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馬克西姆離開,謝廖沙嘟囔了一句:“這個人真是討厭,科帕洛娃想和誰住,與他有關係嗎?”
“將軍同志,”瓦謝里果夫聽謝廖沙這麼說,臉上露出了尷尬的表情,他望着索科夫問道:“我和謝廖沙現在就回隔壁的車廂,不打擾你們的敘舊。”
“先不要離開,坐下聊會天。”索科夫說完這話後,看到謝廖沙臉上不解的神情,特意補充說:“沒準他此刻就站在門外的某個地方,要是看到他剛離開,你們兩人也跟着走出去,肯定會產生懷疑的。”
聽索科夫這麼說,瓦謝里果夫又重新坐了下來,腦子裡開始思索,應該和索科夫聊點什麼。
正當他在爲難之際,索科夫開口說道:“少校,你有時間幫我去問問列車長,我們這列火車到了布達佩斯之後,能停留多長時間?如果時間足夠長的話,我想到城裡去逛逛。”
瓦謝里果夫本想問索科夫,一座被炮火摧毀了的城市,有什麼可逛的。卻瞥見了坐在索科夫身旁的科帕洛娃,立即明白,想到城裡去逛逛的人,不是索科夫,而是科帕洛娃,他連忙點着頭說:“好的,將軍同志,我待會兒就去找列車長,向他打聽我們能在布達佩斯停留多長時間。有了結果,我會在明天早晨時間告訴您。”
索科夫對瓦謝里果夫的答覆非常滿意,特別是對方最後說的那句話,等了解了情況之後,在明天早晨時向自己彙報。他肯定是擔心從列車長那裡打聽消息之後,急匆匆地來向自己彙報時,打開包廂門,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一幕。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等明天早晨時,再向自己彙報他所打聽到的情況。
幾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尬聊了半個多小時,謝廖沙心裡盤算着馬克西姆就算剛剛在門口監視,此刻恐怕也已經離開了,便起身向索科夫告辭:“米沙,時間不早了,我和少校先回隔壁的包廂,你們早點休息。”
“對對對,將軍同志,你們早點休息。”瓦謝里果夫也幫腔說:“我還要去找列車長呢。”
謝廖沙和瓦謝里果夫離開之後,索科夫關切地問科帕洛娃:“科帕洛娃,你困不困?如果困,就早點休息。”
“不困,不困。”科帕洛娃搖着頭說:“我下午睡了那麼長時間,不想再睡了。我們聊聊天吧。”
“行,那就聊天吧。”索科夫起身坐到對面的牀鋪,往上面一躺,說道:“你想說什麼,我都陪着你。”
“過來陪我躺着聊。”
索科夫感覺自己的後腰又隱隱作痛,他可不想再重複下午的睡姿,那樣很容易腰肌勞損,便擺手拒絕了:“就這樣聊天方便,沒準我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米沙,我記得你身邊有個好朋友,你叫他雅沙。”科帕洛娃躺在自己的牀鋪上,側着臉問索科夫:“他是什麼來歷?”
“他是史達林同志的長子,”索科夫解釋說:“我小時候和他的關係很密切,自從我的父親去世後,和他家基本就沒有什麼往來了。後來再次重逢,是我帶部隊解放了一座德軍的戰俘營,獲救的指戰員中就有雅沙。”
“啊?!米沙,你剛剛說什麼?”聽索科夫這麼說,科帕洛娃猛地坐起身,吃驚地問:“你說史達林的兒子,曾經被德軍俘虜,成爲德國人的戰俘營,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索科夫微微點了點頭,用肯定的語氣說:“你可能還不知道,當史達林同志得知自己的兒子被德軍俘虜之後,專門派出了一支特工小組,去營救自己的兒子。但由於敵人把雅科夫轉移了,讓營救小組撲了個空。
而我是在莫斯科城下的大反攻開始,率領部隊奪取德軍的一座戰俘營,從其中把雅科夫救出來的。當時我只知道他是史達林的兒子,卻不記得他曾經是小時候最好的朋友。都是因爲失憶的緣故,連自己的老朋友都不記得了,如果不是他主動告訴我此事,我還不知道曾經是我小時候的好朋友。”
聽索科夫再次提到失憶的時候,科帕洛娃的心裡多少舒坦了一些。她清楚地記得,自己在斯大林格勒見到索科夫時,對方除了對自己的美貌感到了驚豔外,看自己的目光就像看一個從來沒見過的陌生人。雖然索科夫後來多次提到了失憶,但自己卻認爲他是在找理由敷衍自己。如今回頭再看,是自己想多了。
“米沙,對不起。”
本來閉目養神的索科夫,已經快睡着了,忽然聽到科帕洛娃對自己說對不起,他睜開眼睛,不解地問:“科帕洛娃,你爲什麼要對我說對不起呢?難道你做錯什麼事情了嗎?”
