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6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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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一步修正方法論並不是一件很輕鬆的事。

他屏退一切干擾,在法師塔的密室中一人刻苦研究了整整三個月——比他預想的時間稍稍長一些,正好與薩馬斯特在地獄中恢復身體用的時間差不多。

在這個時候,他距離修正完成還有短短的一步。

這一步並不長,難度最高的工作早已結束,他翻着一頁一頁被反覆摩挲到變色的羊皮紙,大量的信息在他腦海中翻涌不息,反覆構造成各種各樣的符號。

作爲一個到達這一階段的高階巫師,他只要思維一動,牽扯出的信息就足以讓源海中的源力產生反應。

然而到了這時,潘尼纔剛剛明白源海邊際的意義。

能夠接觸的源力在這裡已經到達極限,再往前則是一片混沌的源海核心,巫師明白,這就是密斯特拉封閉的部分,被古代奧術師定義爲第十層以上的高層魔網,當代的任何施法者到達這裡,都不可能再深入一步。

作爲託瑞爾宇宙唯一的超自然力來源,無盡源力的源頭,託瑞爾的任何存在想要施展法術,都要用到源海中的源力,無論這法術是來自巫師對奧法的鑽研,還是術士和魔物的血脈,抑或神祗賜予使徒的威能。

無論冠上神術、奧術或是別的什麼名諱,這些超自然力,都要通過源海中的源力進行顯現。

只是促成這種轉化的驅動力有所不同。

巫師的驅動力來自自己的思想,當到達這一步時,他已經隱約感受到了源海內層被封閉的原因。

那裡面的力量已經深入托瑞爾宇宙的本源,如果掌握了其中的力量。一介微弱的凡人也能夠顛覆最強大的神權。

當然,走到那一步的凡人,怎麼看也和微弱這個定義沾不上邊。

巫師忽然明白,源海的內層封閉,可能是衆神共同的決斷。甚至有可能是那位很少出面的神上之神的旨意,不然一個凡人能夠輕易干涉諸神的領域,那麼託瑞爾恐怕就不會如現在這樣穩定了。

這一層禁錮無法打破。走到了這一步的巫師,在對託瑞爾源海的鑽研已經到達了極致。

只是當前這個世界的極致。

潘尼吐了口氣,擡起一隻手。彷彿託舉着什麼東西。儘管上面一無所有,但在巫師的眼睛裡,卻能看到源力無休無止地流動。

他的目光經過手掌,緩緩地掃過整個房間,在他的視野中,每一片區域的物質,都轉化成最原始的源力。

在這個層次的巫師眼睛裡,世界上的一切。都可以看做是變化運動的源力。

雖然已經不可能進入源海的深層,不過對於一個巫師而言,這種力量還遠遠談不上奧法的終點。

到了這一步。巫師已經知道那些具有無窮威能的傳奇法術的力量究竟來自何處,

源海提供的源力。不足以讓具有更高等控制力的法師構造更強大的巫術,構成傳奇法術的源力,需要法師自己去創造。

一個傳奇法師,需要一個自己生產獨有源力的源頭,也就是一個獨一無二的‘私人’源海。

也就不用奇怪爲何衆神也會在面對一些傳奇法師時選擇退卻,這是一種超越了源海限制的力量,當然可以對他們造成傷害。

這‘源海’中產生的源力當然強過託瑞爾源海中的源力,要產生這種力量,所需要的方法論和法術知識可想而知。

巫師還沒找到那個超越界限的方法,儘管他的腳步已經踩上了源海的邊際,但這也代表着,當他想要前進一步時,就會面對更多更巨大的危險,只要一不小心,就會失足跌落深淵。

方法論的獨特性註定了每一個傳奇法師的道路都是獨一無二的,沒有任何先例能夠讓潘尼用來參考。

他已經有了好幾個方案,似乎距離傳奇法術很近,但他同時明白,即使其中看起來最有可行性的那一個,距離完善也還相差很遠。

潘尼更不敢肯定,自己的控制力究竟到沒到足以控制傳奇源力的地步,而現階段的方法論,也可能會有一些可彌補的隱患,如果匆匆就開始傳奇法術的研究,很可能讓這種隱患變得不可彌補。

因此他並不能冒進。

方法論最後一步校正完成,不過距離巫師爲自己規定的實驗時間結束還早,他再次擡起頭,看着牆壁上繪畫的密密麻麻的魔紋皺起眉頭。

憑藉着靜止時光的那種感覺體會到了源海極限的力量,並將之破譯,進而轉化爲自己方法論的一部分,不過在研究這一階段力量的過程中,潘尼反倒是更注意研究上古邪物潘德瑞姆的力量。

他隱約感覺到,這股力量能夠幫助他進入傳奇領域。

懂得了傳奇法師力量的來源,潘尼也就明白了,像潘德瑞姆這種力量不受神系規則束縛的怪物,必然擁有一個能夠產生獨有源力的源頭。

弄清楚這個源頭的存在形式,對他的傳奇道路具有巨大的啓發和借鑑價值。

根據古帝國學者的研究,這個物質形態像是一個巨大的黑暗球體的怪物內部連通着許多虛無的空間,他們推測其中不斷產生着強烈的爆炸,潘德瑞姆物質形態的強大力量就在這些爆炸中產生,並通過他那無數個維管纏繞起來身軀傳達到外界,變得更加的扭曲難以對抗。

所以當潘德瑞姆屍塊中的力量釋放出來的時候,會形成那樣徹底的毀滅效果——被壓縮的空間釋放出其中隱藏的恐怖力量,被擊中的一切都將屍骨無存。

這令巫師想起了在另一個世界中頗爲權威的大爆炸學說,這個名爲託瑞爾的宇宙也是在光和暗的碰撞中誕生,如果要從虛空中誕生獨一無二的力量,這或許是一個值得深入挖掘的想法。

巫師靜靜地冥想了許久。從研究室中走出,卻見到奈菲絲一臉在門口徘徊,她步子邁得極快,表情很是焦急。

“大人,蘭妮她……”她看到巫師出現在門口。忙轉過頭,急切地說道:“寶寶快要出來了!”

