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德尼科夫聽軍官這麼說,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打開了文件袋,從裡面抽出了一疊紙,開始瀏覽上面的內容。看了一陣之後,他發現自己把索科夫和盧金二人冷落在一旁,似乎有些不妥當,連忙歉意地說:“真是不好意思,我忘記你們兩人也在這裡。喏,你們也看看吧。”說着,他從中抽出幾張紙,遞給了索科夫和盧金二人。
索科夫接過檔案時,腦子裡忽然想起後世的檔案館館長,在組織人手整理完這些檔案後,對記者所說的一番話:“整理研究這些檔案中最血腥的部分,使我們的很多專家都患上了抑鬱症,無法從中解脫……這些檔案是記錄華夏民族最苦難、最沉痛的一段歷史,也是對侵華日軍暴行的揭露。”今天自己就要親眼看到這些檔案,不知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索科夫看的是一份《軍事郵政檢閱週報》,上面記載了一名隸屬於永田部隊的士兵的信件,裡面記錄了他在1937年12月實施的兩次殺人暴行,細節描寫十分恐怖:“……我用刺刀刺入那個人的肚子,拔出來又刺了一下。由於對方穿着衣服,鮮血很快染紅了傷口處的衣服,對方哼了一聲,趴着就倒下了。我擔心他沒有死,又補了一刺刀,刺穿他的胸膛之後,把屍體踢入了河中。”最後,寄信人還表示,殺人讓他感到了“心情愉悅”。
從時間來判斷,索科夫覺得這名該死的小鬼子肯定參加了金陵大屠殺,假如他此刻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自己肯定會讓他體驗一下什麼叫做千刀萬剮。可惜心中並沒有交代對方後來的去向,索科夫就算是再生氣,但也拿他沒有辦法。
接下來的內容是1939年9月的《通信檢閱月報》,裡面記載了阿根廷《巴魯特斯》雜誌裡的內容:山城遭到大轟炸,造成了24人死亡,其中有9名孩子。
看到這裡,索科夫不禁冷笑一聲,從1938年2月到1944年12月,小鬼子對山城及其周邊地區進行了長達六年又四個月的無差別轟炸,造成了三萬多人直接傷亡、六千六百多人間接傷亡,財產損失約100億元法幣。山城範圍內的平民居住區、學校、醫院,甚至是外國領事館,都是小鬼子飛機的轟炸目標。
索科夫把剩下的檔案文件往桌上一放,心裡對謄抄和翻譯檔案的蘇軍翻譯很是不滿,關東軍的檔案裡,有那麼多罄竹難書的內容不抄錄,卻抄了一些無關輕重的消息。小鬼子對山城的轟炸,造成了三四萬人的傷亡,裡面卻沒有提到,只是輕描淡寫地提了一次小規模的傷亡情況,而阿根廷的報道里,存在着嚴重的誤導傾向。
就在這時,索科夫忽然看到盧金猛地一拍桌子,隨後生氣地說道:“不像話,簡直太不像話了。”
“副司令員同志,”索科夫想知道盧金看到了什麼內容,便把頭湊了過去,好奇地問:“你看到什麼了?”
“米沙,你瞧瞧這裡的內容。”盧金指着紙上的內容對索科夫說道:“1940年1月,在哈爾濱的法國領事,發給法國高層的信件中,提到了島國要培養白俄兒童,目的是將來用他們侵略蘇聯。
1940年5月,美國一個叫普特南希寫給位於哈爾濱的朋友雷莫夫的信件中,專門提到了遠東地區的白俄,遭到了關東軍的欺壓,關東軍甚至還策劃排擠白俄,把他們從東北的土地上趕走……”
索科夫聽盧金這麼說,心裡不由一動,感情抄錄翻譯檔案的軍官,側重點在那些與蘇聯有關的檔案裡,難怪關於關東軍在華夏所犯下的滔天罪惡卻很少提及。
可能是爲了印證索科夫的猜想,柳德尼科夫也開口說道:“盧金同志,我這裡也看到一些令人憤怒的內容。1939年6月,我軍與關東軍在諾門坎作戰期間,他們派遣了一支名爲石井的部隊作爲特殊秘密部隊,前往了交戰區域。”
聽到石井部隊,索科夫不禁渾身一震,心說這不就是臭名昭著的731部隊麼?他有些迫切地問:“伊萬,小鬼子派這支部隊去雙方的作戰區域做什麼?是準備對我軍使用細菌戰或者化學戰嗎?”
