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采薇接到了要林黛玉要來薛府的提示, 可左等右等都沒見人影,實在是坐不住,領着丫頭婆子直奔大門口。
“大姑娘, 林先生要來你在房裡等就好了, 你不去迎她也不會怪罪的。”香菱跟在腳步如飛的薛采薇身後氣喘吁吁地說道。
因爲薛采薇走的太快了, 她一路小跑纔跟得上, 也不知道自家大小姐哪裡不對了, 做什麼事都毛毛躁躁風風火火的。
薛采薇卻急道:“哎呀,你們這些小姐丫頭平時都不鍛鍊身體,萬一出什麼事你們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
香菱實在是追不上她, 停在原地喊道:“大姑娘,你等等我。”
薛采薇哪裡等得, 她等得任務也等不得啊。
林黛玉看到出了大門四處張望的薛采薇有些納悶, 這是上天給我和寶姐姐坦承的機會嗎?
這樣想着, 她便下了馬車。
行動如弱柳扶風,蓮步輕移, 身段骨架纖細玲瓏,眉梢眼底帶着淡淡的憂鬱,一雙眼睛水潤含情脈脈無語,瓊鼻小巧挺直,櫻桃小口脣瓣呈淡粉色, 脣略薄。
氣質如雨後初荷, 又似青竹沾雨, 讓人見之忘俗, 心生憐愛。
薛采薇立刻肯定, 面前這位就是林妹妹。
林黛玉見她呆呆地看着自己,歪頭疑惑道:“寶姐姐站在這裡做什麼, 難不成不是迎我的?那我這就走了。”
說完,就要轉身離開。
薛采薇急忙拉住她解釋道:“不是,我是出來迎你的,林妹妹,你好不容易來一趟,幹嘛又要走?”
林黛玉秀眉似蹙非蹙,轉身上下打量道:“今日寶姐姐倒與往進不同了。”
薛採微不免心虛,強扯出一抹笑說:“哪裡不同,是林妹妹你想多了。”
“不請我進府嗎?”林黛玉提醒她道。
薛采薇急忙笑道:“妹妹請進,我給你準備了你喜歡的龍井茶。”
林黛玉挑眉瞧了她一眼,任她扶着繼續往前走。
一路上薛采薇只揀陰涼處走,怕曬着柔弱的林妹林,林黛玉也不多言,只任她領路。
終於走到薛寶釵的閨房前,林黛玉突然開口說道:“我最不喜丫環婆子一大堆,寶姐姐讓她們在外面候着吧,只留香菱一人便可。”
薛采薇歡歡喜喜地應了,簡直是言聽計從的小丫環了。
誰知林黛玉一進屋裡坐下,就冷下了臉,雙目凌厲地逼視着她的眼睛道 :“你是哪個屋子裡的丫頭,敢冒充寶姐姐?”
香菱,和跟着黛玉來的紫娟雪雁都唬了一跳,薛采薇更是嚇得不輕,佯怒道:“妹妹這是做什麼,莫要和我開玩笑。”
“啪!”林黛玉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冷斥道,“你還想隱瞞狡辯,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交待,免受那皮肉之苦。”
薛采薇心疼地看着林妹妹的手,嬌滴滴的小姐姐居然拍桌子了,不知道她的手痛不痛啊?
三個丫頭大氣都不敢出,林黛玉雖然平時嘴上不饒人,但平時並沒真正動過氣,挺多是有些彆扭的情緒而已。
“哼!”林黛玉冷哼一聲,雙手交疊放在並擾的雙腿上,目光銳利。
薛采薇不知道自己哪裡露了破綻,薛寶釵待人接物不是溫婉有禮,對誰都好嗎?難道是林妹妹覺得她太熱情了。
想到這,薛采薇忙收斂臉情緒,舉止端莊地走到椅子上坐下,優雅地端起桌上的茶杯。
還沒等她開口,林黛玉就又說道:“怎麼,怕一會露出不妥,這就叫端茶送客請我走了。你和我說實話也罷了,若是不說,我只得請姨母,薛大哥,百里哥哥來求證真假了。”
薛采薇此時見到心中仙子的興奮和激動消失地無影無蹤,這林妹妹簡直是慧眼如矩,這不是心思敏感是敏銳啊。
直到現在她也沒想到自己哪裡出了紕漏,讓林妹妹瞧了出來,只能硬着頭皮拿捏措詞回道:“林妹妹今日是專門來尋我的錯處,要與我生分嗎?”
林黛玉的性子向來愛憎分明,冷笑道:“生分就生分,當我稀罕你這個假的?”
“我哪裡假了,你這是故意挑刺?”薛采薇也有些惱了,她好聲好氣地和林黛玉說話,林黛玉就沒給過她好臉色,迎頭就是一通懟。
聽到腦海裡提示任務即將失敗,她的心情簡直太糟糕了。
林黛玉起身走至她面前,伸出一根手指說:“其一,寶姐姐才思敏捷,往日我要逗她,她即使不還回來,也會刺我兩句,從不奉迎我。”
然後,又豎起第二根手指道:“其二,寶姐姐外表冷清,實則心細體貼,她不會不知道我這段時日改了口味,喜歡喝碧螺春了,還因爲今年上等龍井茶新茶還沒下來,你這茶壺裡砌的陳茶,我向來對茶挑剔,是萬萬不會飲的。”
才說了兩處,薛采薇便臉色蒼白冷汗直流,盯着林黛玉纖細白皙的手指,緊張地吞了吞口水:“還有嗎?”
