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袍法師 I.塞爾之種 198 封鎖
198封鎖
“奈菲絲,我們之前真的沒見過嗎?”
但凡法師塔大多設有觀星臺,透明的穹頂之下仰望天空總會有種特別的空曠感,在魔法力量的遮蔽下,或許外界的人無法窺視進裡面的情況,然而卻也給裡面的觀星者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尤其對是某些對占星術一竅不通的人而言。
法師坐在陽臺最邊緣,這座法師塔高約六十尺,這是塔的最高層,仰望天空,他感受到一股暫時的寧靜,甚至有興趣和身後的小女孩交談。
她的態度,也給他一股很親切的感覺,以至於不自覺地就給予了一些信任。經過了一小段時間的接觸,他越來越覺得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小姑娘,有賴於還算可以的記憶,終於在某個時刻從記憶深處的垃圾堆中挖掘出了她的存在。
這讓他感覺到了命運際遇的奇妙,就在這仰觀天空的時候,他感受到身後的注視,如此明知故問地詢問了一句。
也許是想要確認一下記憶。
“你說呢?西恩大人?”她挽起法師的長頭髮扭成一束,臉上帶着有些不太高興的神色,在這一束長髮的根部用力地打了個結,潘尼但覺後腦頭皮一陣痛楚,臉皮抽搐了一下。
“這樣就好了,不然很亂。”小姑娘帶着幾分羞怯地笑了起來,撫摸着潘尼的腦袋迴應着那充滿不滿地瞪視,潘尼見到她這幅樣子,儘管心情沉悶,但是他無論如何也生不起氣來,而他也從中發現她與內向外表不同的調皮,這無疑讓他感到好笑與可愛,他伸出手,把這個即使他坐着高度也只是剛剛越過他肩頭的小姑娘抱進了懷裡。
她稍稍愣了一下,然後換了個姿勢坐在法師的腿上仰望天空,目光稍稍向後,就是潘尼還沒長出胡茬的下巴。
“大人,您爲什麼會到這裡來?”
身爲學徒,有些事情自然不會知道的太清楚,尤其是法師塔的侍者。
“……逃亡。”潘尼猶豫了一下回答。
“逃亡……那,你再過一段時間就要離開了?”她神色一動。
“大概……是吧。”潘尼仰在寬大的椅子上,朝天空轉開了略帶些陰鶩的目光。
“哦……”她點了點頭,目光中有點失望。
復仇。
被奈菲絲的話語勾動了情緒,他再次開始思考日後的路。
想要復仇,必須離開塞爾。
至少不能成爲其他紅袍法師手中的刀劍,而呆在塞爾,他復仇的機會無限接近於零。
潘尼可以想象得出,這根短杖握在自己手中,奈維隆和勞佐瑞爾日後必然會加倍小心,不會再給予他用這致命的武器殺死他們的機會,他們很可能將自己隱藏在隱秘的巢穴裡面,即使真身出現,周圍也跟着大批的隨從,而只要潘尼還在塞爾,這些爪牙和其他的紅袍法師就不可能放棄對他的緝捕,即使帕特亞克之樞擁有助他避過緝捕的耳目,他也不可能找到機會報仇。
要殺死兩位首席,必須攻破他們的巢穴,毀掉他們可以不斷被打倒後站起來的資本,僅僅一次刺殺,沒有任何作用,最多讓一位首席暫時地消失,他不是不瞭解傳奇施法者的生命力。
他必須去一個沒有那麼多紅袍法師的地方去尋找足夠攻破首席巢穴的力量,或是他自己能夠擁有這種力量,或是能夠聚集起足夠與幾位首席相抗衡的勢力,無論哪一種,都是無比的艱難。
不過這都是他必須去做的事,留在塞爾是死路一條。
他非常清楚明確着這一點。
潘尼還在出神,忽然一陣異樣的感覺驚擾了他,他低下頭,看到奈菲絲帶着痛苦表情的臉,注意到那被自己捏得淤青的手腕,訕訕地鬆開了手:“抱歉。”
“沒……沒關係。”她揉着手腕,低下被蒸紅般的臉蛋,沉默了一小會兒之後,忽然擡起頭來:“那麼,你過一段時間就要離開了?”
