚,抿了抿粉脣,柔聲說道:“姐姐她在金陵養胎,那纔是真苦着呢。”
說到養胎二字,柳妃目光深處的陰鬱一閃而逝。
她流產了兩次,總覺得事有可疑,故而前不久託父親請了太醫問診,說是在孕期時許是中了毒,可她在後宅之中,哪裡能接觸到毒?
唯有……那人!
而聽到那小王爺殞命在南方之時,她心頭甚至生出一股復仇的快意。
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可那人竟又有了孩子!蒼天無眼吶……
楚王默然片刻,道:“等戰事結束了,再去江南看看。”
這麼久不見,也有些念着了。
只是王妃這麼久,也不見一封信遞送過來,唉,許還在生着他的氣。
就在楚王思量着楚王妃甄晴之時,外間一個僕人稟告道:“王爺,廖先生說外間宣府派紅翎信使,露布報捷,京營果勇營都督同知謝再義擊潰女真漢軍兩旗,取得大捷!”
相比賈珩因爲要陳說後續用兵方略,故而以密疏報捷,謝再義就直接是大漢在外獲勝之後的紅嶺信使,露布報捷。
此刻,紅翎信使已經向着大明宮快馬趕去,一路呼喊着“大捷!”
路上行人紛紛避讓,驚疑不定地看向那紅翎信使。
而後,密切關注着邊關戰事的神京百姓已經將宣府大捷的消息傳揚開來。
正面帶思忖之色楚王,臉上倏而喜色流溢,對着柳妃說道:“宣府那邊兒打贏了。”
柳妃似乎也感受到眼前男人的欣喜情緒,柳眉之下的柔潤明眸噙着笑意,柔聲道:“前線取得一場大勝,也不枉王爺這些天押運軍械,往來奔波了。”
就在楚王欣喜莫名之時,此刻身在大明宮,內書房的崇平帝此刻也已經收到消息。
從戴權手中接過軍報,臉上原本因爲剛剛批閱奏疏的冰冷神情霍然解凍,說道:“這個謝再義,聽說神射無雙,有小李廣之稱,如今一戰而破女真漢軍兩旗和蒙古精銳,真是一員良將。”
一旁的御案上已經放着京中官員彈劾謝再義乃至提及賈珩用人不明的奏疏,而俱爲崇平帝留中不發。
“陛下,韓閣老,還有幾位軍機大臣已經在武英殿等着了。”戴權見崇平帝面帶喜色,心頭暗鬆了一口氣。
這幾天,居庸關被破,昌平縣淪陷,女真在北平府附近逞兇,陛下心頭不知焦慮到何等地步。
“擺駕武英殿。”崇平帝面色平靜說着,起身向着武英殿而去。
就在京城收到謝再義的捷報之後,遠在數百里外的大同——
距離上一次進攻已經過去一天,清軍與漢軍雙方暫時止戈罷戰,隔城牆對峙相望。
此刻大紅繡着“漢”字的旗幟在二月下旬的春風中獵獵作響,周圍京營的兵丁手持兵刃,手持弓弩看向遠處的騎兵。
城門樓下方,賈珩舉着單筒望遠鏡眺望着遠處的女真帳篷,目光掠向女真結成的寨子。
寨子修建的不高,中間有着不少的營帳。
“真想興兵一舉攻破女真大隊。”賈珩低聲說道。
但現在大規模的會戰時機顯然不太成熟。
陳瀟也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低聲道:“女真最近的攻勢又強橫了許多,似乎女真打算分兵。”
雖然皇太極有意遮掩了分兵一事,但還是通過一些隱蔽的消息探知到動靜,而且賈珩手中還有單筒望遠鏡。
到現在爲止,清國高層還不知賈珩手中有望遠鏡這等軍國利器,可以隔着幾裡觀察着營寨中的女真精銳。
“現在營寨上的旗幟應該只是虛掛着,皇太極可能已經不在營中。”賈珩忽而幽幽說道。
陳瀟柳眉挑了挑,清眸閃過一道亮光,說道:“他們要繞遠路撲平安州,又唯恐我們發現。”
賈珩看向面上現出思索之色的陳瀟,輕聲道:“我也不能在這兒耽擱太久,等今晚就出發前往平安州。”
