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大運高速公路,晉中段收費站……
流火的七月,一輪火辣辣的毒日頭炙烤着大地,路面像烤熱的鐵皮,站在上面燙腳;收費崗樓裡像個小蒸鍋,坐在裡面冒汗冒油。四周偶而吹過一陣風,感覺到的不是清涼,而是熱浪撲面。到了快中午時分,六名高速公路收費員突然接到了換崗的通知,一個個擦着額頭的汗高興地下了崗位,朝着300米外的管理處快步跑去,進那休息室裡起碼有空調能落落汗,不像收費崗樓裡,再怎麼吹也熱。特別是這大夏天,聞着汽油味,讓人一陣陣噁心。
這種天氣,就倆字形容:難受。而這種工作環境,更讓人難受!
不過讓收費員的奇怪的是,幾個從沒見過的人和她們穿着同樣的制服,換上了他們的崗位,一位細心的女收費員發現,其中幾個人腰裡都鼓鼓囊囊的,一坐定之後就有幾個人對着耳麥輕聲說話………不用說,這都是便衣警察,這些事收費員們都已經見怪不怪了,經常有公安在這兒設伏抓人,高速路上其實最好抓人,封閉式的路面,只要前後一堵,那叫一個:插翅難逃!每年類似的事都要有好幾起,不過今天的架勢好像看上去更大,一個個連便裝都用上了,前前後後不認識的出現了幾十個人,都藏在暗處,甚至還有爬到崗樓頂的。管理處裡,就不用說了,收費員被限制在一間活動室裡,有一位女警陪着給大家解釋,解釋半天就是:執行任務,請大家配合。
這些,收費員們都不太關心,大家當然非常配合了。甚至願意多配合一會,這活動室好歹有空調有冷飲,跟外頭那是沒法比……
收費崗樓裡、停車道暗處、管理處樓頂制高點,陸續傳來幾聲報話:
“一號到位!”
“二號到位!”
“三號到位!”
“狙擊手到位!”
一連串準備就緒的聲音從步話器裡傳來。\管理處內,監控室已經被臨時徵用。屏前站着四個着裝普通的人,一位身着白色短袖的女人,雙臂叉在胸前,右手握着步話器,正出神地盯着屏幕,偶而通過步話器發佈一條指令。這個女人,留着短髮、很短的短髮。膀子很寬、個子很高挑,背後乍一看,或許會把她當成一個男人,不過一看前胸,除了驚歎那個饅頭偌大之外,濃眉瑤鼻英氣逼人,麥色的皮膚給人很健康的感覺。不但是女人,而且是一個很有味道的女人。一種沒有婉約沒有嬌揉和沒有弱不經風地那種女人,不過越是這樣越顯得不凡,越是這樣男性化的打扮,越給人無限的暇想。這種女人,是看上去讓人生畏而且不敢有絲毫褻玩之心的女人!
女人地美可以好多種,這也算一種,是那種給人很有衝擊力的美、是那種帶刺地玫瑰讓人不敢亂摘的那種。事實上,直到現在她已經成了一朵沒人敢摘的老玫瑰。…………不用說。這正是已經升任省廳緝毒總隊副大隊長的終思遙,如果現在穿着制服的話,肩上已經增加了一槓一星!那個打扮或許比現在還是徒增幾分英氣!
看着屏幕急馳而過的一輛白色索納塔,佟思遙激靈一下拿起了手中的步話器,喊道:“注意注意!疑犯車號爲E6784,已通過15公里標牌,時速爲70麥,15分鐘左右到達收費崗樓,各單位人員。務必按計劃行事。三分鐘解決戰鬥!……運輸車,準備收貨……”
“收到!”
“收到!”
