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釵閉上眼, 深吸一口氣,如雪肌膚的紅暈轉瞬即逝,雖然她與百里於安有諸多接近行爲, 但是婚姻大事怎麼能他幾個字就決定。
自從重生後她越來越要強, 所以纔不肯對百里於安低頭, 百里於安的霸道不尊重是她心底最不滿的地方。
若她不知百里於安真正的身份, 即使是感表的事沒有了其望, 百里於安冷情時比較多,相信她也會對百里於安有了感情。
只是,百里於安對她的態度讓她燒熄了心中的熒熒之光, 她變得越來越理智,所以根本不去考慮百里於安看上她的可能。
在薛寶釵看來, 她一直都是百里於安一棵有用的棋子, 她甚至很期待她這顆棋子左右了全部局面時, 他的表情是何等精彩?
重生是爲了什麼?是爲了自己掌控自己的命運,這是她的執念, 所以她還是犯了一個與前世一樣的錯誤,那就是壓抑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想法,而她深陷於執念中不可自拔。
這種執念體現在最深的一點,就是她對林黛玉,還有她自己情感的態度。
“我拒絕。”薛寶釵紅脣中吐出這樣一句話, 起身便離開。
出乎意料的, 百里於安沒有挽留的話, 甚至連經常施的威脅手段都沒有使出來。
薛寶釵捂着抨抨亂跳的心口走出別院大門, 香菱站在馬車前急得團團轉, 見到她的身影急忙迎上去:“姑娘這是怎麼了?可是小王爺又發脾氣了,小王爺也就是表面的功夫, 其實一點都不兇。”
聽到香菱這麼說,薛寶釵突然來了興致,坐到馬車裡便說道:“你怎麼就不覺得他是是個兇人,他可是兇名在外。”
香菱將帕子遞給薛寶釵示意她擦擦汗,然後漫不經心地說:“林姑娘說聽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小王爺一點都不兇,對姑娘好着呢,我能感覺得到,林姑娘也是這麼說的。”
“聽到的是不一定真的,你又怎麼知道林姑妨說得是真話?”薛寶釵故意逗她道。
誰知香菱卻一臉認真地回道:“林姑娘說的話是真是假,和我所說的話是真是假,有什麼關係?”
薛寶釵爲之語結,自從香菱做了林黛玉的學生後,說起話來越來越有禪意,有時連薛寶釵都要思索好一會兒。
可是此時言語關於百里於安,她就想避開,不願往深處想。
突然馬車停了,外面傳來一陣喧譁聲。
“薛家太過份了,居然踩着親戚巴結權貴,如今將親戚的產業全數騙走,真是大惡人,以後大家都不要買他家的東西。”
“真的?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聽說是薛家女兒名寶釵的,巴結上了先皇封的九皇爺,不知道使了什麼狐媚子手段?”
“陷害親族這樣的陰私手段都能用,和他們家做生意還不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都說女生外嚮,該不是偷了漢子,想和姘頭一起吞了自己家吧。”
……
議論聲一聲高過一聲,一句比一句更不堪入耳,薛寶釵粉拳緊握放在膝蓋上,臉上的怒氣越來越盛。
她不顧香菱的攔阻,走出馬車俯視着烏壓壓的人羣,第一次真正有了孤立無援的感覺,可是僅僅是這樣的手段,她就會退縮了嗎?
薛寶釵冷笑着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放在自已頸間,然後掃視着喧鬧的人羣。
“她要做什麼,羞憤自殺嗎?”
“想畏罪自殺,絕對不可以,把那些鋪子還給可憐人。”
薛寶釵把刀子往脖子移近了幾分,一道血痕瞬間顯現出來,見衆人被她的舉動驚住,她纔開始說話:“沒有證據就敢聚衆圍堵我,如果我是清白了,但被你們逼死了,你們覺得能從我兄長手裡得到鋪子?還是你們有膽和九皇爺做對?”
四周一片寂靜,沒有人發一言,只看向站在馬車上冰冷如雪的薛寶釵,肆意決絕,超脫於世俗的不羈,讓衆人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彷彿看到高傲潔淨的仙子臨世。
“她不敢死!”一個聲音剛響起,就被人從人羣中丟到了薛寶釵的馬車前,人羣自動讓出一條道路。
只見與薛寶釵相對的是一個頭帷帽弱不驚風的青衣女子,氣質如蘭花出塵,尤其是那雙似怒非怒的含情目,讓人不禁被她的情緒牽動。
“寶姐姐,我來遲了。”
來人正是林黛玉,她本是來找薛寶釵替賈家說情,畢竟是她外祖家,她不通庶務,所以對這些沒有什麼經驗,也不知外面傳言是真是假,她只知道如果這些人詆譭的對像是芵寶銃,那麼就是假的。
薛寶釵眼眶一熱,握着刀的手有些發顫,她知道她的堅持和執念沒有錯,最起碼現在這種時候她不是孤家寡人。
她再也不會孤單單地躺在雪地上死,會有真心人送她最後一程。
林黛玉被人從車上扶下,一步步走向薛寶釵,周圍靜得掉一根繡花針都能聽見,她走到馬車前突然轉身嬌喝一聲:“全部拿下!”