正準備繼續說下去的柳德尼科夫,聽索科夫這麼說,頓時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他望着索科夫詫異地問:“米沙,你怎麼知道的呢?”
索科夫自然不會告訴對方,說自己是從後世的歷史書裡看到的。而是重重地咳嗽了一聲,隨後解釋說:“伊萬,是這樣的,我們的部隊有幾名來自第88國際旅的同志。他們從1931年開始,就在東北和關東軍作戰,對關東軍的情況非常瞭解。我是在一個很偶然的機會,聽他們提到關東軍裡有一支奇怪的部隊,對外的番號是‘石井部隊’,就是專門研製病毒的機構。因爲我剛剛聽到這支部隊的番號時,就本能地想到,他們既然被秘密派往敵我雙方交戰的諾門坎地區,沒準就是爲了使用細菌武器。”
“米沙、你所說的情況,以前我看過通報,的確有這麼回事。”盧金插嘴說道:“關東軍在我們部隊取水的河流裡投放了大量的病毒,試圖給我軍造成巨大的損失。但人算不如天算,我們的人並沒有到有病毒的區域取水,而他們的人卻誤打誤撞地進入了那個區域,從而使部隊裡出現了大規模的傳染病,士兵和軍官大量病倒,極大地削弱了他們的戰鬥力。”
“這是自作自受。”柳德尼科夫說:“要是他們當年多死點人,沒準就會徹底放棄侵略我國的念頭,這樣在衛國戰爭爆發之後,我們就能更早地調動遠東的部隊去增援西線。遠東的部隊因爲曾經兩次參加對島國的作戰,有着豐富的戰鬥經驗,他們早一天投入戰鬥,對我們扭轉戰局都是至關重要的。”
三人聊了一陣子之後,柳德尼科夫表情嚴肅地說道:“從我們所看的檔案來看,關東軍的暴行大致有以下幾方面:實施慘烈轟炸、密謀利用白俄侵略遠東、奴役勞工、進行細菌戰、化學戰等等。我覺得此事關係重大,需要立即向方面軍司令部報告。”
“我同意。”索科夫不假思索地表明自己的態度後,問盧金:“你呢,副司令員同志?”
“我也同意。”盧金對柳德尼科夫說道:“光是島國試探利用白俄進犯遠東,就是對我國尊嚴的一種挑戰。如此重大的事件,必須立即上報,讓大家做到心中有數。這樣等到審判的那一天,就能給該死的關東軍增加更多的罪責。”
柳德尼科夫見索科夫和盧金都贊成自己上報,便拿起桌上的話筒,貼在耳邊撥了一個號碼後說道:“我是柳德尼科夫,請幫我接方面軍司令部,找扎哈羅夫大將。”
電話很快接通了,電話另一頭的扎哈羅夫問道:“柳德尼科夫將軍,你給我打電話,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是的,扎哈羅夫將軍。”柳德尼科夫如實地回答說:“我們已經整理出一小部分檔案,在這些檔案裡,我們看到了島國的險惡企圖,他們培養白俄兒童,給孩子們洗腦,想利用他們來侵略遠東地區……”
“什麼,利用白俄來侵略遠東地區?”扎哈羅夫聽完柳德尼科夫的報告後,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連忙問道:“柳德尼科夫將軍,你所說的那份檔案資料在什麼地方?”
