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子,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他登時結巴起來,猛地站起來,又不知該做些什麼,雙手無措而尷尬地在衣襬上蹭。付傳志一副看熱鬧的表情,用酒杯擋住幸災樂禍的笑意。
“怎麼了?不知道站着好還是坐着好?”我饒有趣味地看着他。
“嫂子,你看,我這玩笑呢……”
“那就跪下來!”我把手中的杯子狠狠擲在他身上,好好的一杯酒化作他上衣一灘難看的污漬,“嚼舌根很爽是吧?我陪你睡過是吧?我在國際皇廷拿過你錢是把?還是你親眼所見,我和潘啓越在牀上怎麼着了?都沒有你在這說得跟真的一樣,是故意想弄我,還是想駁沈總的面兒?”
李子剛噗通一聲就真跪下來,還準備抱我大腿被我迅速閃開:“嫂子,我錯了!我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您就是許總監,我不該嚼舌根,我回去就長口瘡斷舌頭。那些都是我聽別人說的,不管我的事啊!”
我蹲下來,眯着眼打量了一番他這欺軟怕硬的模樣,一手在他臉上拍兩下:“我不知道你聽誰說的,但我今天是聽你說的。這樣,我也不難爲你,免得讓我名聲再臭上一道。”
他聞言高興地差點給我磕頭:“謝謝嫂子,嫂子您寬宏大量,他們都是胡說。”
我笑着指了指桌上很有年份的上好白酒,雖然給這東西糟蹋了:“還剩三瓶,我猜這桌上現在也沒人喝得下去了。你喝完,我就放你走。喝不完,我就找人給你灌!”說罷,我回到座位上坐着,一副事不關己的悠哉模樣,“別怕,我在這看着你,出了事我立刻給你送醫院。”
三瓶酒什麼概念我是知道的,他今天別想豎着出這道門,三天別想豎着離開牀。我也知道,他就是真有個三長兩短也沒事,就說他自己喝大的,我不信這張桌子上誰敢站出來說不是。
“嫂子,嫂子你這是要我死啊!”李子剛明顯也知道後果,見我一臉無動於衷,他又跪着挪到沈曜靈邊上,就差舔着他的鞋哀求道,“小沈總,小沈總您幫我說句話。剛纔都是我不好,我知道錯了。小沈總您饒了我,你看,我還要和您續租呢……”他說着就從上衣口袋裡摸合同,妄圖用生意場上的利益關係說動沈曜靈,“小沈總,只要您籤個字,預付款的八十萬立刻到您賬上。”
“你是說,我的女人就值八十萬?”果然這筆錢絲毫不足以打動他,沈曜靈微笑着從他手中拿過那份合同,撕得粉碎從他頭上撒下去,“之前你說的那些話,許朦大人有大量,讓你三瓶酒就抵了。可是你剛纔說的這句擺明是看不起我啊,你不給我把這合同吃下去,我不能放你走。”
他說的輕描淡寫,如同在勸人喝一杯睡前的熱牛奶,吃一份晚宴後的冰淇淋。
我偷偷看了眼沈曜靈,他雖然瞧上去和往常別無二致,我卻能輕易捕捉到他的煩躁和難堪。是,誰願意自己的女人是別人口中的交際花,是別人茶餘飯後笑話般的談資?
哪怕不是個女人,就算是件衣服,誰又願意被被人說一雙鞋太過時,一件上衣不得體呢?
