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時, 薛寶釵便對刑岫煙的印象極好,家境貧寒卻有一番風骨,即使寄人籬下也未見其阿諛奉承, 自怨自艾。
幾人走進正廳, 與薛子牧見過, 薛子牧對薛寶釵亦是讚不絕口, 誇得她羞紅了臉, 薛蟠卻只嫌不哆,在旁邊附言道:“妹妹自然是最好的姑娘。”
“那我呢?”薛寶琴佯怒地嗔了薛蟠一眼。
薛寶釵用食指點了點薛寶琴的額頭道:“二叔明着誇我,暗裡其實是在說你呢?”
薛寶琴不解道:“這是怎麼說, 爹爹可是都提得是姐姐你的名字啊,難不成我會聽錯?”
薛寶釵卻故作神秘:“你還是自己想吧。”
薛寶琴卻不依了:“姐姐定然是唬我呢。”
說罷, 屋裡的人全都笑起來, 一家子和樂融融好不熱鬧, 聊了一會兒,雖薛子牧是男客, 幾人也坐在一起用了飯。
薛子牧對百里於安也有幾分熟悉,畢竟當年他病重時是百里於安幫了大忙。
薛寶釵記掛着薛蝌與刑岫煙的事,吃罷飯便細細地問了薛寶琴,薛寶琴不知她是何意,沒有多想便把來龍去脈講與她聽。
薛寶釵聽到薛蝌救刑岫煙時, 兩人有了肌膚之親, 心道, 賈家正愁攀不上薛家呢, 這親怕是跑不了了, 雖然她對刑岫煙印象不錯,但若是這樣就要與賈家又扯上聯繫, 她心裡自然不十分情願。
“姐姐,我一路聽了咱們家許多事蹟,也知你們與族裡斷了親,族裡的人又把主意打到了我們頭上,前幾日還讓人找了父親,許多地方產業都是我哥哥在打理,若是鬆了口,怕也會……所以,父親的意思也是想出族。畢竟我們纔是血脈最近的一支。沒道理你們出了族,我們還窩在那讓他們下手,再牽扯到你們。”
薛寶琴已見絕色的臉上寫滿了堅持,定定地看着薛寶釵,說出心中所想。
薛寶釵笑了笑說:“你這是要我來拿主意嗎?”
薛寶琴竟真的點了點頭:“爹爹早就交待了,小時你給爹爹出主意避了禍,爹爹就一直念着你的好,還說這家裡上上下下定是你在拿主意。”
薛寶釵聞言心裡一震,薛子牧的才智機敏那也是無人能敵,不然前世也不會遊商天下,將兩個兒女教得不同尋常商戶,比之京城大家也不遜色多少。
“叔叔自然有他的打算。倒是你長得越發美,這梅家可真是燒了高香了。”薛寶釵不露痕跡地將話引到別處。
薛寶琴果然紅了臉,容顏越發傾城地讓人不敢直視,她突然開口說道:“再美也比不得九皇爺。”
薛寶釵頓時哭笑不得:“你一女子怎麼能與男子相比?”
於是,兩人又就顏色這個問題爭論了半晌,兩人雖多年未見,但是卻親密異常,幾日吃穿住行都是在一處。
林黛玉在家裡呆坐,見薛寶釵幾日未來,便心裡煩躁起來,林如海見她如此,怎會不知她是爲了什麼。
“寶丫頭不來,你竟不去找她嗎?”林如海不忍她枯坐多想,不由點醒她道。
林黛玉卻扭着帕子,面露哀色:“寶姐姐定是有人陪着,把我忘了,我又何必去討沒趣,惹別人嫌。”
林如海卻笑了:“你真是這樣想的?那正好我就把送信的人再喊回來?”
“送信?送什麼信?”林黛玉疑惑不解。
林如海道:“讓寶丫頭領着她的堂妹來府上做客。”
林黛玉喜道:“當真?”
林如海點了點頭,又有些爲難:“可我覺着你不怎麼歡喜,這事還是算了吧。”
“爹爹……”林黛玉見林如海真的轉身要走,急忙扯住他的衣袖。
林如海哈哈大笑,林黛玉才反應過來,他是在逗她,跺跺腳提裙便往正廳的方向走。
薛寶釵見到林黛玉身邊的王嬤嬤,知道定是林黛玉有急事,不想卻是邀請她去做客,林黛玉甚少主動邀約,這還是頭一遭。
薛寶釵喜不自勝,便與薛寶琴一起來到了林府,誰知在林府門前竟碰上了王熙鳳一行人,王熙鳳一見是薛寶釵,便笑着迎了上去:“妹妹這是從哪來啊?”
