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這驚心動魄的場面,倪二也心有餘悸。
不過,現在完成了任務,就怎麼說怎麼有理了。
“愣着做什麼,還不趁機練練槍法。這樣的活靶子,到哪裡找去?”
“是,倪營長。”
很快,北海軍殺了過來。
此時驃騎營的營地裡,已經亂成一團。
那些四處奔散的戰馬,把自己的營地也給衝亂了。
北海軍趁亂,就開始了獵殺。失去了戰馬的驃騎營士兵,就成了獵物。
雖然他們手上還有弓箭,一些人還有火銃,但是,還沒等對方進入自己的射程之內,就被對方的步槍幹掉了。
半個小時後,守軍的防線被徹底摧毀,隨之崩潰的,還有他們的心裡防線。
開始不斷地有士兵開始逃跑。
在戰場上,最忌諱出現逃兵。尤其是在戰局僵持不下的時候。
此時逃跑,就象傳染病一樣,會將恐懼情緒快速傳染,瓦解鬥志,毀掉士氣。
倪二正在射擊,賈薔和賈芸過來了。
“他們似乎要逃跑了,我們追不追?”
倪二問道。
“倪二,你什麼眼神兒,什麼叫似乎,這不是已經開始逃跑了嗎?”
賈芸有些不屑道。
“是,賈團長,他們已經開始逃跑了,我們追不追?”
“這個麼?當初珉長官是怎麼說的?”
“珉長官說,他叫打誰就打誰,誰不服就打誰,誰擋道就打誰,看誰不順眼就打誰。現在他們逃跑了,屬於哪一種?”
“這個……。”
賈薔還沒說完,賈璉就過來了。
“怎麼還不組織追擊?”
“我們幾個正琢磨着珉長官是怎麼說的呢。”
“哦,珉長官的話,我記得,他說愛怎麼打,就怎麼打。追擊,儘可能多地消滅敵人,徹底打垮驃騎營。”
“明白了,旅長,自由追擊,愛怎麼打就怎麼打。”
幾人都走了,倪二還有些迷糊。
不是打阻擊戰麼?怎麼成了追擊戰呢,這是誰阻擊誰呢?
這個風雪夜,盛京周邊也不平靜。
午夜時分,韓天魁的營地裡,開始有篝火熄滅。
一直在不遠處監視的席麥瑞、沙克和瓦達加司幾人,覺得韓天魁要行動了。就悄悄地跟了上去。
他們的行動,很快就被韓天魁發現。
但是韓天魁似乎沒有動搖決心,只是派出了一些人前來攔截,自己則率領大部隊繼續向關向屯方向進軍。
他的目標是關向屯的兵工廠,只要達到了這個目標,他的戰略目的就達到了。
這一次,他決定不惜一切代價,摧毀北海軍的兵工廠。
在這一點上,他非常認可宋寬的見解。所以纔將自己的嫡系主力,全都帶了出來。
他曾經跟北溫都拉的韃靼人交過手,那一次他戰敗了。
對於韃靼人的實力,他自然是清楚的。何況這裡還有戰鬥力更加強悍的北海第三旅。
雖然他的性格有些剛愎自用,但是,作爲寧古塔將軍,他不是個傻瓜。
他知道此戰凶多吉少,自己很可能受到巨大得到損失。但是,相對於摧毀賈珉的兵工廠,即使再大的犧牲,也是值得的。
只要摧毀了賈珉的兵工廠,毀掉了那裡的設施,殺了工匠,賈珉就不可能在這裡生產出彈藥來。
沒了彈藥,他的火器優勢也就沒了。再想從北海弄來設施和工匠,至少也得幾個月的時間。
有了這幾個月,朝廷就可緩過氣來,調集兵力,將賈珉一舉殲滅。
消滅了賈珉,南方的陳也俊和馮紫英就成了孤軍,沒有了彈藥的支持,根本就撐不了多久。
只要消滅了賈珉的勢力,天下就再也沒有什麼勢力可以跟朝廷抗衡的了。
儘管後面不斷地騷擾,韓天魁還是很快抵達了關向屯附近。
突然間,前方燃起了熊熊篝火,把夜空照得通亮。
“舅舅,他們點亮了篝火,這是何意?”
鐘鼎騎着馬,跟韓天魁並排站着。
“他們是想爲他們的火器指示目標的。傳令下去,不惜一切代價,摧毀兵工廠。”
“是,舅舅,出擊!”
