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號剛發現一號的屍體,就覺得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見一塊石頭飛來。剛想躲閃,一根長藤就纏上了他的身體,雙手立刻就被束縛起來。
沒等掙扎,一個黑影穿出來,等他明白怎麼回事兒的時候,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已經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想死還是想活?”
“想,想活?你是?”
“不要廢話,帶我去找你的同伴。”
“去哪裡?”
“正在抓女人哪裡。”
“我……,”
賈珉揮起匕首,二話不說,就在他肩上紮了一刀。
“去不去?”
“好,好,好,去去去。”
走了十來分鐘,就看到了一片開闊地。這是一片山間窪地,裡面有人影晃動。
賈珉押着二號再接近一些,就聽到了一些人的說話聲音。
慢慢的接近,距離那些人將近三十米遠,賈珉停住,四下打量一下,選準了一塊比較平坦的岩石。
“剛纔,就是在這裡殺了一個女人。”
“一個女人?是誰?”
“她說她是公主。”
賈珉心裡不禁一緊,不過,手裡仍然沒有停下。
把連環銃架好,從背囊了拿出彈藥包,放在一邊。一邊準備着這些,一邊觀察着開闊地的情況。
這裡應該是韃靼人的一個臨時集合點,或許兼有指揮中心的功能。
大概清點了一下人數,約有五十四五人的樣子。此時正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有的在說話,有的在吃東西。
“你這個是什麼東西?”
二號還是第一次見到連環銃,竟然好奇地問了起來。
“死亡收割機。”
死亡收割機?這是個什麼東西?沒聽說過。
“你跑吧,我放過你。”
二號勸賈珉道。
他現在成了人質,其實是想自己活命。
自己的五十多個同伴兒就在下面,他想不出眼前這個卜奎人,會有什麼辦法對付五十多個人。
這可都是韃靼人中最爲精壯的人啊。曾經把漢地人給打得落花流水,潰不成軍。
“你還放過我?好好聽我的話,我可以給你留一條命,現在,你喊救命,叫他們來救你。”
“叫人來救我?你說的是真的?我不喊,一喊你就先殺我,我纔不上你當呢。”
“你若不喊,現在就殺你。”
“這可是你說的,喊了你就不能殺我。”
“是我說的。”
“救命啊,卜奎人在這裡,他就一個人,快來救我啊。”
賈珉扯過一把草,塞進了二號嘴裡,把捆綁他的長藤拴在一顆樹上。然後開始往連環銃裡裝藥包和彈包。
你這個小子倒是實在,我是叫你喊救命,但沒叫你喊就我一個人啊。
不過這樣更好,他們都來了,還省得我到處去找他們了。
那幫那個韃靼人聽到喊聲,果然全都向這邊奔來。此時他們自以爲已經佔據了絕對優勢,又聽得只有一個卜奎人,也就放鬆了警惕。
沒有什麼隊形,也不戒備,一窩蜂地就擁了上來。
賈珉划着了火引子,點燃了火藥包。連環銃一陣劇烈抖動,咚地一聲悶響,就發射了。
緊接着,就是一陣陣慘叫傳來。
賈珉也不猶豫,又裝了第二個藥包和彈包,點着發射。
連續發了四通,就見下面已經躺滿了屍體。有十來個沒死的,正在往回跑。
賈珉那裡會放過,張弓搭箭,紛紛射倒。
“你在這呆着別動,敢跑,就跟他們一樣。”
二號哪裡見過這樣的殺人手段,早就嚇呆了,此時已經癱在地上,別說綁着,不綁着他,也動不了了。
好在沒有徹底嚇傻,還知道連連點頭。
賈珉也不管二號,自己走下去,打掃戰場。
稍遠的,就補上一箭,靠近身邊兒的,也不管死活,順手就補上一刀,刀刀都是要害之處。
用了十來分鐘,才把隱患徹底排除,身上的七八個箭囊,也蒐集滿了箭支。剛纔挑的三張比較好的硬弓,也掛在了身上。
然後,賈珉走到了一株高大的白樺樹下,去查看樹下的那具屍體。
莫名其妙地,賈珉就感到了緊張和害怕。
剛纔二號說,他們殺死了一個自稱公主的女人,他很害怕,這就是長安。
走進了,賈珉的心,突然就痛了一下。
他看見了那具屍體身上的衣服,一個黃馬甲。
黃色,是皇家的專用色。只有皇家人,或者皇上賞賜,以示特別恩寵,才能穿這樣的黃馬甲。
以前,長安就曾經跟賈珉炫耀過,自己有黃馬甲。
不自覺中,賈珉就流出了眼淚。
“長安,對不起,我來晚了。”
現在賈珉發現,自己其實還是很在乎長安的。
人模狗樣的皇帝老兒,你叫太子來也就罷了,爲何還要叫長安來送死。
狗孃養的太子,你算個什麼玩意兒,竟然叫長安替你送死。
屍體趴在地上,賈珉將她輕輕地翻了過來,就像怕驚醒一個熟睡的嬰兒一樣。
很慢,很輕柔。
“長安,我帶你回家。”
賈珉還是心懷一絲幻想,把手湊到長安鼻下。
已經沒有呼吸了。
撥開臉上的頭髮,賈珉不禁猛地一驚。
竟然不是長安,而是長安的侍女立冬!