然後,又拉住薛寶琴的手讚歎道:“這天仙似的妹妹是哪家的?竟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人。”
薛寶釵知她並非沒有聽過薛寶琴,那刑岫煙已經住在大觀園好幾日,又是薛子牧派人護送的,依着王熙鳳的性子怎麼可能會不打聽清楚。
“這是王家表姐,最好相處不過,除卻管事時嚴厲些,平日對姐妹從未紅過臉。”薛寶釵對薛寶琴價紹道,然後又對王熙鳳道,“這是我堂妹,可不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人物,鳳姐可不能到處與人說去。”
王熙鳳笑顏如花,執起薛寶琴的手,輕拍着薛寶琴的手背:“那是自然,自家的美人自然要藏起來。”
“喲,是哪個要金屋藏嬌?”林黛玉從府裡走出來,高聲道:“竟是到了我家門口也不進府,想藏着不讓我見着。”
王熙鳳笑着指着走近的林黛玉道:“瞧瞧咱們林姑娘的嘴是越來越不饒人了,這不是把人都送到府門口了,你這話從何說起啊。”
林黛玉上前嗔怒道:“寶姐姐有了仙女一樣的妹妹,竟忘了我這個俗人妹妹了。”
薛寶釵笑道:“哪個是仙姝,你自己竟不知道嗎?”
“與寶姐姐相交的姐妹,自然都是仙子一般的人。”薛寶琴在旁邊說道。
薛寶釵這時笑得花枝亂顫:“寶琴妹妹說得不錯,把我們連她自己都誇了個遍。”
薛寶琴即使是再活潑也羞紅了臉,林黛玉見此情形,對薛寶琴的印象也好了一分,覺得她是性情中人。
幾人笑鬧了一陣,便相攜進府,王熙鳳臉上雖堆着笑,心裡卻將賈母埋怨了個透,偏偏選這日來說那不靠譜的事,到時若是惹了衆人不快,這親戚怕是都交不成了。
林黛玉自然知曉王熙鳳無事不登三寶殿,趁着薛寶釵帶着薛寶琴遊花園之際,便與王熙鳳說了幾句。
“你說什麼?外祖母竟還想着讓我與寶玉定親?這是爲何?”林黛玉眉目間帶着不快。
王熙鳳自然是察言觀色,嘆了一口氣,好壞話都要說的,只聽她道:“還不是寶玉鬧得太厲害,天天如犯了癔症,吵着要將你接回去。眼看着也到了定親的年紀,若是定了別人,怕他是活不成了。”
林黛玉不由氣道:“他活成活不成與我有何相干,若是念着我,也不見來看過我幾次,只知道日日拿他自己的身子爲難外祖母,這樣的人我如何信得?更別說是這一生的事。他只想要別人個個遂了他的意,也爲我的名聲想想。”
王熙鳳知道林黛玉對賈寶玉還是有感情的,不然也不會埋怨寶玉,她可不想林黛玉一時心軟就嫁了賈寶玉。
於是她嘆了一口氣道:“誰說不是呢?以前也道他是個好的。相貌爲人樣樣出挑,哪知竟如此扶不起來,庶務不理,學業也不成,細細比較,男子氣勢比之你璉二哥還要差上幾分,只是老太太寵着,定不想讓他受了委屈。”
林黛玉雖然覺得王熙鳳說得有些過了,但並非毫無道理,在心裡又將賈寶玉與自己見過的男子比較,賈寶玉確實多了幾分脂粉氣,思及他以後的處境,不由落下淚來。
薛寶琴隨下人去了淨房,薛寶釵先折回竟看到這樣的情形,便開口問道:“這是怎麼了?鳳姐可是欺負了你?”
鳳姐急忙擺擺手,知今日說得已經夠多了,再多說也沒什麼效用,便與薛寶釵混說了幾句起身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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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將王熙鳳送走,一路攜手去找薛寶琴,林黛玉將賈母的打算說給薛寶釵聽,薛寶釵聽了冷笑道:“老太太向來打得一手好算盤,她把寶玉那樣子的當寶,別人要嫁寶玉自然都是高攀了。”
見林黛玉神色難堪,薛寶釵收了聲,不再說過激的話,放低了聲音緩緩勸道:“我家妹妹許了翰林之子,雖然不及賈府富貴,但我卻覺得甚好。”
林黛玉知道薛寶釵的言外之意,捏緊帕子道:“我心裡對寶玉已經有了芥蒂,自然不會嫁了寶玉,傷了父親的心,也毀了自己與他的舊情。”
薛寶釵不由鬆了一口氣,與薛寶琴碰面後,因爲林黛玉沒了精神,便散了。
入夜,薛寶琴已經上牀睡熟,薛寶釵卻睡不着,披了外套立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圓月,前世今生涌入腦海,不覺淚流滿面。
“怎麼也學起林黛玉了?”清潤如泉的聲音傳來,嚇了薛寶釵一跳。
窗外百里於安白衣勝雪,俊顏如玉,在月色下宛若謫仙下凡,薛寶釵瞪圓了眼睛:“大半夜的,你裝什麼孤魂野鬼?”
百里於安一笑傾城:“我若是鬼,誰敢稱仙魔?”
薛寶釵聞言嗔了他一眼:“張狂!”
窗外傳來低沉地悶笑聲,又聽他道:“木石前盟怕是不成了,我們的金玉良緣卻是能修成正果的。”
薛寶釵俏臉飄上紅暈,啐了一口:“呸!沒臉沒皮地混說什麼。”
“傻丫頭,早點歇着吧。放心,一切都離塵埃落定不遠了。”百里於安突然說了這麼一句,便飄然離開,只留薛寶釵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