加密地步話器中傳出去的聲音鏗鏘有力。=字字如金鐵擲地,脆聲朗朗;傳回來的聲音,短促堅決、殺氣騰騰。
有了這幫訓練有素的緝毒警,佟思遙如虎添翼了!兩年間指揮着這羣特警轉戰各地,據省廳的內部通報統計,兩年共擊斃七名、抓獲了七十五名毒販,兩次遠赴雲貴抓獲嫌疑人。儘管緝毒很秘密很低調,但活躍在各市的緝毒警依然如利劍出鞘,在全省如催枯拉朽一般掃蕩了各地的毒品市場,讓販毒地罪犯是聞名喪膽………兩年來,數次得到了省廳和公安部的通報表彰,這個緝毒總隊,在同行中的名氣也更大了,而因爲這麼一位女隊長,更爲這支秘密部隊添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佟思遙,看着更冷了,更豔了。當然,也更老了!老到緝毒總隊的半大小夥子,背地裡都稱她爲“老處”,不知道是稱呼處長級別,還是埋怨她老處分人,抑或是,道出了她深閨未嫁老**的身份。這綽號,連省廳裡都弄得人人皆知。
沒辦法,依然是獨身,像她這樣的人,男人見了是敬畏多於愛慕,即使多少有一點愛慕,也會被敬畏所取代!而且她這種工作性質的保密性本身就高,社交面窄,以前好歹有人打聽打聽,現在,連問的都沒有了。或許有人偶而想過這朵老玫瑰,不過如果看看她在訓練場上是怎麼搏擊地、聽聽在緝毒行動中殺了幾個人,除恐懼以外,怕是什麼想法都沒有了。
收費崗樓旁邊,一輛重型廂貨已然發動着了,幾個穿着高速交警服裝的人員站在車邊,不知道的還以爲又被罰款扣本了…………收費崗樓裡,來向車道的四個崗樓,八名武裝人員悄悄地伸進腰裡,打開了槍上的保險………
三百米的前方管理處樓頂,偶而閃過一絲反光,狙擊手的的瞄準鏡已經鎖定了所有區域……
整個收費站現在能看到的二十多名都是特警,不過越是在大案地現場,越是看得波瀾不驚………車流依然如潮來來往往,沒有絲毫覺察到這是一個已經精心設伏地抓捕現場……
即使嫌疑人沒有任何武器,都要面對荷槍實彈的緝毒警。
而如果販毒份子持槍反抗,遭到地將是無差別地槍擊!
十三分鐘,白色的索納塔。緩緩地靠近收費崗樓,沒有任何異狀,司機伸出手,若無其事地把交費卡遞了上去………
變生肘腋。猝不及防…………
那個年輕、笑吟吟的收費接卡的同時,猛地拉住了司機地手。收費窗口嘩地一聲倒下來,兩個僞裝的緝毒警如猛虎出籠一般,從一米多高地崗樓飛身而出,直撲向車上的司機!
四個收費崗樓,剩下的特警,遲一步對四個方向形成了包圍,迅速靠近抓捕嫌犯;崗樓頂。憑空地甩下四根黑索,刷得一聲,滑下來四個潛伏的特警………幾秒鐘就是一個密不透風的伏擊圈。
這是特警伏擊的一個絕招:天羅地網!那怕車上坐得全是武裝匪徒,也會被突如其來的陣勢嚇得手足無措,何況面對地是不下十支輕武器,那怕再訓練有素的匪徒,即使脫出這個包圍。也逃不過三百米外狙擊手的狙殺!對於販毒份子這類人,警察在出手的時候是毫不手軟。\就像喪心病狂的販毒份子對作案的時候一樣,從不手軟。
……司機一驚還未反應過來,憑空而降了一雙銬子把他的手鎖住了,剛一反抗,右手還未伸到後腰,就被崗樓窗口衝出來人連人帶胳膊往外拉,卡在了車窗中間。身後身前,霎時聽得尖厲地摩擦聲響起。前後兩個方向各堵了一輛車,堵得嚴嚴實實,連視線都擋住了,剛剛醒了醒神,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幾個黑洞洞的微衝槍口已經頂在頭頂………
猝不及防被困的司機瞬間失去的反抗能力,被一幾個裝束怪異的人反銬着、頭上又被蒙了一層黑布,押上了攔路的車,那個重型廂貨車卻是轟隆一聲,車後放下了一面滑板。疑犯駕駛的索納塔被開上了廂貨車………
“抓獲疑犯一名、九二制式****一把……車上沒有其他人。貨物不詳!”
“按原計劃行事,馬上撤離現場……”
那輛重型卡車。載着抓捕的人,眨眼便離開了現場。收費崗樓僅僅停頓了一分多鐘,收費員就已經全部到位了!收費站,彷彿就是剛剛吹過了陣熱風一般,霎那間又恢復了原狀………又是車流如潮,沒有人在意這裡發生過什麼,況且車輛和崗樓堵着,根本沒有看到發生了什麼…………
管理處內,佟思遙一看錶,一分四十五秒,彷彿對自己地行動格外感覺滿意……馬上拔通了手機。
“江廳,嫌疑人成功就擒……”
“沒有留下痕跡吧!?”
“車和人被裝進廂貨,一分四十五秒,過往的車輛和車號我們已經攝像,即使有尾隨或者探路的也應該沒有發現。”
“好,辛苦了,馬上帶回總隊突擊審訊!”
“是!!”
佟思遙最後坐着一輛民用牌照的車離開了管理處。
前方的廂貨車上,那個被抓的疑犯,一下子感覺自己被扯了頭上蒙着的黑布,巨大的車廂裡照得亮如白晝,面前圍着四名大漢,其中一名瞪着眼說道。
“我們是省廳緝毒總隊特警,現在懷疑你販運毒品,先行對對拘捕,你有什麼要交待的嗎?”