“或許吧。”他注意到她欲言又止的模樣,感覺到奈菲絲似乎有話要說,不過卻礙着什麼說不出口,搖了搖頭:“你想說什麼?奈菲?”
“……沒,沒什麼,大人。”她搖了搖頭,法師皺皺眉頭,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奧瑟亞夫人是好人……”
他嘆了口氣:“你要好好地侍奉她。”
“是,謝謝大人。”奈菲絲表情有點灰暗,聽出了話外之音,輕輕一躍跳到地上,低聲說道:“大人,你……你也是好人呢。”
“好人?”潘尼臉上浮現一絲自嘲,他搖搖腦袋:“在塞爾這可不是什麼褒義詞。”
奈菲絲澄澈的目光變得有些複雜與灰暗,她無言以對,過一會兒,忽然面色一變:“大人,有人來了。”
“有人來了?”潘尼愣了一下。
“有人闖進來了。”她皺了皺眉,作爲法師塔唯一的侍者,她與這間塔的主靈有着獨特的溝通,感覺到下層的異狀,她皺起了眉頭:“使用的是嘉絲蒂瑞大人的手令。”
“嘉絲蒂瑞大人?”潘尼皺起了眉頭,頓時驚疑不定起來。
難道奧瑟亞大人出賣了他?
他心情一陣陰鬱,早在找到這位高階環之導師之前,他就預想過這種可能性,不過當時有些走投無路的味道,南塞爾的傳送通道被封閉,隘口也盡是把守,連飛行術都受到了限制,至於港口,商道,他相信只要能夠助他掏出塞爾的道路,必然都被首席封鎖住了——換位思考,潘尼也一定會這樣做。
而深得導師信任的奧瑟亞是他唯一的選擇。
而當時奧瑟亞的態度也讓他感到自己做了正確的選擇,現在卻有人這樣闖了進來,是奧瑟亞出爾反爾,還是出了什麼變故?
“……我們下去看看?”潘尼詢問奈菲絲。
小姑娘點了點頭,兩人走下了兩層法師塔,到了第二層大廳上方的平臺上,看到進入大廳的一行人,皺了皺眉頭。
一男一女兩個紅袍法師,男的二十歲上下——從一個法師的長相不能夠判斷出他的年齡,促使潘尼做出這種判斷的是這個法師的臉上帶着一股很不成熟的氣質,讓人一眼就看出來他年紀不大,而領口的花邊也說明他只是個晉職不久的新紅袍,這進一步證明他的年紀不大。
而旁邊的女紅袍則有些刺眼,他領上的青色花邊高傲地宣示了她的身份,也很能讓人忽略她並不出衆的外貌。
這是一個高階導師。
身後的一箇中年女性,她穿着閃光的鎧甲,沉重的步伐讓人能夠清楚知道她擁有着強勁的體魄,也讓潘尼不由多投給了幾瞥目光。
至於其餘的人,除了那個矮小的穿着黑袍的老學徒值得注意一下之外,餘下的是兩個年輕學徒和十來個裝備精良人高馬大的軍士。
潘尼檢閱完了這個陣容,深深地感受到了什麼叫做來者不善。
而這個男的紅袍一開口,更加深了他心中的印象:“你就是潘尼西恩?哼快點下來跟我們走,米絲瑞拉大人要見你”
潘尼的眼皮跳了兩下,似乎一個不太好的預感應驗了,落到這位紅袍首席手裡,也並不能算是多好的下場,不過到了這個地步,似乎也無從拒絕。
“你們是什麼人?”正在潘尼踟躕的時候,奈菲絲注意到他的臉色,開口用清亮的聲音呵斥開來。
“我們是什麼人?”這個青年紅袍臉上平添一道怒氣,潘尼皺了皺眉,他敏銳地注意到這個人總是用隱秘的仇恨眼光頻頻掃視着自己,而自己確信以前沒見過這個紅袍,那麼這股仇恨是從哪裡來的。
但聽他語調高亢地喊道:“我們是米絲瑞拉大人的使者,這位是迪斯尼絲導師大人,這個是騎士長摩蕾妮,你還不跟我們走?”
