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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7月24日凌晨0點2分。

諾曼底基地以南30公里的主幹道上。

三輛盟軍礦車正在一輛APC的護衛下慢慢行進。儘管這裡已經遠離戰線,但武裝匪徒也不能說毫無威脅。

公路多天前連日遭到炮擊、轟炸。雖然經過後來的搶修,還是很彆扭。盟軍車隊大開着車燈,依然必須時刻注意繞開那眼皮底下的坑窪和障礙。

“噠噠噠——”一陣密集的子彈,從道路一側猛地傾瀉過來。當頭的一輛礦車駕駛室頓時變爲蜂窩。駕駛員和押車的軍官還沒來得及叫出一聲,便成了兩具千瘡百孔的屍體。

後面的兩輛礦車慌了,一邊緊急剎車,一邊企圖轉向。可是後面也出現了密集的火力。兩輛礦車象被狼羣包圍的蠢豬,在公路上左右搖擺。

APC上的小隊長強作鎮定,一面指揮部下跳車迎戰,一面親自駕駛APC,頂着火力向前猛衝。

剛剛開出幾步,一發破甲彈迎面而來。小隊長尖叫一聲,連同那輛APC,一起在爆炸中化爲了焦碳。

車上下來的幾個盟軍士兵,也被兩頭射來的火力壓制得動彈不得。

諾曼底基地。

警報聲響徹夜空,一隊隊的士兵和車輛在燈光下緊張而有序地奔波。背後,高大的指揮中心在燈火的輝映下,越發透出一股寒氣。

諾曼底基地指揮官蒙哥馬利將軍背手站在中心大門口,看着自己的官兵們整隊。

基地參謀長惠靈頓中校來到他身旁:“將軍,犯得着這樣興師動衆麼?我看不過是武裝匪徒在搶劫礦車啊。”

“武——裝——匪——徒——”蒙哥馬利猛地轉過臉來,瞪着惠靈頓,臉上的肌肉因爲憤怒和急噪而結在一起:“中校先生,您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廢物!”他狠狠地走出兩步,再回頭:“第一輛礦車在30秒鐘內被摧毀了駕駛室,車上的礦物卻沒有一點損傷!他們還擊毀了一輛APC!這就是您的匪徒麼?不,他們是蘇聯的正規軍!”

惠靈頓輕輕吐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問:“那您的意思是……”

蒙哥馬利重重一頓足:“他們想襲擊我們的礦站!他們在正面戰場被我們壓制,便想派遣特種部隊到後方襲擊我們的補給線!我知道斯大林這個瘋子!媽的,聯合指揮部那幫蠢貨,我屢次向他們要求派遣專門的機動部隊護礦,他們就是不聽!我們這裡是基地,不是交通警察局!”

巴頓少校跑步到臺階前:“將軍,第一裝甲大隊集合完畢,等候您的命令!”

蒙哥馬利看着眼前這個結實的青年軍官,點了點頭:“很好,馬上出發,向14號地區緊急出擊。不管礦車是否還在,我要把這些紅鬼捏成肉醬!”

7月24日凌晨0時36分。距離14號地區8公里處的大道上。

盟軍24輛“彩虹”坦克、5輛軍用吉普車和10輛APC裝甲運兵車以最快的速度向着14號地區猛趕。

巴頓少校坐在第一輛坦克裡面。他對坦克有一種天生的親切感,寧願呆在這悶熱的駕駛艙裡,而謝絕了副官要他坐軍用吉普車指揮的要求。

距離大道50米處。

圖哈切夫斯基通過夜視鏡看着魚貫而行的車隊。

“季米中尉,請注意。”圖哈切夫斯基對着話筒下令。

“季米在,少校同志。”

“放過開頭的5輛坦克。你的小組對付中間的吉普車,務必在第一波就把他們全部摧毀。敵人的指揮官很可能就在上面!”

“明白!”

“契可夫中尉,你的小組對付敵人的APC。叫步兵同志們協助,絕對不能讓他們在路上展開!”

“明白!”

“好了,等我的指示。開火!”

轟隆!一聲巨響,大道上靠前的一輛盟軍坦克右側履帶處騰起一團火光。

同一時刻,盟軍車隊中象開花般,一朵接一朵綻放出絢麗的火焰。爆炸聲此起彼伏。間雜在隊伍中間的五輛吉普車,有2輛當場被炸得四分五裂。剩下的三輛也遭到了重創。倖存的人員連滾帶爬地跳下隨時可能爆炸的車,躲到坦克後面隱蔽自己。

隊伍中段的坦克也遭到了猛烈的火力襲擊。隱藏在暗處的蘇軍坦克手打得很準,彩虹式坦克薄弱的裝甲承受不住T-5型雙座炮強大的威力,很快又有幾輛中彈受傷。

“這幫狗崽子,來得好啊!”巴頓惡狠狠地咬着嘴裡的雪茄,發動坦克衝下了大路。一邊對着話筒喊:“各小組注意,就地展開還擊!叫步兵們全他媽的下車!狗屎,慌什麼,這裡是我們的地盤!謝林,給我衝上去!”

