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邊王夫人和夏蝶搭上線,令這夏蝶去給賈赦吹這枕邊風。另一邊,她又去信給金陵的王子塍,令他前來京城一次,屆時可當面與賈赦提親。卻說夏蝶自從王夫人處接了此任務之後,便趁着賈赦在自己那處就寢之時向賈赦吹噓她前往王夫人處見了王家給王夫人寄來多少東西、又價值多少,以及王夫人房裡的嫁妝較了他自己的續絃邢氏又豐厚了多少,又將從王夫人那裡得來的宮紗拿給賈赦瞧上一番,只爲暗示那王家有多麼財大氣粗,道是若能與王家聯姻,老爺定能大賺一筆云云。賈赦見狀便也無不心動,心裡便也盤算着若是與王家聯姻,能從王家那處得到多少嫁妝。
不久之後,那王子塍便也親自攜了土儀禮物上京前來賈府拜訪。賈政在榮府榮禧堂中接待了一道前來拜訪的王子塍與王子騰兄弟二人,三人一道敘了契闊,道了些寒溫,之後便由賈政領着出了榮府大門,前往東面賈赦的小院拜訪。此番賈赦倒也在外書房正經接待了王氏兄弟,並留了二人吃罷飯。隨後王子塍自是提出了自己有女待字閨中,聞說賈府仁兄亦欲爲哥兒尋門親事,便也特來商議求親。王子塍知曉那賈赦乃貪財好色之徒,此番上門不僅隨行帶來了不少金陵的土儀禮物,還特意攜了兩名從江南買來的少女,欲將之贈予賈赦做妾。賈赦見狀喜得是眉開眼笑,口中得了甜頭,便也更不會拒絕王子塍的聯姻之意。幾人商議一番,便也將這結親之事定了下來。
隨後王氏兄弟便告別了賈赦,此番賈赦親自將二人送出自家小院門口,二人再度返回了榮府。這次則是先行入了內院面見了一回賈母,方又入了王夫人小院將雙方商議的結果告知與自家妹妹,王夫人聞言亦是甚爲滿意。隨後王子塍便提出欲面見一番賈璉,賈政便忙地命了家人前往賈珠的鋪子裡將正在那處檢視生意的賈璉喚了回來。這王氏兄弟見罷賈璉,心下只道這璉哥兒面上瞧來倒也並不很肖其父賈赦,怕便是更肖其母。生得倒也瀟灑風流,眉梢間很有些許風月情思,總體上倒也滿意。
家人亦喚了寶玉前來拜見一番二位舅舅,待寶玉請安問好之後,那二老爺王子騰似是憶起一事那般對一旁的賈政夫婦道句:“怎的不見珠哥兒?珠哥兒現下可在府中?”
聽罷這話王夫人忙答道:“珠哥兒外出尚未歸來。”
賈政則道:“若是內兄大人慾面見一番犬子,待他歸來之後弟即刻命人將哥兒喚來。”
王子騰聞言點頭首肯,道句:“我亦是數月未曾見過他了,想來上回還是我隨了五王爺一道前往翰林院之時見過哥兒,哥兒這些年亦是出息了……”
一旁的賈政夫婦二人聞說王子騰欲面見賈珠,便也起了不同的心思,賈政則是對於這王子騰稱讚自己最爲得意的兒子而心下洋洋自得,而王夫人則唯恐此番自家兒子前來將賈璉襯得黯然失色從而令這起姻緣有了甚意外與波折便也不妙了。
而此番賈珠直到晚飯時分方纔返回榮府,一到府中便目見大門口正急得團團轉的家人,聞罷家人道明因由,賈珠遂連官服都不及脫下便忙地與煦玉一道匆匆前往王夫人院裡見了王氏兄弟一番。隨後大堂處擺上飯,珠玉二人往自己房中更了便服,隨後一道前往大堂陪客用飯,賈璉亦陪侍此處,此番則按下不表。
而這起王氏兄妹費盡心機所籌劃的親事在三個月後便得以實現,雙方交換聘禮,聘請媒人,訂下了婚期。隨後待王子塍回了金陵,便也籌措嫁妝,使女待嫁。之後不久婚期即至,王子塍攜了其子王仁親自護送王熙鳳前往京城。一行人先行前往京城王子騰府上暫住,待到出嫁那日。而這賈家亦非小家寒門,遂這賈府娶親,自是擺足了排場。光是這運送妝奩的人夫,便有幾百名。
卻說熙鳳嫁進賈府之前,賈璉本亦是跟隨叔嬸一道住在榮府之中,並未隨着親父賈赦住在榮府東面的小院中。而此番待熙鳳嫁入賈府之後,王夫人更是以賈珠尚未娶親內宅諸事尚需侄兒媳婦協助爲由,將鳳姐兒小院安排在自己院落之後,並逐步將管家之權轉移了部分與這侄兒媳婦,以便關鍵時刻這侄兒媳婦能與自己一條心,成爲自己的助力。而賈赦雖因賈璉娶熙鳳一事從中很是賺了一筆,然卻因了兒子此番娶來的媳婦乃王家之人,心自是向着王家而去。加之夫婦二人又隨了二房住在正府,遂於他這正經的爹,倒也並未帶來多少榮府實權上的偏移,反倒令二房之人將這榮府大權握得更牢了一些。此外因了內宅之事賈珠多少有些鞭長莫及,然榮府一應對外事務,諸多理事大權倒也牢握手中。這榮府實際掌權之人賈政夫婦自是不會守着自家長子還令大權旁落。由此這府中璉二爺此番雖跟着賈珠跑腿以協助理事,然到底無甚實權在手。
另一邊,卻說這鳳姐兒本便是千伶百俐、心機極深之人,最善於察言觀色、審時度勢。雖作爲王家之人嫁入賈家,然入府之後便也很快審度清楚了榮府之內的權力分配與局勢。只道是自己雖是大房名下的媳婦,然大房卻並未入主榮府正堂榮禧堂,反倒被邊緣化了。而大房的正室邢夫人又是續絃,家勢卑微,在榮府之中更難討得婆婆史老太君的歡心,由此自己欲攬大權,關鍵還是在二房這邊。遂鳳姐兒便也將自己那正牌的公公婆婆冷落了,轉而親近二房這邊。
此外,即便是二房這處,這權力分配亦是暗藏玄機。外事之上,這政老爺雖是一家之主,然因其不慣俗務,只成日裡與那清客篾片一道清談散淡,遂這治家之權反倒落在了長子珠大爺身上。加之這珠大爺又考取了功名在身,政老爺便也事事仰仗了自家長子。而璉二爺雖亦在這榮府之中幫襯着各項務事,但也惟那珠大爺馬首是瞻,並無實權。
至於那內宅之中,因了珠大爺並未娶親,由此這內宅管事之權方纔落了些在了鳳姐兒身上,否則王夫人如何會放着自家媳婦不管反轉而仰仗侄兒媳婦的?而這王夫人雖是榮禧堂正主,榮府內當家,然這榮府實際的掌家大權卻仍在那婆婆史老太君手中,這作後輩的尚且還需仰仗了老太君眼色行事。且這婆媳之間雖面上觀來其樂融融、和和美美,然私下裡二人的權力之爭絲毫也不手軟,矛盾亦是難以協調。由此這鳳姐兒便也八面玲瓏、左右逢源。一方面是事事皆向姑媽王夫人彙報,表現出自己絕不擅專之象;另一方面則又注意在賈母跟前湊趣討巧、攙科打諢,成日間逗得賈母是喜笑顏開,由此賈母對這孫媳婦便也疼了十分去了,較兒媳婦王氏更爲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