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的死沒多久便傳到了宮裡, 榮國府裡鬧得沸反盈天,外面卻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傳出當家夫人是被毒死的, 榮國府的臉面還往哪裡放?
賈母一下子病倒在牀上起不來, 府裡的大權徹底交給了大房, 刑夫人表面哭得跟淚人似的, 心裡卻樂開了花, 就差拍掌叫好了,對鳳姐也是吆五喝六,惹得鳳姐不由出言諷道:“旁人不知道二太太是怎麼死的, 大太太你也不知嗎?究竟是哪個膽大包天敢毒殺主子還沒查出來,你怎麼就放心地下, 還這般張揚?”
刑夫人聞言驚出一身冷汗, 急忙拉住鳳姐道:“這事不是璉哥和親家那邊在查嗎?怎麼還沒有眉目, 這人心惶惶的,誰個能安下心操持喪事?怪不得都要發喪了, 你二叔纔來過兩三次。”
正說着,前院有小廝傳信,說是讓準備準備迎聖旨,兩人相視一眼,瞬間讀懂了對方的心思, 這怕是賈元春在聖上那裡使了勁兒。
薛寶釵聽了這個消息後, 越發珠圓玉潤的臉龐冰冷如雪:“賈元春倒是好手段。”
正臥牀養傷的薛夫人如今竟不能見賈家人的名字, 一手捂着發痛的胸口, 一手緊緊抓住薛寶釵的手臂道:“我兒定要進宮去挫挫那人女兒的銳氣, 給我出口惡氣。”
林黛玉坐在一旁略顯尷尬,想開口爲賈家說些什麼, 卻知道說了也無濟於事,兩家算是結了死仇了。
薛寶釵倒不避諱林黛玉,冷聲道:“進不進得去還不知道,賈元春要是不耍些手段,沒人會信。再者你剛被她娘給傷了,她娘便死了,很容易就會疑心到我們頭上,就算不是我們做的,我想她也會把這筆帳算到我們頭上。”
“真是一個比一個惡毒。”薛夫人頹然倒在牀上,無力地說道。
林黛玉低下頭沉思片刻,不得不覺得薛寶釵所言句句在理,只是她心裡有個疑問沒有說出口,王氏的事真的和寶姐姐無關嗎?
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只是直覺告訴她王氏的死和寶姐姐脫不了干係,想到失魂落魄的賈寶玉,她一時有些神遊天外,沒去注意薛寶釵接下來說了什麼。
薛寶釵知道自己這次是被王氏和賈母逼得狠了,她們先是和那兩個僧道合謀想要害死她,又和薛家族裡那裡野心勃勃的人聯手想要鯨吞他們家的產業,最後竟狗急跳牆直接想要了薛夫人的命,這口氣她如何咽得下?
王氏本就活不了多少日子,她是讓她先走一步,給已經是空殼子的賈府減輕點負擔。
聖旨裡聖上贊元妃孝感動天,特給了賈家很多賞賜,追封了王氏,以示安撫。
若說乾高宗不知道王氏是被毒死的,那根本不可能,畢竟有百里於安那人在,說不定這道聖旨就是他的意思,上次圍獵乾高宗對賈元春的態度很明確,顯然不會是真心憐她。
薛寶釵這邊分析得精確,但接了聖旨突然精神奕奕的賈母卻不這麼認爲,立刻召來賈政說道:“我賈家聖眷正隆,只是若薛寶釵進了宮,那元妃娘娘怕不是她的對手啊。”
賈政頗不以爲然道:“只要娘娘安心侍奉陛下,定能宮位永固。”
賈母對迂腐的二兒子有種恨鐵不成鋼,後院這些陰私算計他是一竅不通,爲官之道也不懂左右逢源,不然嫡親女兒做了宮妃,他怎麼還只是一個從五品的員外郎。
賈母見與他說不通,便說道:“從宮裡遞出的消息,說是不只會給公主選伴讀,皇子那裡聖上那也有打算,你私下裡和交好的幾家王公走動走動,爭取把寶玉送到皇子身邊。”
“可是老千歲那邊的人……”賈政有些猶疑,畢竟他們賈府一直都不是站在保皇派那邊,即使賈元春做了宮裡的貴人,賈家也沒有明確態度。
賈母皺眉咬牙道:“那邊的先掛着。寶玉和顰兒的事要緊,若是我們不表態,林海那邊怕是不敢與我們結親。”
“寶玉尚公主也使得,林海不樂意不如就算了。”賈政想到自從林如海進京與他越來越生份,心裡不免有了嫌隙。
賈母氣結,怒道:“這事就這麼定了。你媳婦發喪完你就好好挑個繼室,王家薛家那邊這次我們也得罪得狠了,我聽聞甄家有幾個女兒是好的,你再看看就定下吧。”
賈政應了聲是,心裡不免對賈母的冷情有些怨懟,王氏還未入土,她便考慮這樣的事,未免太不盡人情了吧。
不僅兇手沒有找到,還要如此,賈政心裡一片悲涼,對亡妻更是多了幾分愧疚。
王氏發喪後的第五日,正是薛寶釵和林黛玉參選的日子,賈政對賈母虛與委蛇,根本沒有爲賈寶玉走動。
賈寶玉因爲林黛玉離府,又喪母,精神受到了重大的打擊,幾乎閉門不出,人也呆呆的,不思飲食日漸消瘦。
紫娟自從林黛玉回府就留在了賈寶玉身邊,見賈寶玉精神萎靡,上前說道:“今兒是林姑娘參選的日子,二爺怎麼不去宮門口送送?”
賈寶玉身子一震,騰地站起來抓住紫娟的手臂問道:“姐姐,什麼時辰了?”
紫娟安撫道:“二爺,不急,你換上衣服現在出門,鐵定能見到林姑娘。”
賈寶玉突然笑了,拉住她的手道:“好姐姐,把你留下真是留對了。”
原來賈寶玉想着紫娟向來與林黛玉親厚,若是把紫娟留下,那林黛玉必然是捨不得的,林黛玉也確實回過幾次榮國府看紫娟,平日裡也給紫娟遞了不少東西。
薛寶釵和林黛玉下了馬車,看着一個個容顏姣好的閨秀依據名牌各自站好隊,兩人也上前找到了位置。
“林妹妹,宮裡去不得啊。”賈寶玉的聲音突然在寂靜莊嚴的宮門前響起,惹得一衆閨秀和宮人都朝他來的方向望去。
林黛玉又驚又怒,想要開口讓他回去,卻知道此時若應了賈寶玉,她的名聲毀了不要緊,怕是還要連累林如海。
薛寶釵慶幸林黛玉沒有應聲,看着賈寶玉被宮門口的兩隊守衛堵上嘴拖走,不由冷笑道:“真是個蠢貨。是怕賈家自毀的不夠快嗎?”
參選的過程非常順利,薛寶釵和林黛玉都到了殿選這一關,由乾高宗和衆妃嬪親自甄選。
當看到薛寶釵和林黛玉兩人時,正與乾高宗談笑的賈元春笑容僵在臉上,而接下來乾高宗的安排更是讓她氣得想吐血。
薛寶釵和林黛玉成爲公主的伴讀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賈元春看着下面兩個謝恩的人,終究臉上掛不住,失了儀態冷諷道:“兩位妹妹,不是來宮裡陪伴本宮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