“原來是迪斯尼絲大人。”潘尼朝這個女性高階導師欠身施禮,但這個高階導師神態卻十分之倨傲,她微微點了點頭,眼睛微微往上,又迅速地合上了,似乎覺得不適應仰視這種動作:“不要浪費時間,後輩,我們時間寶貴。”
“那麼,容我……”潘尼目光遊移了片刻,想要拖延一下尋找時機離開,忽然聽到奈菲絲說道:“抱歉,這位大人,我沒有接到奧瑟亞夫人的指示,所以你的指令對我們沒有效果,你必須出具她的指令,我們才能聽你的。”
潘尼擡了擡眉毛,皺眉看了眼僅僅拽着他的手的小女孩,猶豫了片刻,最後選擇了靜觀其變,當他看到下面那個躍躍欲試不知道和自己有什麼仇恨的青年紅袍的時候,眉心鎖得更加緊了,開始默默引導咒語。
“你在說什麼?學徒?”迪斯尼絲語調尖銳了起來:“我們詢問過嘉絲蒂瑞大人的意見,你要清楚你的地位。”
這句話解開了法師心頭的一個疑惑,他似乎明白了這些人爲什麼能夠找到這裡,他想到那個只見過一面的銀髮預言師,嘆了口氣。
所有人都要爲自己的利益着想,這無可厚非,他又能責怪誰呢?
“但是這裡屬於奧瑟亞夫人。”奈菲絲上前一步,可以看到她的神情仍舊有些怯懦,潘尼感覺到她手掌的溫度漸漸變涼,心中十分不忍,但是她的話語卻是毫無遲滯地流暢:“沒有她的指令,任何人都不允許進來即使是首席也不行”
她大聲地宣告着。
“太放肆了,你需要一個教訓,學徒。”迪斯尼絲目光中閃過一道怒火,手指一指之間,一道灼熱的紅光射向這個身軀矮小的女學徒,而在下一瞬間,這道光線就在潘尼的一揮手間消失——有所準備地反制這樣一個倉猝釋放的低級法術並不困難,然而這激起了下面這一羣人的普遍憤怒。
“潘尼.西恩你要拒絕米絲瑞拉大人的旨意嗎?”迪斯尼絲沉默地看了幾眼奈菲絲,似乎壓抑着怒火,用陰沉地聲調說着充滿了威脅意味的話語。
“不用廢話了,迪斯尼絲大人,摩蕾妮”男性紅袍似乎已經等不急了,一股怒火促使他草率地下了命令,他喝令着整裝待發的塞爾騎士和她的手下們:“上去抓住他”
一羣牛高馬大的軍士沿着樓梯就衝了上來,潘尼眉頭一皺,這個時候不能夠遲疑,他輕輕誦唸了一個字眼,一個巨大的字符出現在大廳中心,所有衝上去的騎士就在這一刻裡感覺到一陣暈眩,他們或是按着昏沉的腦袋,或是打個趔趄中跌倒,幾秒之後,一枚巨大的火球從潘尼的法杖上發射出來。
他的施法速度非同凡響地迅捷,這無疑讓下面的高階環之導師都感到吃驚,她手忙腳亂地反制掉這個危險的火球,卻聽到一個尖銳的慘叫聲從旁響起。
那個年輕的男紅袍似乎遭遇了什麼巨大的痛苦,捂着眼睛翻倒在了地上,她又驚又怒地看着上面手持魔杖的西恩,感到震驚:
他怎麼可能這樣嫺熟地使用法術?
