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多夫率領的小分隊,在天明前,接近了蘇軍把守的古姆拉克車站。得到前車的報告後,克里斯多夫立即下令:“不要驚動車站內的守軍,從別的地上找路繞過去。”他之所以下達這樣的命令,是擔心哨兵發現自己這支冒牌的德軍車隊,會立即發出警報,一旦發生誤會打了起來,到時就不好收場了。
向前行駛七八公里,開路的裝甲車用車載電臺通知克里斯多夫:“中尉同志,前面的公路上發現了一支部隊,約有三百多人。左右兩側無法繞行,我們該怎麼辦?”
聽說前面出現了一支幾百人的部隊,克里斯多夫連忙追問:“是我們的人,還是德國人?”
“是我們的人,中尉同志。”坐在第一輛車上指揮的,是一名上士,他向克里斯多夫報告說:“他們已經發現了我們,並就地尋找掩護,似乎準備向我們開火!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克里斯多夫知道前面無法繞路,如果裝甲車隊強行向前行駛的話,很有可能和自己人打起來,無奈之下,他只能命令車隊停下:“車隊停下,原地待命!”
等車停下後,克里斯多夫站在車廂裡,舉起望遠鏡朝前方望去,只見上百米外,有數百蘇軍指戰員趴在路邊的溝壑或者草原上,黑洞洞的槍口都對準了車隊所在的位置。“怎麼辦?”克里斯多夫在心裡暗自問自己:“是強行衝過去,還是退回去重新尋找道路?”
“中尉同志,我們該怎麼辦?”來自四連的艾諾下士,見克里斯多夫舉着望遠鏡一直不曾放下,便善意地提醒對方說:“如果我們的車隊一直停在這裡,會以前不必要的麻煩。”
面臨着進退兩難境地的克里斯多夫,聽到艾諾下士的提醒後,隨口問道:“下士同志,你說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如果我們前進,就會與我們自己的部隊發生衝突。”艾諾下士望着前面說道:“可要是我們調頭去尋找其它的出路,會耽誤不必要的時間。因此兩種辦法都是不可取的。”
艾諾下士的話引起了克里斯多夫的興趣,他放下望遠鏡,扭頭問道:“下士同志,那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艾諾下士用手朝前方一指,說道:“最好的辦法,就是沿着公路繼續朝前開。”
“可是你剛剛纔說過,一旦我們繼續前進,就會與前方的部隊發生衝突。”克里斯多夫望着艾諾冷冷地說:“難道你真的希望我們自己人和自己人打起來嗎?”
“中尉同志,我剛剛仔細觀察過了,附近應該沒有敵人的存在。”艾諾對克里斯多夫說道:“我們只需要派一個人過去表明身份,讓他們給我們讓開一條道路,就可以了。”
“派人過去表明我們的身份?”對於艾諾下士的這個大膽提議,克里斯多夫思考了一陣,覺得倒是可以試試這個方案,總比這樣一直僵持着強。便反問道:“下士同志,你覺得應該派誰去完成這項任務呢?”
“既然這個建議是我提出的,”艾諾說道:“那就由我來負責執行吧。”
在獲得克里斯多夫的同意後,艾諾下車在路邊找了一個樹枝,將一張白手絹綁在上面,單手舉着朝前方走去。
而隱蔽在另外一側的蘇軍指戰員,原以爲自己和德軍的裝甲車隊遭遇後,會發生一場惡戰。誰知不光沒有打起來,相反,對方還派了一名士兵舉着白旗走了過來。軍銜最高的是一名上尉,看到對方有人舉着白旗過來,他連忙從地上探起身子,衝左右喊道:“不要開槍,都不要開槍。”
喊完之後,上尉盯着正朝自己走來的德軍士兵,心裡想:“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支德軍的裝甲車隊與自己遭遇後,不光沒有開火,反而有人舉着白旗走了過來,難道他們是打算向我們投降嗎?”
艾諾走到距離蘇軍指戰員還有十幾步的地方停下,隨後大聲地喊:“你們誰是這支部隊的指揮員?”
