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怡爆發似的揪住他衣服:“你說什麼?你要走?”
“思怡,我倆沒到那一步,我不可能替你還錢。而且,我也不知道你背景這麼複雜。”房老師面露難色看了那羣人一眼,道,“這樣吧,我不怪你騙我,現在你放我走。我下個月還要評優秀教師呢,我不想惹事。”
李思怡一下子就笑起來了,是那種不可置信的笑,尷尬的笑,崩潰的笑。突然她笑意一下子消散,化爲口中的怒吼:“滾!”
可能是沒想到在他面前一向溫柔美麗的李思怡如此面貌,房老師怔了一下,隨即點點頭:“好,我走了。”
李思怡將手探到後肩,撈了把及腰長髮,深吸一口氣:“多少錢啊,我給。”
“還差八萬。”
李思怡點點頭,問我:“二萌子,你也先走吧,我和他們處理這事就行。”
“我不走。”我堅定地搖搖頭,走過去拉住她的手,“你拿得出這麼多錢麼?”
“拿不出。”她小聲道。
“差多少?”
“我只有三萬。”
我捏捏她的手,示意明白:“這樣,我倆現在都沒有現金,明天你們再來,錢我們一定給補上。”
“不可能,今天拿不到錢就砸店!”那人氣勢洶洶。
“你砸。”我指了指店裡的東西,“你們砸我們就報警,大不了被警方逼着還錢,到時候你們還是得賠砸店的錢。這架鋼琴三萬二,那架一萬八,砸上三五架,我們就不賠反賺了。反正也就差一天,明天你們來我們又跑不掉。”
那羣人面面相覷地看了看,最後爲首的出去打了個電話,回來一臉凶神惡煞地指着我倆:“行!我彪哥說了,再寬限你們一天,過了今天還不上錢,你,李思怡,你就不要再在這待了!”他呼喚回一羣五大三粗的小弟,“我們走!彪哥說請我們去喝酒!”
這種江湖習氣在這時有一種莫名的喜感,講白了就是羣沒有其他謀生技巧的人,靠着欺負另一羣弱勢羣體,邊賺錢邊刷存在感,順便玩出點兄弟義氣,感動感動自己。
我撿起地上被他們打翻的東西,關上店門。
“沒事,有我呢,明天一定把錢給你拿來。”我儘量擺出輕鬆的樣子,說得無謂。
李思怡卻不領這份情,怏怏地癱坐在椅子上:“二萌子,你說我這樣的人,是不是無論如何,都甩不掉過去的身份和經歷。是不是今天跑了一個房老師,以後還會跑張老師,李老師,王老師……”說着她胳膊支在桌子上,臉深深埋入掌心,小聲的啜泣隨之透出來。
“思怡,別這樣想。”我走過去,把手按在她肩上,“會好的,咱們把賬還了,以後好好過日子。”
“你爲什麼不問我爲什麼欠了這筆賬?”她擡起頭,凝望着我。
關於這個問題,沈曜靈很早就告訴了我答案,他說是李思怡在自作自受,是李思怡故意騙那富二代的錢,最後落得這樣下場。我不願意相信,但我也並不懷疑,我不想知道真相,我只知道每個人做每件事都有原因。我不能代替他們承受,但我可以理解。
“我不想知道。”我搖搖頭,“反正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得幫你還。就像我最難的時候,你也給了我錢一樣。”
她哭笑不得地攤攤手:“二萌子你搞清楚,我只給了你兩千,現在可是五萬塊?”
“五十萬又怎麼樣,我挖了兩個腎替你還唄。”我聳聳肩,“對了,之前小尹給你那五萬呢?”
“我給她爺爺了,上次老人家來的時候,我放在那袋零食裡一起給他了。”
“傻逼。”我罵了一聲,繼而笑了起來。
李思怡也笑了起來:“哎二萌子,我再跟你說個事。”
氛圍溫馨而安逸了起來,我喝了口剛纔房老師倒給我的水:“你說。”
“你信?老孃二十八歲了還是個處女。”
一口水噴了出來:“臥槽!李思怡你說啥?”
“我說,我是個處女,我是個黃花大閨女。”她一字一頓地宣告着這件事。
我不可思議地盯着她:“真的假的?”