這幾天皇太極的攻勢也能看出一些不對來,愈是猛烈,愈是爲了遮掩着什麼。
“咱們先回去。”賈珩面色頓了頓,低聲說道。
說着,與陳瀟返回大同總兵衙門官署,步入廳堂之中。
賈珩吩咐着錦衣府衛去將汝南侯衛麒、戚建輝、蔡權喚來,準備議事。
不大一會兒,兩位京營的高階軍校來到近前,汝南侯衛麒已經年過五旬,身量中等,頜下蓄着短鬚,身形魁梧,標準的武將。
賈珩道:“今天晚上,我揀選一萬騎軍,前往平安州,大同鎮還要託衛侯以及蔡將軍統合兵馬,等待時機。”
京營出兵總共編練了近六萬騎軍,謝再義帶走一萬,龐師立帶走六千,謝鯨帶走三千與太原鎮的兵馬混編一萬前去支援居庸關。
因爲分兵太原八千騎軍,彈壓當地的鎮兵,兩千騎卒與七千步卒前往平安州。
故而此刻的大同城中也就有三萬京營騎軍,當然大同鎮中步卒衆多,而賈珩此刻再次帶走一萬,剩餘兩萬京營騎軍。
相比蔡權早有所料,汝南侯衛麒面色倏變,驚疑不定問道:“大將軍這時候去平安州?大同這邊兒如果被女真兵馬猛攻,又當如何?”
因爲賈珩沒有向衛麒敘說清軍可能採取的動向,故而衛麒並不知曉在兩軍對峙之時,賈珩這位主帥爲何要去平安州。
賈珩道:“大同京營步卒六萬,騎軍兩萬,再加上大同鎮三萬,十萬兵馬的調度,因此還要仰仗汝南侯,我會留下蔡僉事,聽我在平安州的軍情,倒是飛鴿傳書來報,大同可以出兵掩殺女真兵馬。”
其實,倒也不指望大同能夠出兵大破女真。
此刻在大同城外的兵馬是整個清國的精銳,女真名將雲集,嚴陣以待。
汝南侯衛麒遲疑了下,問道:“大將軍爲何要執意去平安州?”
賈珩道:“是女真可能會偷襲平安州,那裡我留了一個破綻。”
提前一步到了平安州以後,就可就地佈置,等待女真兵馬。
說着,看向戚建輝,說道:“戚將軍,此次你隨我前往平安州。”
讓蔡權在此就是爲了方便控制京營的軍卒,同時也好在戰機出現時,給予女真主力致命一擊。
戚建輝愣怔了下,拱手說道:“末將遵命。”
待分派了諸將任務,賈珩將目光從汝南侯衛麒等人移開,正要前往大營點兵。
就在這時,錦衣府衛李述快步進來,說道:“都督,謝再義將軍那邊兒的飛鴿傳書。”
因爲謝再義身旁是有錦衣府的人跟隨,指揮同知曲朗都跟隨着,是故在昨日擊潰漢軍兩旗以及蒙古八旗萬餘兵馬以後,就向賈珩飛鴿傳書來報。
賈珩閱覽而罷,然後迎着在場衆將的好奇目光,說道:“謝再義在宣化城外擊敗了女真漢軍八旗和蒙古騎兵,殲敵五千,俘虜一千,又是一場大勝。”
此言一出,大同城中的衆將先是愣怔了下,旋即發出一聲歡呼。
賈珩道:“先前,女真分兵前往居庸關,兵臨北平府,其留下漢軍兩旗吸引我軍注意力,就該想到此節。”
其實這等戰機非常微妙,在居庸關被破之後,圍攻宣府的清軍就應該適時撤離或是與大同的清軍主力匯合,或者也繞襲薊鎮防線。
當然留在原地,也不是誰都有魄力主動出擊。
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
事實上這句話僅僅限於女真的本部精銳,一旗之兵不足萬,但恰恰是不足萬人,如果一個不慎,三五萬戰力低下、腐朽不堪的漢軍都有可能被其衝潰。
但這是漢軍八旗,比起出身老少邊窮的女真本部精銳,在戰鬥意志上本來就要差上一些,再加上在宣化城和獨石口來回折騰,頓兵堅城之下,早已疲憊不堪。
這次戰事勝利,並無多少技巧,就是以強勝弱,以多勝寡。