我不知道他現在說這些話時是什麼樣的心態,也許是愛我,也許是寵溺我,也許只是想在這波人面前維繫住尊嚴。
李子剛還在求饒,我把尚未開瓶的酒遞到付傳志面前:“付總監,勞煩您幫我給李先生倒上吧。”
付傳志自然知道我殺雞給猴看的意思,上次捱了一下我高根系也學乖了不少,當即笑着答應下,沒再多話。
酒扳子帶起“噗”的一聲響,付傳志直接用喝飲料的杯子倒下去滿滿一盞:“李先生,不好意思了,我敬您。”
“我也敬你。”他說完,我給自己倒上一杯,向李子剛揚了揚,復又轉向在場其他幾人,適家的除了付傳志還有兩三個他忠心耿耿的狗腿子,“也敬大家,今晚多有失態,各位見笑。不過我也算是酒後吐真言,以後無論在工作場合,還是在下班之後,我都不想聽到這些沒有證據的東西。”
李子剛最終沒有喝完那三瓶酒,不知喝了多少,他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我故意讓付傳志做跑腿工作,把人給我送去了醫院。
“玩得很爽?”路上,沈曜靈問我。
我和他同坐在後車廂:“嗯。”
“這個人情,你怎麼還我?”
“還不起。”我實話實說,“我倆之間的債,早就還不起了。”
他冷哼一聲,沒再說話。
至此,我能看得出沈曜靈已經不再掩飾自己的不悅與惱火。他對我不滿,也許是對我的過去不滿,也許是對這件事折射出的我們今後還要面對的挫折不滿。
相坐無言,直到沈曜靈掏出手機,不知道打了個電話給誰,他聲音開得很大,我能聽見那頭甜膩膩的女聲。
沈曜靈說:“你去天晟大酒店開好房等我,現在,馬上!脫光了給老子躺着,老子沒工夫跟你逼逼!”
“沈曜靈!”我一把火轟得上了頭,我側過腦袋,死死地盯着他。
這是什麼意思,是對我的一報還一報,還是他真的需要解決需求,卻不是和我這朵別人口中的交際花?
“幹嘛?”他懨懨地迴應,眼神仍然盯在手機上。
我卻不知我能說些什麼,我只好將視線投出窗外,眼不見爲淨。
“我一會先讓司機給你送你回去,這麼晚了你一個人我也不放心。”他語氣略微柔軟了一些,停頓片刻後指尖終於停止了在手機上的躍動。他將手機復又塞回口袋,看着我道,“許朦,我們從一開始就都知道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如果你或者我真的做了什麼事,也都很正常,不是麼?”
“你什麼意思?”
“我和誰睡有什麼大不了的,這種女人我是不會帶她們回家的,能記住名字的都沒有幾個。”沈曜靈如同安慰一樣地說着,“當然,我知道我這麼做你不爽。所以,你要真的和你那小領導發生過什麼,我也能理解。潘啓越家還行,他要真對你有意思,你跟着他以後挺好,吃喝不愁穿金戴銀是最起碼的。”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東西,所以,他的意思是,他也覺得我真的陪潘啓越睡過?
我苦笑地看着他:“你真這麼想?”
沈曜靈無所謂地聳聳肩:“對啊,不用太愛你靈哥,你靈哥就是這麼通情達理的人。“
凌晨一點半的夜,晚風鼓動着一股淒涼的寂寥從車窗灌進來,鑽入衣領,鑽入心扉,無孔不入,無堅不摧。路上車與人都寥寥,這一天的折騰和打腫臉充胖子的戲碼也告一段落。
都說夜讓人脆弱,我感覺我努力撐起來的強悍至此終於塌陷。
我心中躁動不安,並無處發泄。
我再問了一遍:“你真的這麼想我?”
“幹嘛啊許朦?”他擡起頭,終於正眼看我一眼,“你這語氣搞什麼?跟你靈哥興師問罪?我靠你搞清楚好不好,是我讓你在國際皇廷火的很?是我要你陪上司睡覺?啊?你他媽先想想你自己幹了什麼噁心事,落人話柄了行不行?我告訴你,這得虧他媽是你,這要是我以前那些女人,讓老子這麼丟人丟牲口的,老子非把她從車上扔下去!”
“不勞你扔!”我體內竄起無名的衝動,我不顧此時正飛馳在馬路上的車,也不顧會有什麼後果,一把拉開車門,趁着沈曜靈沒反應過來,直接跳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