潘尼表情一變,連日沉浸在奧術世界之中。一時險些忘了這麼重要的事,他連忙一點頭,匆匆地向樓上走去。

懷着一種莫名的期待。他用最快的速度跑到臥房門口。甚至都沒想起來使用更快的傳送術。

巫師的手掌剛剛放到門把手上,就聽到裡面傳出來夾着斷斷續續痛呼聲的咒罵:

“……這、這是個卑鄙無恥的小崽子,和他的父親一樣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哎呦……等他出來,看我怎麼收拾他,啊……他、他怎麼還不出來?好疼啊……”

“快了,再用力些,用力些!”旁邊坐滿了女人。包括從西門城議政會趕來的薇卡,還有一臉通紅地盯着敞開的被子的菲娜,當然還有撫摸着產婦頭髮的希柯爾。

她們緊張地注視着雙手與牙齒幾乎將被子扯破的蘭妮。不斷地輕聲催促着。

不過情況似乎比較糟糕,至少對牙關緊咬。滿額冷汗的蘭妮而言是這樣,看來她並沒有想到分娩會痛苦到這種程度。

巫師靜悄悄地走過去,坐到牀上,握住蘭妮因爲用力過大指節發白的右手,另一隻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的頭髮。

她嗅到熟悉的味道,睜開了有些虛弱的大眼睛,看到巫師的臉,臉上立刻出現了一股委屈埋怨惱火兼備的神情。

“用點勁兒。”潘尼小聲地在她耳邊催促了一句,這句帶着些促狹意味的話讓蘭妮蒼白的臉頰瞬時漲紅,她更加氣憤地瞪了巫師一眼,被握着的手反手狠狠抓緊巫師的手背,幾乎在上面抓出幾個血洞。

巫師臉上仍舊掛着笑容,很少有人注意到他嘴角處因爲疼痛產生的抽搐,而奈菲絲則在另一面向巫師伸出拇指,又伸舌頭作個鬼臉。

彷彿因爲這股羞憤而生出一股力量,隨着一聲悠長的喘息,薇卡託着一個黏糊糊的小傢伙從被窩底下鑽出來,潘尼頓時長鬆了一口氣,蘭妮喘息着睜開眼睛,希柯爾用柔軟的毛巾擦淨嬰兒身上的羊水,小心地將臍帶打個節,隨着一聲響亮的啼哭,她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潘尼,是個可愛的小公主。”

“讓我看看。”巫師迫不及待地接過這個還沒睜開眼睛的小傢伙,心中百感交集,難以述說的複雜情感填塞住他的胸臆,讓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只是臉色紅漲,不停地看着這個新生命身體的每一個角落,任何一個細節都沒放過。

隨後他顫抖着在這個嬰兒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親吻留下了一個淺紅的印記,也出乎潘尼意料地讓這個嬰兒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隙。

一雙深棕櫚色的眼睛,就好像巫師自己的一樣。

他笑了起來,她也笑起來,不過這笑聲很快本能地轉變成嚎哭。

薇卡和希柯爾細細地擦拭着牀上的痕跡,奈菲絲看着懷抱着新生命的巫師,眨了眨眼睛,而菲娜則開始出神,臉紅耳赤地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拿過來,我要看。”蘭妮拽了拽巫師的袍子,扁着嘴發出請求,巫師輕輕地俯身,讓女兒的臉面向她的媽媽。

“好醜……”那張皺巴巴的小臉讓蘭妮不滿地皺起了眉頭。

“長大了就好看了。”坐在牀另一側的薇卡抿嘴一笑:“和你一樣。”

蘭妮哼了一聲,忽然表情又扭曲起來,雙手又開始顫抖,似乎又因爲某種痛楚控制不住力氣,嬰兒被她掐得大哭起來,巫師連忙奪過去,輕聲哄了一陣,也沒見嬰兒安靜下來,只得湊到表情又變得蒼白的蘭妮面前:“你怎麼了?”

“怎麼還這麼疼?”她咬緊了下脣,雙手抓住已經被扯得慘不忍睹的被子,額角再次沁出一層冷汗。

衆人驚疑不定之時,忽然法師塔中響起一陣警報,巫師已經,匆忙放下女兒,通過傳送陣到了法師塔的中樞。

一面鏡子之中,出現半精靈阿內爾慌張的臉:“老闆,不好了,大麻煩來了。”

“冷靜一點,說清楚。”潘尼表情不好看起來,能讓半精靈露出如此驚慌失措彷彿世界末日一般的表情,這麻煩恐怕不小。

而從這面鏡子生成的魔法影像之中,還隱約有的建築物崩塌與猛獸的怒吼聲,這怒吼的猛獸,似乎是……

某種巨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