賈珉立刻明白了,一定是在危急關頭,長安的侍女們想了這個掉包之計,立冬穿上了黃馬甲,假扮長安,欺騙韃靼人的。
再檢查立冬的傷口,果然是匕首的傷,只有這一處,恰好在胸口處,身上再無刀傷和箭傷。
立冬的手裡,也正握着一把匕首。
應該就是立冬自傷而死的了。其目的,也很簡單。
一是叫韃靼人相信長安已經死了,放鬆對長安的追剿,二是避免受辱,一了百了。
立冬死了,或許說明長安目前暫時還是安全的。
但是,這並沒有叫賈珉感到安心,而是更加痛心。
他爲立冬痛心。
即使在野渡居的時候,他跟立冬也沒有多少交往。
就是這樣的小人物,在危機關頭,可以爲自己的主子去死。就像茗煙那樣。
這讓賈珉再一次想起了那個逃跑的太子,以及草率開戰的皇上。
或許在他們看來,這些小人物的死,實在是微不足道的事情。恰恰是這一點,更加讓賈珉對他們感到失望甚至是憤怒。
他寧願立冬因爲貪生怕死而逃跑或者隱藏起來,也不願意她象自己在練兵的時候,一再灌輸的那樣,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一切行動聽指揮。
賈珉知道,自己現在的時間很緊迫,長安每時每刻都處於危險當中。
但是,有些事情,他是必須做的,即使耽誤一些時間,也在所不惜。
他四處觀察了一下,找到了一處比較乾爽的地方,從背囊裡掏出行軍鏟,開始挖坑。
這裡都是腐殖土,土層很軟,挖的很快,不一會兒,一個墓坑就挖好了。
他把立冬抱到一個泉眼邊上,開始給立冬洗臉,然後用手給她梳頭,儘量把她的頭髮梳理得整齊一些。
然後,開始給她洗手,又脫下鞋子,把腳洗乾淨。
鞋子已經很髒了,又在泉水裡把鞋子洗的儘量乾淨些。
把立冬抱回墓坑邊,賈珉開始從那些韃靼人身上扒衣服。一套適合自己的,賈珉換到了自己的身上。
剩下的,一半鋪進墓坑裡,然後慢慢地把立冬抱了進去,小心地把她擺放好,讓兩手搭在胸前。
把剩下的一半衣服蓋在立冬身上,又把旁邊的樹枝拿過來一些壓在上面,在這纔開始填土。
填上一層土,又找了些石頭壓上,然後又填土。用鏟子把土拍實,又找了些石頭壓在土上。
這樣,即使有了什麼野獸來,也不至於毀壞立冬的屍體了。
然後,他把旁邊的那棵白樺樹上開始刻樹皮,最後寫出了一個大大的“冬”字。
“立冬,你就暫時在這裡呆上一段時間,待我救出長安,將來收復了南溫都拉,就來接你回去。”
說完,賈珉再也不回頭,向連環銃那裡走去。
他知道,自己現在還在流淚,也知道,自己的心,現在變得有些脆弱。
他不想改變什麼,他覺得這樣挺好。
立冬也就十六七歲,這個年紀,在他的前世,還在上初中或者高中,還是父母手心裡的寶兒。
但是,在這個時空裡,在這個風雨交加的時候,在這個原始森林中,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就這樣凋謝了。
爲了掩護一個貪生怕死的太子,一羣貪生怕死的男人,就這樣靜靜地走了。
如果不是賈珉到了這裡,她或許連屍體都不會留下,很快就將被隨時出沒的野獸給吃掉。
賈珉沒有更多的時間悲哀,他開始拆卸連環銃。
現在,他還剩下三個火藥包和三個彈包,在尋找長安中,這些東西還有重要的作用。
“珉長官。”
一個聲音響起。
聽到這幾個字,賈珉立刻渾身一震。刷地站起來,四處張望着。
凡是能用這個稱呼叫他的,都是他的屬下,或者卜奎那些比較熟悉他的人。
看了一下,卻沒有人。
“珉長官,是我在叫你。”
竟然是他抓的那個二號俘虜在說話。
“你怎麼會認識我?”
黎民萬萬想不到,一個隨便抓到的,普通的韃靼人,竟然會認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