這種連續施法的嫺熟,甚至超過許多一輩子鑽研施法的戰鬥法師。
她卻不知道當激盪的奧法力量流通過潘尼的思維之時是多麼的流暢與迅捷,複雜超越普通施法者許多的方法論基礎與來自源海深層的奧法認知讓他施法效率遠超過一般施法者,在使用低階法術的時候更是如此。
而這些天潘尼時刻被一股危機感包圍——這迫使他不能夠像普通法師那樣準備法術,每天早起的第一時間,他就會冥想出足夠把真名填滿的大量法術,除去魔法破解術之外,就是各種瞬發的中低階戰鬥魔法。
這無疑讓他充滿了戰鬥力。
而帕特亞克之樞中的神奇力量讓他擁有比普通法師更多的法術。
被這些人如同僕役罪犯一樣呵斥,他心中當然不能沒有火氣。
這些火氣也就在這些人肉沙包上面發泄了出去,順道鍛鍊了他用法術戰鬥的本領。
摩蕾妮怒吼着三步跨兩步地登上樓梯,用左臂上的盾牌朝潘尼拍擊而去,這個有分寸的動作足夠她一次攻擊擊倒潘尼而不造成致命傷害,同時前舉的附魔盾牌也能夠讓她及時防住正面攻來的術法,不過她沒有看到潘尼施法,一道藍色的火焰就纏上了那面大盾,上面的符文在幾個瞬間之內被銷蝕,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這道火焰就纏上了身體,她發出一聲尖叫,丟開了燒焦盾牌,然而極致的燒灼痛苦依舊傳遍了全身。
“嗷——”
她如同野獸一般嚎叫着。
“下去”
潘尼唸了一段簡短的咒語,一個力場波將這個強大的塞爾騎士從欄杆上擊翻下去,掉到了大廳的地板上,濺起一大片灰塵。
一羣塞爾士兵幾個呼吸間橫七豎八地在地上倒了一片,這段時間甚至不夠一個法師正常引導出兩個魔法。
“你好大的膽子。”迪斯尼絲感到了底氣不足,她也是一名擁有很高施法能力的法師,然而看到這個比她年輕得多的法師在舉手擡足之間放倒了她帶來的所有手下,她不免有些氣沮。
能夠施展更高層級的法術,並不一定代表着擅長用法術作戰。
而這時奈菲絲跑開了潘尼,在平臺邊的牆上不知按下了個什麼機關,一層厚重的光幕旋即隔開了大廳上下層——或者整個法師塔的上下層:
“沒有奧瑟亞大人的命令,你們一個都別想進來。”她大喊着牽住潘尼的手掌。
法師心中微微一暖,俯身將她抱了起來,低頭俯視着下面氣急敗壞的高階導師一行人:“抱歉,這位大人,我當然不願意違背米絲瑞拉大人的旨意,但是請容許我準備一下。”
這是屁話。
現狀提醒他該跑路了。
迪斯尼絲唸誦了幾句嘉絲蒂瑞給的口令,發現無法像開啓大門一樣開啓這片光幕,憤怒若狂地連續對着光幕施展法術破解術,試圖將這光幕擊破無果後,用充滿憤怒的低沉語聲對着離開平臺的潘尼的背影說道:
“你跑不了的,外面已經被我們封閉了,你那可憐的法術力量能夠突破我們的封鎖嗎?後輩,我勸你還是接受米絲瑞拉大人的召喚吧,或許運氣能夠讓你少一些痛苦。”
“啊我要殺了他殺了他,這個該死的”被盲聾術刺瞎了眼睛的青年紅袍法師在刺痛之下如野獸一樣咆哮着。
……
“我要逃走了,奈菲。”在前往占星臺的路上——潘尼準備用飛行術跳躍出法師塔後匿蹤離開這個地方——或許划水離開塞爾是他之後的唯一選擇了,他對懷中的女孩兒低聲說道:“你能聯繫上奧瑟亞大人?她會保護你的。”
如奈菲這樣的小人物,地位低微,雖然衝撞了這位高階環之導師,但如果有奧瑟亞的庇護,就未必會招來更大的禍患。
而如今的他已經負荷不起來再多的負擔了。
“我……我會拖累西恩大人你嗎?”她低下了頭,那充滿了哀傷與可憐的目光讓他心生負疚。
“……怎麼會呢?”他笑了笑:“只是很危險,十分的危險。”
他長嘆道。
他預見到前面的道路九死一生。
奈菲絲目光閃爍了幾下,似乎變得漸漸閃亮了,又忽然黯淡下去,不再多說話了。
觀星臺上,潘尼注視着新出現在透明穹頂外的法術屏障,與塔下正在緊張佈置的一些學徒,嘆息了一下放下懷中的女孩,看來確實如同迪斯尼絲所說,想要破解開這個擋在外面的囚籠,就是一個巨大的困難。
奈菲絲擡起小腦袋,看了看潘尼凝重的表情,神色變幻半晌,又專注地盯了一陣穹頂外的防護罩,咬了咬牙,似乎下了什麼決定,轉身邁着小腿離開了平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