聽到舉着白旗過來的德國兵,居然說一口流利的俄語,上尉站起身,衝着他說道:“我是第192步兵師的連長果里亞上尉。你們是不是準備向我們投降?”
“你說什麼呢,我們爲什麼要向你們投降。”艾諾絲毫沒受果里亞比自己軍銜高的影響,不依不饒地說:“我們是步兵第73旅的,正在執行特殊任務,請你們把路讓開。”
“步兵第73旅?!”果里亞上尉聽到艾諾這麼說,先是一愣,隨後反問道:“是堅守馬馬耶夫崗的那支部隊嗎?”
“沒錯,我們的確駐紮在馬馬耶夫崗。”艾諾驚喜地問道:“難道您聽說過我們的部隊?”
“是的,聽說過。”果里亞點了點頭,說道:“我們師原來的任務,就是駐守馬馬耶夫崗,誰知都快到斯大林格勒了,卻通知我們,說那裡已經有步兵第73旅駐紮了,便將我們師調往了頓河左岸,阻擊德軍的進攻。”
“上尉同志,如果您不反對的話,可以隨我去見見我們的指揮員。”艾諾朝身後的車隊努了努嘴說:“他就在中間的裝甲車上。”
“副連長,”果里亞衝趴在不遠處的一名少尉喊道:“立即把部隊集結起來,準備繼續趕路。”
“可是,連長同志。”少尉用手一指遠處的裝甲車,爲難地說:“前面的裝甲車擋住了我們的去路。”
果里亞說道:“別擔心,車上坐的都是我們的同志,你們儘管趕路就是了。”
少尉答應一聲,從地上爬起來,開始重新集合部隊。而果里亞則跟着艾諾,朝克里斯多夫所在的裝甲車走去。
克里斯多夫見艾諾下士帶着一名軍官過來,而且對方的軍銜還比自己高,連忙下了車,站在車旁等候。等對方一走過來,他立即擡手敬禮:“您好,上尉同志。我是步兵第73旅偵察連長克里斯多夫中尉。”
果里亞還了一個禮,“我是步兵第192師的上尉連長果里亞!中尉同志,我能問問,你們化裝成德國人,又乘坐德軍的裝甲車,是打算去什麼地方?”
“對不起,”面對果里亞的好奇,克里斯多夫客氣地說:“我們在執行一項特別任務,請原諒我無可奉告。對了,上尉同志,你們師的其他人在什麼地方,你們又打算去哪裡?”
果里亞等克里斯多夫說完,苦笑着說:“中尉同志,難道你沒看到,我們師就只剩下這幾百人了嗎?除了我和副連長外,所有的軍官都在戰鬥中犧牲了。至於你問我們去哪裡,我只能回答你:不知道!我們只能沿着道路往前走,等待有一支部隊收容我們爲止。”
聽到果里亞如此悲觀的說話,克里斯多夫不禁靈機一動,心想雖說這支部隊只有幾百人,但如果能勸說他們加入步兵旅,想必旅長一定會很高興。想到這裡,克里斯多夫對果里亞說:“上尉同志,假如你們願意的話,我可以派人送你們前往馬馬耶夫崗,在那裡你們可以得到休整和補充。”
克里斯多夫的話讓果里亞怦然心動,他試探地問:“這合適嗎?”
“沒什麼不合適的。”克里斯多夫說完,把艾諾叫過來,吩咐他說:“艾諾下士,這次的行動,你就不必參加了。你的新任務,是帶第192師的同志們返回馬馬耶夫崗。”
得知自己不能參加任務,艾諾的臉上露出了爲難的表情,就在他準備在說點什麼時候,卻聽到克里斯多夫說:“下士同志,只要你能將這支部隊順利地帶到馬馬耶夫崗,相信旅長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的。明白嗎?”