“宣化那邊兒戰事稍解,女真勢必更爲刻不容緩,朔州爲晉中之首防,一旦被攻破,我軍糧道就有可能中斷,因此本侯需即刻前往馳援。”賈珩對着正在陷入喜悅莫名之色的一衆將校。
衛麒道:“大將軍放心,我等誓死守衛大同。”
賈珩點了點頭,與蔡權交代了幾句紅夷大炮的關要,準備在之後的兵事上用上,而後吩咐着戚建輝去點兵,然後與陳瀟前往軍營。
平安州
古稱朔州,又名馬邑,此地南扼雁門關隘,地貌輪廓北、西、南三面環山,山勢較高。
此地距離大同城的直線距離也不過一百公里出頭,而賈珩自晚上兵馬,終於在第三天趕赴城池。
因爲先前蔡權派遣了一位參將還有兩位遊擊領着兩千騎卒、七千步卒坐鎮在城中,同時護着十五門紅夷大炮。
賈珩看向一旁的陳瀟,說道:“皇太極應該還沒過來,不過也就在不久了。”
陳瀟道:“我們先進城,如果皇太極攻城,再及早一步佈置。”
“皇太極不親自過來,也不吃虧,起碼能吃掉女真一旗。”賈珩低聲說道。
這時,一個錦衣府衛來報,說道:“都督,戚將軍已經進城,請都督以及大軍進城。”
賈珩挽着手中的繮繩,對着一旁的陳瀟說道:“走,進城。”
此刻已是傍晚時分,西方天際殘陽如血,金紅霞光映照了蒼翠含煙的青山,而遠處的平安州城上方一面“漢”字旗隨風獵獵作響。
此刻平安州城中,平安州節度使崔嶺領着州中官將以及文吏迎至大門,而奮武營都督同知戚建輝領着駐紮在此地的果勇營參將胡觀,遊擊將軍馮其國,嚴迅,出城相迎。
平安州節度使轄兵四萬,但實際兵額只有不到兩萬,如非賈珩提前派了兵馬過來,還真有可能爲女真趁虛而入,攻破關城,截斷沂、代之地,隔絕太原與大同的聯繫。
“節帥,大將軍到了。”
這時,一個軍卒面帶欣喜說着,來到一個身穿二品武官袍服,年歲四十出頭,體態發福的中年武官近前。
崔嶺循聲而望,凝眸看向騎在棗紅色駿馬的蟒服少年,其人披着一襲玄色披風,內着行蟒袍服,腰間掛着一把寶劍,其人面容凜肅,劍眉星目,在馬上端坐氣度淵亭嶽池,顧盼之間,自有一股睥睨四顧的雄武之姿。
“卑職見過永寧侯。”崔嶺心情忐忑,快行幾步,朝着那少年行禮躬身說道。
賈珩下了馬,看向崔嶺,笑了笑道:“崔節度使快快請起,你我也算是熟人了。”
其實,這幾天崔嶺已經被京營參將胡觀給控制起來,城中兵權悉數收攬至手。
崔嶺聞言,受寵若驚,臉上陪着笑道:“當年,寧榮兩公在時,末將曾在小國公爺帳下聽用,方纔見着大將軍,幾是以爲是小國公領兵而來。”
賈珩看向崔嶺,說道:“崔節度使聽說當初與府上的赦老爺交情莫逆?”
此言一出,崔嶺臉色微變,顯然爲賈珩此言有些驚懼,遲疑了下,說道:“只是當年有些交情。”
“大將軍。”這時,胡應領着兩個遊擊將軍過來,向着賈珩抱拳行禮。
“好了,咱們進官衙再說。”賈珩出言打住了幾人的見禮,說道:“此地人多眼雜馬,到官署中議事不遲。”
主要也是擔心走漏風聲,如果再讓皇太極察覺,驚懼而走,那這一趟就是白來了。
大軍在一片堪稱靜默的氛圍中,卷甲入城。
平安州,州城官署之中,衆軍將、文吏分列而坐,賈珩自然坐在帥案之後的太師椅上,身後就是黃銅浮雕下山虎的圖案,廳堂中寂然無聲。
賈珩目光掃過下方一衆軍將,沉默了有一會兒,問道:“胡參將,城中兵馬幾何?北邊兒可有敵寇蹤跡?”
朔州接壤草原,可以說繞襲過來是能起到奇兵之效的,但漢軍也不是沒有設好堡墩以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