鐘鼎馬刀一揮,帶頭衝了出去,其餘士兵,也吆喝着衝了上去。
炮彈的尖叫聲,劃破夜空,紛紛落在寧古塔軍的陣列裡爆炸。機關槍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爆炸聲,槍聲,人的喊叫聲,馬的嘶吼聲,交織在一起。通紅的火光,漫天飛舞的雪,駿馬奔馳的身影。
這一切,構成了一幅立體的血腥畫面。
看着不斷被炸飛的人和馬,看着不斷地倒下去的戰馬把身上的騎士摔落,韓天魁的心,不禁一陣陣地抽搐。
此前,他雖然多次聽說過賈珉火器的厲害,他的軍隊訓練有素,他本人用兵如神,但是,親自跟賈珉交手,今天還是第一次。
打了一輩子仗,可以說是久經戰陣,見過無數的生死廝殺。對於戰場上死人,他早已經麻木了。
但是,今天見到自己那些士兵們,如此輕易地就死掉了,還是讓韓天魁心裡震撼不已。
遠遠的,沒等照面,沒等交手,就被不知道從哪裡飛來的一顆子彈打死了。這還哪裡是打仗,純粹就是自殺啊。
一發炮彈在附近爆炸,巨大的氣浪,一下子就把韓天魁掀翻在地。
過了好一會兒,在兩個護衛的扶持下,韓天魁才爬起來,抖落身上的土,吐出嘴裡的泥土。
“舅舅,敵軍火力實在太猛,衝不上去啊。”
鐘鼎回來了,不過,已經換了一匹馬,頭髮也散亂了。
“衝不上去也要衝,衝到最後一人爲止。”
“將軍,南溫都拉人從東邊殺上來,我們要頂不住了。”
參將劉明德騎馬奔來。
“混賬,頂不住也要頂,不能讓他們進來。回去,誰敢退卻,斬!”
“將軍,長安和駱杏山從西邊攻過來了,來勢很猛,我快頂不住了,給我一萬兵馬支援。”
這回來的是盧春林參將。
“盧參將,這裡的一兵一卒也不會給你,你回去,給我頂住了,只要這裡毀了兵工廠,便是兩萬人,我都給你。去吧,茲事體大,拜託了。”
盧春林無奈,無聲地走了。
韓天魁突然覺得,天空似乎更加亮了,回頭一看,自己陣地的後方,也燃起了熊熊大火。
“舅舅,那裡似乎是我們的輜重之地。”
韓天魁知道,是自己的輜重車隊被人放火了。
過了一盞茶功夫,韓桂波參將騎馬奔來。
韓桂波,是韓家的族人。
“叔叔,後面就要頂不住了,韃靼人殺的很猛。輜重已經被趙大海放火燒了,所有的箭矢和火藥都沒了。”
“桂波,後面還能頂多久?”
“頂不了半個時辰。韃靼人實在太兇猛,孩兒們都怕了,有的人已經逃跑了。”
“桂波,你回去,務必頂住,此戰關係到咱家的生死。”
“我知道,叔叔。侄兒死戰到底。”
“鼎兒,你去看看劉明德那邊的情形,告訴他,務必頂住。”
“師爺,你到盧春林那裡去督戰。”
鐘鼎和師爺分別去了,韓天魁隨便坐到雪地上,從懷裡掏出一包香菸,抽出一支,放到嘴裡。
一個衛士拿出火鐮,給他點着,韓天魁猛吸一口,徐徐將煙吐出。
“你們知道麼?這就是北海出產的香菸,味道可真不錯。你們是不是也想抽一支啊?”
“將軍,小的不敢。”
“小兔崽子,還說不敢,平時你們就偷偷從我這裡拿,以爲我不知道?拿去抽吧。”
韓天魁把煙扔給了護衛,自己又掏出了一包打開,抽出一支,用原來的菸蒂點着。
就這樣,韓天魁一支接一支地抽着。
賈珉,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少彈藥?
時間過去了一個時辰,但是對於韓天魁來說,卻似乎有一輩子那樣漫長。
鐘鼎縱馬奔來。
“舅舅,不好了,劉明德帶着他的人逃跑了。”
韓天魁坐不住了,忽地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
“將軍,大事不妙,盧春林跑了,駱杏山他們殺進來了。”
還沒到跟前,師爺就大呼小叫起來。
“舅舅,你看,後面似乎韃靼人殺進來了。”
韓天魁回頭一看,就見火光中,一隊隊人馬在縱橫馳騁。一看那衣服,就知道是韃靼人。
“舅舅,大勢已去,我們撤吧。”
“混賬東西,我們怎麼能撤,將來有何臉面去見皇上?”
“世翁,大廈將傾,已經無力迴天,還是先撤回去,再圖後事。”
“要撤你們撤,我不走。”
師爺給鐘鼎使了個眼色,鐘鼎下馬,突然抱住韓天魁。
“快來把他綁起來,撤退。”
幾個衛士還在猶豫,師爺已經斬斷了繮繩,先來綁韓天魁。
見師爺都動手了,幾個衛士過來,七手八腳地將韓天魁綁上,扛起來放到馬上。
“就委屈一下舅舅了。師爺,你帶着舅舅先走,我去叫人撤退。”
鐘鼎說完,就上馬離去,沒走多遠,突然從馬上摔了下來,在地上滾了幾圈兒,不動了。
“鼎兒,叫我如何跟你母親交代?”
韓天魁聲嘶力竭的喊了一聲。
不用鐘鼎去傳令,前方的人馬已經撤下來了。
一個參將奔來,在師爺旁邊停住,一看情形,就明白了怎麼回事兒。
“北海軍已經發起反擊,頂不住了,走吧。”
自從開戰後,賈珉就一直坐在屋子裡。
衛若蘭進來了。
“珉長官,韓天魁開始逃跑了。”
“傳令各路人馬,追擊敵人,到佔領松山堡和寧遠爲止。”
“叫他們怎麼打?”
“他們愛怎麼打,就怎麼打。”
“好的,珉長官,愛怎麼打就怎麼打。”
衛若蘭笑嘻嘻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