“我向你道歉,是因爲這麼長時間以來,是我誤會了你,以爲你厭煩了我,不想和我結婚,所以故意裝失憶,裝不認識我,這樣你就能名正言順地娶其他女人做自己的妻子。”科帕洛娃語氣沉重地說:“但是我剛剛纔發現,你受到震傷之後,的確有很多記憶丟失了,不但是與我有關的記憶,就連你小時候最好的朋友雅科夫,你也不記得了。”
搞清楚科帕洛娃向自己道歉的原因,索科夫再次閉上眼睛,朝科帕洛娃的方向擺擺手,說道:“你知道就好。你可不能再說我故意裝失憶,不想理睬你這類的話,聽到了嗎?”
“聽到了!”科帕洛娃有些不情不願地回答說:“以後你說什麼,我都相信,這下你滿意了嗎?”
包廂裡沉默下來。
聽到科帕洛娃不說話,索科夫開始昏昏欲睡。
就在他即將睡着的時候,忽然感覺科帕洛娃爬了過來,湊近他的耳邊,吐氣如蘭地說:“米沙,你的妻子流產了,可能很長時間不能再生孩子。如果你不嫌棄的話,不如我們試試,沒準等你回莫斯科之前,你就能有一個屬於你的孩子?”
“試試就試試,誰怕誰!”
…………
經過幾天的行駛,列車終於進入了布達佩斯的火車站。
索科夫坐在窗邊,望着窗外閃過的景物,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座城市在結束不久的戰爭中遭受了重創,沒準很多名勝古蹟都會已經毀於戰火。科帕洛娃心心念唸的鏈子橋,沒準都已經不復存在了。
列車停穩之後,謝廖沙和瓦謝里果夫從門外走進來,對索科夫說:“米沙,我們到布達佩斯了。列車要在這裡停留十五個小時,你有足夠的時間,來遊歷這座美麗的城市。”
謝廖沙說完之後,瓦謝里果夫也試探地問:“需要我把警衛員都帶上嗎?”
“不用了。”索科夫搖搖頭說:“這座城市裡有我們的駐軍,而且匈牙利人對我們也非常友好,想必不會發生什麼危險,有謝廖沙跟在我的身邊就足夠了。”
瓦謝里果夫知道謝廖沙曾經是負責保護索科夫安全的,此刻聽索科夫點名要讓謝廖沙陪自己逛布達佩斯,便恭恭敬敬地說:“好吧,將軍同志,那我就和兩位警衛員留在列車上。如果你們沒有及時返回列車,我也會阻止列車長提前開車的。”
“科帕洛娃,”索科夫摸了摸發酸的後腰,起身拉住科帕洛娃的手,牽着他往外走,隨後叫謝廖沙:“謝廖沙,我們出發吧。”
從火車站出來,能看到街道上有不少蘇軍的巡邏隊。
見到站在火車站門口的索科夫,那些經過他身邊的巡邏隊,都會停下腳步,向他敬禮之後,再繼續向前走。
索科夫扭頭問科帕洛娃:“科帕洛娃,你知道鏈子橋在什麼地方嗎?”
誰知科帕洛娃卻搖搖頭說:“不知道。我對布達佩斯的瞭解,都是來自書本。而那座鏈子橋的常識,也同樣來自書本。我知道那是布達佩斯的第一座橫跨多瑙河的橋樑,但在什麼位置,卻是一無所知。”
見科帕洛娃指望不上,索科夫只能把主意打到了那些巡邏隊的身上。
當又一支巡邏隊經過他身邊時停下,帶隊的指揮員擡手向他敬禮時,客氣地問:“中尉同志,我想問問布達佩斯最著名的鏈子橋在什麼地方,我想去那裡瞧瞧。”
“將軍同志,”巡邏隊的指揮員畢恭畢敬地說:“如果您想去看鏈子橋的話,我勸您還是別去了。”
索科夫不解地問:“爲什麼?”