李思怡認真地點點頭:“千真萬確。”
“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要把第一次留給以後願意娶我的那個老實人啊。”她微偏着頭抿着嘴,神態動作如同一個天真渴望愛情的少女一樣可愛無暇,“算是我給他唯一的禮物吧,豪華大禮啊。不過我現在想想,也許是我錯了,我就算給得了第一次,也改變不了我這些年的經歷,變不了我的習慣和性格。”
“不,你沒錯,你是對的,你真的太對了。”我的話發自肺腑,我爲此敬佩並歎服她。雖然我不是大男子主義,從不覺得男人對於女人第一次的佔有慾是正確的,但我依舊佩服李思怡如此艱難地捍衛住了她想要的、在乎的東西。
“所以當初我寧可被拍裸照,也不願意陪那富二代一晚。我覺得我這人特別髒,就這身體還算乾淨,這麼幹淨的東西,應該留給收下我後半輩子的人。”她站起來,走近我,攬着我向門外走去,“可惜,房老師他沒這福分。走吧,二萌子,咱倆吃飯去。”
“你真沒事?”我試探着她佯裝出的豁達和堅強。
“怎麼可能沒事?”她笑笑,“我太有事了,我要去喝酒,要去蹦迪,要去打通宵麻將。你他媽是不知道啊,老孃和那房賤人在一起之後都憋死了,煙不敢抽,酒不敢沾,夜場不敢進,他媽老孃終於解脫了,走啊,去浪啊二萌子!”
我跟着她笑起來,笑得彎下腰:“走啊!去浪啊!”
“去浪啊……”她笑得眼眶紅起來。
這個夏天最in的桃花妝真難看,真他媽難看,我這樣想,笑得更合不攏嘴。
我從沒有想過,看上去浪無邊界的李思怡也有自己捨不得拿出去浪的東西,她真的渴望那樣一種生活——和睦、安穩、承平日久。反倒是看起來一本正經的我,樂於當下得過且過的一晌貪歡。
五萬塊錢對我來說不是一筆小數目,我好不容易在生活走上正軌之後還清了自己的債,這幾個月根本也沒攢下什麼錢,我知道,還是得借。只是找誰借呢,如果找沈曜靈,那勢必不是借了,他能翻幾倍塞給我,說成是睡我的錢。那現在一口氣出得起這些錢的人……
我立刻想到了潘啓越,匆匆發了條微信給他。潘啓越果不其然秒回答應下來,提出利息陪他再玩幾局你畫我猜,我說現在在外面,明天把欠條給過你就玩。
誰知道就這麼幾條微信,晚上居然又捅了簍子。
我洗完澡擦着頭髮走出來,沈曜靈就一臉不屑地翻着本法律書籍,冷冷道:“你怎麼不和你靈哥玩你畫我猜啊?”
我立刻知道,他肯定看到了我的微信。
“別亂想,我不是故意翻得,剛纔你手機來消息自己亮了。潘啓越微信上問你什麼時候玩你畫我猜啊,不玩明天不借你那五萬了。”他轉過來,憤憤地盯着我,“幹嘛?你靈哥出不起五萬塊錢?”
媽的潘啓越,我賭十包辣條,他絕對知道我和沈曜靈在一起,就是想報復我上次丟下他和古秋月,故意用這招挑唆我倆!
我狠狠腹誹着潘啓越,一邊沈曜靈對我的沉默更是不滿,大力地拍了拍牀:“過來!”
我看着他:“過去幹嘛?”
“玩你畫我猜啊!”
“哈?”
沈曜靈懶得解釋,直接過到我身邊,一把橫抱起我,不由分說拋在牀上,接着人壓上來,把我雙手舉過頭頂,用一隻手牢牢抓住,露出不懷好意的笑。
我在他眼中看出貓捉耗子的快感,果不其然,沈曜靈早爲我準備好一道大餐。
“來了啊,第一題。”他空出的手輕鬆兩下撥開我的睡袍,轉而遊走在我胸前,指尖輕輕滑過,勾起我一陣陣酥麻的顫慄。
我面色急劇轉紅,呼吸也急促起來:“你……你幹嘛?”
“猜我在畫什麼呀?”他貼在我耳邊,技術高超的手指一路往下,引誘着如他這深坑,“嗯?”
“我……”
“猜不出來有懲罰的啊!”說着沈曜靈霸道地帶有侵略性地在我脣角咬了一口,緊了緊我掙扎的雙手,“別動,老實點!”
“你真變態……”
“你說啥?臥槽這你都能猜出來啊!”他讚歎着嘖嘖舌,“你猜對了,畫得就是你靈哥,就是你深愛的這個變態。那下一題……”
我感覺這是我一輩子都忘不掉的一場“你畫我猜”。
一晚上的折騰後,我精疲力盡躺在他身邊,沈曜靈側過身將我撈進懷裡:“累了?”
“嗯。”
他吻在我額頭:“五萬塊我給你,然後我們好好睡覺。”
“不,我不想拿你錢。”在這個問題上我態度堅決。
“你靈哥對你沒別的要求,就求你這一件事,你拿上我的錢,不然老子總他媽覺得對不起你。”
我回過身,和他面對面,狡黠地笑了:“我就是要你覺得對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