林黛玉嘴角微勾,又伸出第三根手指道:“其三嘛,寶姐姐無論什麼時候都是神情懶散淡然,彷彿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你呢,性子有點跳脫,雖然是同一張臉,卻完全是兩個人。連我審你你都應付不過去,你怎麼可能是寶姐姐?”
香菱聽完,張大嘴巴驚訝道:“先生,我也覺得大姑娘這幾日性格變了呢。”
“呶—”林黛玉蓮步輕移至香菱旁邊,“如今又有了人證。”
薛采薇以爲自己熟讀各版石頭記,對薛寶釵的性格也有所瞭解,可是沒想到釵黛果然是知已,林黛玉居然是最瞭解薛寶釵的人,甚至比薛寶釵的親人還了解。
“你們三個還看什麼,先找東西把她捆起來,再找人通知百里哥哥和薛大哥!”林黛玉根本不想再聽薛采薇解釋。
薛采薇徹底慌了神:“林妹妹,你未聽我辯白,就要綁了我,就不怕誤傷無辜嗎?”
林黛玉卻不以爲意,沒有任何的遲疑道:“我若是錯了,日後必定道歉。你若是想逃,那是不能的。”
薛采薇情急之下使出殺手鐗:“林妹妹你想過沒有,假如我是假的,我能在這裡呆了這麼多時日還不被人發現,肯定有能力有秘密,你就不怕我會對你怎麼樣嗎?”
林黛玉搖了搖頭,眼神複雜地望着她說:“不知息的,我沒感覺到你要害我,而且對我還很渴望與我相交,只是你的眼神目光不對,欣賞憐惜,寶姐姐是平和疼愛,她總是把自己當作老人,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
三個丫頭聽了林黛玉的話,再也沒有遲疑,從薛寶釵房裡找出布條將薛采薇捆了起來,而薛采薇因爲任務失敗全身陷入僵直狀態,所以三個丫頭捆得不費吹灰之力。
林黛玉拿出帕子扇了扇,旁邊的香菱趕緊遞上薛寶釵平時用的團扇,林黛玉看到是自己送給薛寶釵的,淚不由落了下來。
剛纔她心裡也怕,只不過想到薛寶釵平時處理事的情形,就多了很多信心,她撫着團扇的牡丹花喃喃道:“寶姐姐,來之前我還想着要質問你,吵鬧一場,可沒見着你,我心裡空落落的。我這是怎麼了?”
香菱和雪雁也紅了眼眶,香菱衝到薛采薇面前罵道:“你這個壞心眼兒的人,把我家大姑娘藏哪裡去了?”
且說那邊紫娟去忠順親王府要見百里於安被攔在門外,準備回去時,正遇見一身紅衣的百里於安騎着白馬迴轉。
“你是林妹妹身邊的丫頭紫娟?”百里於安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詢問道。
紫娟“撲通”跪在地上邊磕頭邊說道:“奴婢見過九皇爺,我家姑娘今天去找寶姑娘,竟發現寶姑娘是假的。”
百里於安皺眉,肅着臉道:“你起來慢慢講。”
說罷,翻身下馬走到紫娟身前,紫娟低着頭不敢看他,一隻手按在心口安撫自己亂跳的心臟,條理清楚地講了事情的經過。
百里於安聽完,又翻身上馬,給暗處的冥夜傳音:“你護着這個丫頭,本座先走一步。”
冥夜心下了然,百里於安很久沒自稱本座了,這說明他動了真氣,只是總是把丫環扔給他算什麼事?
百里於安很快就到了薛府,直接施展輕功往薛寶釵房間的方向趕,有人瞧見一道紅影飛過,嚇得驚呼奔逃:“有鬼啊!”
“怎麼回事?她是誰?”百里於安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捆成糉子的薛采薇面前,俊臉陰雲密佈,彷彿下一刻就會出手殺了她。
林黛玉被百里於安的突然出現唬了一跳,定了定神走到他身邊把自己的那些懷疑說與百里於安聽。
百里於安卻轉頭看向她,語帶不滿:“你要與你寶姐姐論是非曲直?”
林黛玉知道自己因爲賈母病重莽撞了,張了張嘴想解釋兩句。
“幸好不是她。”百里於安突然開口道,“若是她知道她的努力只換來你的埋怨,她該有多灰心難受。”
“我知道寶姐姐都是爲我好,只是外祖母於我有養恩,我豈能因爲我自己置她於死地,那我與那些惡人有何分別?”林黛玉出言爲自己分辯道,她必須讓百里於安和薛寶釵知道自己的心情,她不想以後因爲賈母和薛寶釵生分了。
百里於安揚眉冷笑道:“就因爲史太君要死了,所以你的寶姐姐就成了惡人,你有沒有想過,若不是史太君三番兩次做惡事,怎麼會落的這個下場?她反擊有錯嗎?如果她錯,那她就錯在不該把你從吃人的榮國府撈出來。應該讓林如海去死。聖旨的事是我做的,我嫌史太君活得太長,手伸的太長了,若不是她心軟愛惜姐妹情,榮國府早該滅了。”
他的話字字震在林黛玉的心上,她幾乎站立不穩,百里於安說的對,她只看到賈母快死了,卻沒想過前因後果,心裡的感情站了上風。
她以爲百里於安說到這裡就點到爲止了,她卻不知百里於安是這世上最冷心絕情的魔,他唯一的溫暖和情意全給了薛寶釵。
他雙目透着寒光,俊臉露出殘忍的笑意,望着垂淚的林黛玉:“你來選,林如海和史太君你要哪個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