靠近隊尾的三輛盟軍坦克也轉過車頭,向路邊的蘇軍坦克包抄上來。APC上下來幾十名盟軍士兵,有卡賓槍手,也有火箭手,紛紛散開,向這邊盲目地還擊。

圖哈切夫斯基親手把握着方向,一邊躲避敵人的攻擊,一邊指揮自己的部隊繼續向敵人進攻。盟軍的坦克部隊在第一次打擊中損失了大約四分之一的力量,但剩下的仍足夠勝過蘇軍的小部隊。何況還有步兵的配合。現在絕大部分的彩虹式坦克已經離開了大路,分幾路向蘇軍反衝過來。彩虹坦克在裝甲和火力上都無法與T-5相對抗,但輕便靈活,適合近戰。

蘇軍坦克部隊的幾個小組互相策應,且戰且走。巴頓興奮地大叫着,步步進逼上來。

盟軍右翼,一羣步兵跟在兩輛彩虹式坦克的後面,一邊小心翼翼的進發,一邊向四周瘋狂掃射。後面還有三輛APC。忽然,從樹叢裡鑽出兩個蘇軍士兵,手中的轉盤槍噴吐着火焰,眨眼間,盟軍士兵倒下一片,其他的紛紛臥倒還擊。一輛APC也用車上的機槍向蘇軍士兵傾瀉着子彈。1秒鐘後,一個蘇軍士兵渾身彈孔地倒下了,另一個腿部受傷,倒在地上。APC緩慢地開上去。離開幾米的時候,卻看見那名受傷的蘇軍士兵,用難以看清的動作,就地向裝甲車滾來,懷裡還抱着一個什麼東西!轟隆一聲巨響,APC巨大的車體一歪,車身冒出了黑煙。兩個駕駛員狼狽地帶着火從車門中抱頭逃出。

北面的大路上,一支盟軍混成部隊正在疾馳。

中間的一輛加強裝甲吉普車上,坐着全副戎裝的蒙哥馬利將軍。

“什麼?礦站遭到V-2的襲擊?”蒙哥馬利對着話筒大叫:“等着,我已經命令一個營趕去接應了!”

“將軍,巴頓少校。”後面的副官把另一個話筒遞給他。

“喂,我是蒙哥馬利。”將軍一手抓過話筒:“你那裡怎麼樣?”

巴頓坐在車中,一邊全神貫注通過潛望鏡盯着周圍的坦克,一邊歪頭漫不經心地說:“將軍,我們這裡遭到蘇聯人的阻擊。大約有10-20輛T-2坦克,還有步兵……是的,我想我能對付……好的,好的。”

圖哈切夫斯基眼睛血紅地從潛望鏡往外看。他的坦克受了兩處輕傷,不過關係不大。敵人的坦克和APC裝甲車從幾個方向向他開火,他也不在乎。

“瞄準左邊那輛,給我打!”話音剛落,炮手已經發動。那輛彩虹式坦克冒出一陣黑煙,但仍在頑強地開火。啪!噠!轟隆!側面和正面的三發炮彈同時命中了它,倒黴的坦克發出一聲震天的巨響,熊熊燃燒。

“哈哈哈,幹得好,小夥子!”圖哈切夫斯基剛想誇獎側翼的7號,只聽耳機裡傳來7號車駕駛員的驚叫:“我中彈了!”接着是一陣爆炸聲。圖哈切夫斯基轉頭去看,剛纔還協助自己擊毀了一輛敵坦克的7號,已經起火。不時有彈藥和油料爆炸的火花在坦克外殼上閃爍。無論怎麼呼叫,耳機裡再也沒有聲音了。

一輛彩虹式坦克從樹叢後面轉出來,就是他!圖哈切夫斯基認得,當時在第一次齊射中,就是這輛坦克率先衝下大路,帶領着向蘇軍反擊。他想,看來這裡面纔是敵人的指揮官。“好嘛,不舒舒服服坐吉普車,偏要擠進坦克,有你的!”圖哈切夫斯基發動了自己的坦克,一邊向右運動,一邊悄悄瞄準了它。

敵人彷彿明白了他的意圖,也向右拐彎,同時,炮塔慢慢轉過。砰!彩虹式坦克開火了,炮彈在圖哈切夫斯基的座車的頂上擦過,轟的一聲,炸倒了後面的一片灌木。1秒鐘,圖哈切夫斯基開火。雙座炮噴射出死亡的彈丸,但彩虹式坦克動作靈活,向左一個急轉,兩發炮彈都落空了。