克里斯多夫的話,讓艾諾如醍醐灌頂,他立即想到,如果自己真的將這支部隊帶回了馬馬耶夫崗,所立下的功勞,絕對不會比跟着克里斯多夫深入敵後,去奪取敵人的倉庫差。沒準旅長一高興,還會給自己晉升軍銜呢。於是他連忙來了個立正,回答說:“中尉同志,請你放心,我一定會將他們安全地帶回馬馬耶夫崗的。”
中午時分,艾諾帶着第192師的殘部來到了馬馬耶夫崗。索科夫聽說有一支數百人的部隊來到了自己的防區,連忙從帳篷裡走了出來。
果里亞正和艾諾站在開闊地裡說話,見索科夫走過來,兩人連忙原地立正,舉手向對方敬禮。艾諾報告說:“旅長同志,這位是第192師的果里亞上尉,我們在執行任務的途中,和他的部隊偶遇,克里斯多夫中尉就命令我將我們帶到這裡來了。”
“歡迎你,果里亞上尉。”索科夫上前握住果里亞的手,笑着說道:“想必你們都餓了吧,我會安排你們填飽肚子和休息的。”
“中校同志,”果里亞看了一眼索科夫領章上的軍銜,小心翼翼地說:“我想問問,您能收容我們嗎?”
索科夫聽到果里亞這麼說,不禁一愣,隨後反問道:“怎麼,上尉同志,你不打算再回你們師裡了?”
果里亞臉上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他望着索科夫說道:“中校同志,我們全師就只剩下我們這點人了。”
“上尉同志,有什麼事情,我們到帳篷裡再說吧。”西多林覺得有些事情在大庭廣衆下說,不太合適便招呼衆人進帳篷,同時吩咐艾諾下士:“你帶他們去警衛連平時訓練的地方去休息,順便讓炊事兵給他們搞點吃的。”
等進入帳篷後,西多林沖着果里亞問道:“上尉同志,我以前曾經擔任過第64集團軍的作戰處長,知道第192師部署在頓河的右岸,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們的防線離這裡,至少超過了120公里。說說吧,你們是怎麼跑到這裡來的?”
“中校同志,”果里亞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雙眼圓瞪地盯着西多林,怒氣衝衝地問道:“難道你認爲我們是逃兵嗎?”
“上尉同志,不要激動。”索科夫走到了果里亞身邊,擡手在他的肩膀上輕輕地拍了兩下,柔聲說道:“我想你們一定經歷了很多事情,你能給我們大家講講嗎?”
果里亞坐下後,朝西多林揚了揚下巴,說道:“這位前任的作戰處長同志沒有說錯,我們第192師最初的確是部署在頓河的右岸。但七月下旬時,德軍經過強攻,突破了我師和第184師的防禦陣地,他們不光派飛機轟炸我們的師部,同時還派出了小股部隊偷襲。師長扎哈爾琴科上校組織參謀人員對進攻的敵人實施反擊,甚至還用機槍擊落了一架敵機。但他卻不幸被敵機投下的炸彈命中,當場壯烈犧牲。
就在前天,德軍以坦克部隊爲先導,再次向我們的陣地發起了強攻。面對敵人的攻勢,我們進行了頑強的抵抗。在戰鬥中,新任的師長茹拉廖夫上校、參謀長塔蘭採夫以及政委全部壯烈犧牲。全師進入陣地時,有六千多人,但最後成功突破德軍包圍圈的,就只有我帶領的這三百多人。”
“那右岸的其它部隊呢?”西多林聽果里亞說完後,好奇地問:“他們也突出德軍的包圍,回到了左岸嗎?”
“中校同志,我不清楚。”果里亞搖着頭說:“我們在突圍時,左右兩翼的第184和第205師,也陷入德軍的重圍,至於他們有沒有突圍出來,我就不清楚了。”
“你們今後有什麼打算?”索科夫簡短地問道。
“中校同志,您能收容我們嗎?”果里亞神情黯淡的說:“第192師幾乎都打光了,也許上級會撤銷我們的建制,如果您不收容我們的話,剩下的人就會被拆散分到別的部隊去。”
“旅長同志,”別爾金看到那三百多戰士,雖然人人都是一臉倦容,但既然他們能從敵人的包圍圈裡突出來,證明都是精兵強將,如果能將他們納入麾下,就能提高部隊的戰鬥力,於是他向索科夫建議說:“我看,就留下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