“德軍爲了鞏固他們在城堡山上的堡壘,在1944年將多瑙河上的大橋全部炸燬,鏈子橋就是其中一座。”
索科夫想起布達佩斯是一座被多瑙河分割成兩部分的城市,如果沒有了橋樑,兩岸的居民該怎麼辦?“中尉同志,多瑙河上的橋樑被炸燬了,兩岸的居民要想往來,該怎麼辦呢?”
“河上有簡易的浮橋,另外還有渡船。”指揮員說:“居民要想到河對岸去,就只能坐渡船或者通過浮橋。”
向指揮員道謝之後,索科夫轉身面向科帕洛娃,苦笑着說:“科帕洛娃,你都聽到了吧,鏈子橋已經被該死的德國人炸燬了,我們就算想看都看不到。”
“就算橋樑被炸燬了,我也想去看看橋頭的獅子。”科帕洛娃有點固執地說:“我不相信德國人連石獅子也炸掉了。”
“那行,我們就去看看鏈子橋的遺址吧。”
不過在出發前,謝廖沙想起了一件事,連忙提醒兩人:“你們懂匈牙利語嗎?”
索科夫和科帕洛娃面面相覷,隨後齊刷刷地搖頭:“不懂!”
“既然不懂,那你怎麼問路呢?”謝廖沙問道。
索科夫想了想,對謝廖沙說:“謝廖沙,我的確爲自己不懂匈牙利語而犯愁,但如今我發現,街上到處都是我們的巡邏隊,如果我們要去什麼地方,只管向那些巡邏隊打聽,想必他們對地形的熟悉程度,一點都不會比本地人差。”
索科夫的話讓科帕洛娃眼前一亮:“米沙,你說的沒錯。雖然我們不懂匈牙利語,但滿大街都是我們的巡邏隊,我們要去什麼地方,只要向他們打聽,還擔心找不到要去的地方麼?”
就這樣,三人不斷地向沿途的巡邏隊打聽路線。在諸多巡邏隊的幫助下,他們終於來到了被炸燬的鏈子橋附近。
橋雖然被炸燬了,但橋頭的兩個巨大石獅子還在。
“米沙,你瞧。”科帕洛娃指着石獅子對索科夫說道:“橋頭兩邊的巨大石獅,如同守護神一般日夜護衛着大橋。雄獅翹首遠望,氣宇軒昂,象徵着匈牙利人民不屈的歷史膽魄。”
索科夫強忍着笑意,心裡暗想:“可惜橋已經被德國人炸燬了,橋頭的石獅難道繼續守護這座斷橋嗎?”
“米沙,這兩個石獅子,還有一段故事呢。”科帕洛娃繼續說道:“這對獅子雕塑被安置到鏈橋兩端後,有人說獅子的嘴裡沒有舌頭。雕刻家因爲衆人的譏笑而羞愧難當,最後跳入多瑙河自盡。”
索科夫擡頭望着面前的石獅子,好奇地問:“那獅子的嘴裡,到底有沒有舌頭呢?”
“當然有。”科帕洛娃點着頭是火:“獅子的嘴裡有舌頭,只是如果角度不對,是不容易看到的。”
索科夫眯縫着眼,換了幾個角度觀察,果然看到了獅子嘴裡的舌頭:“沒錯,我看到了,獅子的嘴裡的確有舌頭。”想到那位含冤而死的設計師,他不禁搖搖頭,嘆着氣說,“設計師的心理素質太差了,被別人批評幾句就投河自盡了。如果換成我,我肯定會把那些說閒話的人,都拉到這裡,讓他們親眼看看,這獅子的嘴裡到底有沒有舌頭。”
“鏈子橋已經看完了,我們去餐廳品嚐匈牙利的美食吧。”
“好,好,真是太好了。”索科夫想起科帕洛娃曾經說過的幾道匈牙利美食,不禁開始流口水,催促道:“我們現在就過去吧,我的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
“來這裡的路上,我看到有幾家餐廳。”謝廖沙在旁邊說道:“我們不如就去那裡吧。”
索科夫調侃地問:“謝廖沙,你又不認識匈牙利語,怎麼知道那裡就是餐廳呢?”
“我雖然不認識匈牙利文,但那些招牌上,都畫着有刀叉,這明顯就是餐廳的標誌。”謝廖沙指着自己的鼻子,得意地說:“更重要的是,從那裡經過時,我聞到從裡面傳出的香味。相信我,我的鼻子一向都是很靈的。”
“科帕洛娃,既然謝廖沙說他能找到餐廳,那我們就跟着他走吧。”索科夫笑呵呵地對科帕洛娃說:“我倒要瞧瞧,那裡有沒有真正的匈牙利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