圖哈切夫斯基緊貼着逼了上去。他知道彩虹式坦克適合近戰,但他希望用自己的技術來抵消性能上的差異。何況T-5坦克本來就在裝甲和火力上佔便宜。

兩輛坦克距離大約30米。圖哈切夫斯基緊咬着,但巴頓左歪右拐,使他無法瞄準。忽然,前面出現了一棵被擊倒的大樹。彩虹式坦克輕巧地貼着樹幹“滑”過。而相對較爲笨重的T-5型坦克卻在繞過時被樹支卡了一下。雖然在不到一秒鐘後,強大的履帶已經把卡進去的樹支全部絞斷,這足夠使T-5坦克頓上一頓了。就在這一瞬間,前面的彩虹式坦克轉過車身,圖哈切夫斯基彷彿已經看到對方炮口的火光。他猛一打方向舵,同時,巨大的爆炸聲透過車身傳進耳朵……

巴頓坐在自己的坦克裡,臉上露出得意的微笑。僅僅過了一眨眼的工夫,他臉上的微笑消失了。爆炸的煙塵尚未散去,那輛T-5坦克已經從右面衝了上來。

他急忙又一個左急轉,一發炮彈擦着右側飛過,另一發在坦克頂蓋上磕了一下,隨即爆炸了。儘管到爆炸時炮彈已經離開了一段距離,但巨大的震動還是讓整個坦克猛地一抖。巴頓一咬牙,繼續猛拉方向舵,繞個圈子,重新轉過炮塔。卻看見對方也在沿着那道弧線轉了過來。

“好啊!”巴頓興奮得一拍大腿:“是個好對手,咱們來玩玩!”一口吐掉早已熄滅的雪茄,他帶着一種神經質的緊張和歡樂,更加瘋狂地撲到自己的駕駛臺上。

圖哈切夫斯基看着眼前的彩虹式坦克。這個狡猾的狗崽子,但他也忍不住想誇獎幾句。心裡,自然也產生了強烈的願望,要和這個難得的對手單獨較量一下。他重重地吞了口氣,在臉上擠出一個微笑,猛推發動杆,向前逼過去。

“少校,當心後面!”耳機裡傳來季米的叫聲。話音未落,坦克突然一震,一串重機槍子彈打在後壁上。接着,又是一下更劇烈的震動。回頭一看,一輛APC正冒着熊熊大火。

圖哈切夫斯基猛地清醒了,現在敵強我弱,遠不能容這種一對一的遊戲!他輕聲地,但是堅定地對話筒說道:“挪亞,舒拉,你們注意……”

巴頓又是一個瘋狂的急轉,卻發現剛纔尾隨的那輛T-5坦克正斜着向南邊退去。“這麼快就走了?”他不無遺憾地抱怨了一句,發動着自己的坦克油門,跟着緊追。

60米,50米……彩虹式坦克的速度和靈活度都優於T-5坦克,要想咬住簡直就是易如反掌。巴頓一邊發出得意的獰笑,一邊緩緩瞄準前面的T-5坦克。“再見了,不知姓名的兄弟。”他剛要射擊,震耳欲聾的爆炸忽然從頭頂和身邊傳來!“不!……”巴頓只來得及叫出這麼一句,便被烈火吞沒了……

圖哈切夫斯基默默地看着烈火中的彩虹式坦克,在心裡念道:“可惜這是戰爭……”

忽然,耳機裡又傳來偵察員的報告:“少校同志,發現敵人的援軍!至少20輛虎式坦克,還有APC、彩虹式坦克、自行加龍炮和軍用吉普車,具體數量不詳!預計5分鐘後接觸!”

“來得好快。”圖哈切夫斯基臉色凝重地點點頭,對着話筒:“各小組注意,按原定計劃,分散撤退!”

“分散撤退?您瘋了嗎,少校同志?再給3分鐘,我們可以叫這幫混蛋全部見他們的上帝去!”

“服從命令!”圖哈切夫斯基只說了這麼一句,一邊發動了坦克。

是的,作爲軍人,在本來可以勝利的時候撤退,是很不甘心的。

作爲一支深入敵後註定要覆滅的坦克小分隊,對每一個殲滅敵人的機會,就更看得寶貴。

甚至,即使面對敵人的主力部隊,大家合併一處,也比分散撤退更能讓敵人付出慘重的代價。

然而,我們的使命不是消滅敵人,是吸引敵人的注意,拖住他們。

圖哈切夫斯基心裡明白,這,也許是他最後一次戰鬥了。

他的連隊分散成四五個小組,向幾個不同方向退去,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潰不成軍的盟軍第一裝甲大隊,這才驚魂梢定地重新集結。

5分鐘後,蒙哥馬利將軍的部隊趕到。

“這幫該死的紅鬼!”將軍對着話筒咆哮:“第七炮兵連出動!步兵大隊出動!直升飛機中隊出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