林家侍衛蜂擁而上將還正被林黛玉風姿驚呆的衆人拿下,林黛玉俏臉露出諷意:“讓他們全部閉嘴,然後送到京兆伊!”
然後,她不再理會這幫巫合之衆,轉身看着頸部鮮血橫流的薛寶釵,淚一滴一滴落下:“寶姐姐,沒事了,把刀放下,我給你治傷!”
薛寶釵聞言一驚,頸間的匕首從手中滑落,她將林黛玉拉進馬車,顧不得頸上的傷,讓香菱去馬車外守着,急急地問道:“怎麼回事?”
林黛玉面帶歉意道:“寶姐姐,對不起,我剛開始以爲是假的,沒敢和你說,畢竟來百里大哥那麼厲害的人物都不能用仙術了,我怎麼可能例外?”
說着,纖細無骨的手撫向薛寶釵的脖頸,瑩瑩綠光從指間傾瀉,薛寶釵的傷口慢慢地恢復無瑕,林黛玉的臉色只是有些蒼白,並無大礙。
“這是好事。你可以保護自己了。”薛寶釵欣喜道。
林黛玉目光灼灼地看着薛寶釵道:“寶姐姐,我也可以保護你。”
薛寶釵笑道:“是,林妹妹如今可是貨真價實的仙子。”
林黛玉有些不好意思,忽然想起自己來找薛寶釵的目的,拉住薛寶釵的手說道:“寶姐姐,我本來是想着替外祖母向你求求情,誰知林家的護衛竟碰上了賴大和賴二那兩個老奴和一些人商量着要敗壞你的名聲。”
薛寶釵知道賴大有一個很精緻的大花園,賴婆婆雖是奴僕,但是在賈府的輩份高,他們賴家的主要經濟來源可不就是要巴着賈府的油水嗎?她使計把賈府的產業拿走了一大半,而且京城這地界的人,都是捧高踩低,恐怕賴大兒子捐官的事八成是要黃了。
她記得前世賴大的兒子可是捐了個好官呢。
薛寶釵冷冷的諷刺道:“賴婆婆貪了賈家那麼多的東西,還敢讓她兒子做出這等事,果然是覺得賴大賴二身爲寧榮兩府的大總管,可以隻手遮天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林黛玉向來對這些事不感興趣,如今看來這裡面有太多陰私算計了,她皺了皺眉道:“不管外祖母能不能聽進去,我還是要提醒她一下。”
送走林黛玉,薛寶釵不由嘆了一口氣,香菱歪着頭疑惑道:“大姑娘爲何嘆氣?是因爲林姑娘和寶玉走得近嗎?林姑娘很是看重姑娘,你就放心吧。”
薛寶釵不禁啞然失笑,香菱總是這麼敏感又一語中的,她當然不擔心林妹妹對疏遠她,她擔心的是賈元春知道林黛玉今日所爲,怕是要對林妹妹恨之入骨了。
“什麼?林黛玉竟將榮國府的下人送到京兆伊了?”
賈元春收到賈家的求助信,嬌豔的鵝蛋臉瞬間扭曲了,將信紙□□成一團擲到地上。
她想到有可能產生的後果,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如今已經來不及了,怎樣才能拿捏薛家和林家呢?
“娘娘,陳太妃娘娘邀各宮娘娘明日去瀲灩湖賞菊。”旁邊的貼身大宮女的話讓賈元春豁然開朗,嘴角勾起一抹算計的冷笑。
翌日,林黛玉與薛寶釵下了學,一同回了林府,剛下馬車便見到林如海站在正門着急地來回走着。
待看到兩人時,林如海快步上前問道:“玉兒,你和寶丫頭的兄長是怎麼一回事?”
林黛玉有些茫然:“薛大哥?爹爹爲何這樣問?”
說完和薛寶釵相視一眼,兩人心裡同時升起不詳的預感。
“該不會是元妃又有了詭計?”兩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林如海看到兩人的神色,也把事情猜測出了七八分,濃眉緊皺,俊美儒雅的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容:“府裡剛剛收到懿旨,陳太妃給玉兒和蟠兒賜婚了。”
“什麼?”林黛玉和薛寶釵驚呼出聲。
薛寶釵先鎮定下來,問道:“陳太妃不是一直身體不好嗎?她是怎麼起了心思給我兄長和林妹妹賜婚?素昧謀面就決定了別人的人生,賈元春給了她什麼好處?”
林黛玉也調整好情緒,睜大雙眼等待着林如海的回答。
林如海對兩人的反應表現很滿意,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道:“進府再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