“我這裡只是一份抄錄件,具體的檔案還在學校裡。”柳德尼科夫謹慎地問道:“扎哈羅夫將軍,你想看嗎?如果你要看的話,我立即安排人手去取檔案的原件。”聽完柳德尼科夫的話,扎哈羅夫沉默了片刻,隨後說道:“我看此事關係重大,你立即派人去學校,找出相關的檔案資料,然後送到了我的辦公室。”
“需要翻譯嗎?”柳德尼科夫深怕扎哈羅夫讓他把檔案翻譯完畢後,再送到方面軍司令部,便提前給對方打預防針:“檔案文件的數量龐大,如果要整理翻譯的話,就算按照如今的人手,也需要幾個月時間。”
“不用翻譯。”扎哈羅夫如何不清楚柳德尼科夫心裡在想什麼,所以乾脆地回答說:“你自己把那些文件送過來就是了,我會找專人來進行翻譯的。”
“好吧。”確認對方不需要翻譯檔案,柳德尼科夫頓時覺得輕鬆了許多,他吩咐那名送檔案的軍官:“你立即返回學校,把有關白俄方面的檔案都找出來,並進行歸納整理後,送往方面軍司令部交給扎哈羅夫將軍。”
“司令員同志,”軍官聽完柳德尼科夫的命令,遲疑了片刻,隨後說道:“就算是關於白俄內容的檔案,恐怕也要裝好幾輛小推車,要想把它們都找出來,至少需要一兩天的時間。”
柳德尼科夫原以爲那些扎哈羅夫要看的檔案文件,都堆放在固定的位置,只要過去取就是了。但此刻聽軍官這麼一說,立即意識到問題要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嚴重。他在經過一番思索後,對軍官說道:“那就先給扎哈羅夫將軍送一部分過去,其餘的部隊等整理完畢後,再給他送過去也不遲。”
“需要翻譯嗎?”軍官謹慎地問道。
“不需要翻譯。”柳德尼科夫搖着頭說:“方面軍司令部裡的翻譯人員,比我們要多得多。你儘管帶人把檔案送到方面軍司令部,至於後面的事情,就不用你再過問了。”
“明白了,司令員同志。”軍官響亮地回答說:“我立即帶人把文件給方面軍參謀長同志送過去。”
等軍官離開後,索科夫隨手翻了翻桌上的檔案,就遞給了柳德尼科夫:“伊萬,這些檔案還給你。”
聽索科夫這麼說,柳德尼科夫有些詫異地問:“米沙,你不看了嗎?”
“不看了。”索科夫剛剛在翻越時,發現軍官提供給柳德尼科夫的這些檔案資料,重點就是在談論關於居住在東北地區的白俄,反而把這片黑水白山之間與關東軍作戰的軍民們忽略了。既然手裡的檔案資料裡,與東北老百姓相關的事宜太少,也就沒有再繼續看下去的必要,所以他選擇把檔案文件還給了柳德尼科夫。
見索科夫把檔案文件還給自己,柳德尼科夫也不覺得什麼奇怪,自己如果不是要向上級交差,恐怕都不會仔細看裡面的內容。如今把發現有問題的檔案,都準備送往方面軍司令部了,剩下的檔案對自己來說,就是無關輕重的。
柳德尼科夫規整了一下桌上的檔案文件,重新放進了文件袋,然後摁下了桌上的召喚鈴。
聽到鈴聲的副官,從外面快步走進來,面朝着柳德尼科夫問:“司令員同志,您有什麼指示?”
柳德尼科夫拿起那個文件袋,遞給了副官,嘴裡說道:“副官同志,這是我不久前收到的一份檔案材料,如今我已經看完了,你拿去歸檔吧。”
“是,司令員同志。”副官響亮地答應一聲,上前接過了柳德尼科夫手裡的文件袋,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米沙。”盧金扭頭望着索科夫問道:“檔案看完了,我們接下來是不是應該回房間了。”
“嗯,時間不早了,我們的確應該離開了。”索科夫說着,就來到了盧金的身邊,準備推着他返回各自的房間。
但就在這時,柳德尼科夫卻叫住了索科夫:“米沙,等一下。”
索科夫停下腳步,扭頭望着柳德尼科夫:“什麼事兒?”
“你的參謀長和軍事委員,他們順利地返回奉天了嗎?”
“是的,他們已經安全到達了奉天。”索科夫心裡很清楚,雖然柳德尼科夫問的是雅科夫和戈羅霍夫兩人,但真實的目的就是想了解雅科夫是否順利地返回了奉天。要知道,雅科夫的身份特殊,假如在路上發生什麼意外,恐怕很多人都會吃不了兜着走的,所以特意旁敲側擊地打聽對方的情況。索科夫正是因爲知道這一點,便特意安慰對方說:“你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