燈光下,那個被抓地疑犯,一下子愣子,蹲着也覺得腿軟,警察照照他地臉,發現這人兩眼瞳孔一動不動,彷彿死人般地難看……這一句話是表明身份,其實等於白說,從來沒有人會在現場交待,交待也不會這麼快交待。
嫌犯未開口,車廂裡搜車的特警就開口了。
“找到了……這小子也忒膽大了啊!就塞車門地夾層裡………”
“繼續找,肯定不止這麼一點,咱們追這夥人追了一年多………可能還有定位裝置,細細查找一遍。”其中一位帶頭的,看着有一條煙大小的包裝,說了句。
“孫隊,你看這人是不是有毛病。怎麼跟死人一樣,眼珠子都不動一下………哎喲,菲………有氣嘛!別裝孫子啊,裝什麼死人呢?”一位緝毒警摸着那個鼻息。明顯感覺還有氣。
“切,咱們抓住的。都他媽這得性!一個比一個能抗,不連審幾十個小時,他屁都不放一個,預審那幫小子有事幹了,看這位,不是個善茬……”
“孫隊,車座裡還有………”
“**。這還真是個老炮,這要純度夠的話,能買他媽好上百萬啊!”那特警扒開車座,後座下整整一排。嚇了一大跳!
一位拿着儀器在找的特警一下子也叫起來了:“這兒、這兒,這兒有定位,老處預料真準,怪不得這麼麻煩。讓咱們連人帶車裝廂貨裡走!”
說着,這位特警在索納塔車身前蓋下部,挖下了一個雙面膠粘得很牢地硬幣大小的電子器物,嘴裡喃喃地說道:“喲,現在這販毒科技含量越來越高啊,定位發射器,比GPRS還準,臺灣貨,六毫安供電。持續工作1天小時以上!老處真厲害,這都能預料到?”
那個看着嫌疑人的特警怕是聽不下去,罵了句:“你別老處老處叫,處長知道了,扒你一層皮!”
“呵……沒事,她經常收拾我,我習慣了!”那個搜到定位裝置的特警嘿嘿笑着,根本不害怕。
車在行進中已經查獲了毒品疑似物和定位裝置,這東西。不用儀器鑑定都知道肯定是真貨………
四十分鐘後。大廂貨車在省城三環路僻靜地一處標着“緝毒總隊”的大門口,過了崗樓。緩緩地開進大院,剛停車,前後八名緝毒警押着蒙着臉着疑犯進了一處別院,標着臨時羈押所小別院自成一統,在大院子地東南角,裡外四周全天候有十名武警裝束的在巡邏,這是全省販毒界比較出名地一個地方,都叫它:死人倉!
那意思是,如果你有資格進到這裡,絕對不會有機會活着出來。進來就等於小命已經報銷了!故爾叫死人倉!
佟思遙的辦公室就是大院白樓的三層,疑犯押進去的時候,佟思遙已經帶着四名預審員進了羈押倉!
………與預審室連接的顯示屏上,那名疑犯被押着進門,佟思遙頓時覺得心裡咯噔一下,彷彿一下子砸了塊大石頭……聲音與畫面同時傳來了………
“姓名……”
“卜離。”
“籍貫?”
“鳳城!”
“說清楚點,鳳城什麼地方?”
“鳳城!鳳城就是鳳城!”樣,經歷了最初被抓地驚慌,已經反應過來的嫌疑人開始抵賴了,這個人很特別,佟思遙記憶猶新,在大郎山的時候,這是個指揮一羣保安放火加破壞通訊設施的人,要說與警察有功。後來進入了緝毒警察的視線,兩年前就是嫌疑人,不過後來銷聲匿跡,消失後今天突然冒出來了,而且人髒俱獲…………這個人很特別的另一個原因是,那眼神很特別,慌亂之後是特別的冷靜,佟思遙專門把畫面放大,這人地眼神一動不動,兩個眼珠子裡彷彿定格一般,死一般地呆滯。
佟思遙知道,如果從眼神中看不到心理活動的絲毫徵兆,那這種人最難對付………不過這倒不是最擔心的,審訊人有的是辦法,即使他抵賴不認,憑着罪證也能夠定罪,只不過是時間長短而言罷了。而佟思遙擔心的是,這個人,或許還連接着另一個人………審訊,繼續着,像佟思遙預料那樣,毫無結果………三個小時後,卜離一口咬死,這車,是自己偷的………又過了一個時間,連偷車都不承認了………
抵賴是毫無用處的,審訊一直繼續着,從白天到黑夜,從黑夜又到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