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團接到了格拉茲科夫的撤退命令後,趁着敵人被擊退,立即撤出陣地,向着馬馬耶夫崗轉移。但不管是格拉茲科夫,還是基層的指揮員,都忽略了空中有德軍的偵察機在活動。結果剛撤出陣地不久,德軍的炮兵就朝着撤退的部隊開炮了。
零星的炮彈落在撤退的部隊中間爆炸,爆炸的氣浪將炸點附近的指戰員掀飛,或者是將殘肢斷臂和槍支的零件拋向空中。原本就因爲撤退而士氣低落的指戰員,頓時被驟然而至的炮擊打蒙了,隊伍陷入了混亂之中,戰士們本能地四散奔逃,以躲過德軍的炮火。
跟着部隊撤下來的格拉茲科夫,見到部隊在敵人的炮火中,陷入了一片混亂,不禁急得直跺腳。他扯着嗓子在喊:“大家不要亂,不要亂……”然而他的聲音,卻被此起彼伏的炮聲和戰士們的喊聲蓋住了,根本沒人聽到。
馬馬耶夫崗的觀察所,發現近衛第35師撤出陣地時,立即打電話向索科夫報告:“旅長同志,我看到近衛第35師的部隊從他們的陣地撤回來了。”
索科夫放下電話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接問西多林:“參謀長同志,集團軍司令部有沒有通知我們,說近衛第35師的部隊什麼時候退往馬馬耶夫崗?”
“沒有啊。”西多林一臉茫然地說道:“照理說,他們要撤退的話,肯定會先向集團軍司令部彙報,再由崔可夫將軍打電話給我們,讓我們派出部隊去接應。可是我到現在都沒有接到來自司令部的電話。”
“可是觀察哨剛剛向我報告,說近衛第35師的部隊已經開始轉移了。”索科夫表情嚴肅地說:“我要給司令部打個電話問問。”
索科夫的運氣不錯,他很快就接通了司令部的電話。接電話的是參謀長克雷洛夫,對方剛聽到索科夫提起進攻第35師,就有些不耐煩地說:“索科夫中校,近衛第35師轉移時,我會給你打電話的。我這裡很忙,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就別打電話過來了。”
索科夫察覺到對方要掛斷電話,連忙叫住了他:“參謀長同志,請等一下,我給您打電話,是想告訴您,近衛第35師已經開始轉移了!”
“什麼,近衛第35師已經開始轉移了?”克雷洛夫吃驚地問:“索科夫中校,這個情報是誰告訴你的?”
“是我的觀察哨。”索科夫連忙回答說:“他向我報告說,近衛第35師的部隊已經撤出了陣地,正朝着馬馬耶夫崗的方向轉移。”
“索科夫中校,你所說的情況,我會立即進行覈實的。”說完,沒等索科夫再說話,克雷洛夫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索科夫握着傳來盲音的話筒,有些哭笑不得地對西多林和別爾金說:“司令部到目前爲止,都不知近衛第35師放棄陣地,向我們的馬馬耶夫崗轉移了。”
西多林等索科夫一說完,立即問道:“旅長同志,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我們現在要做兩件事。”索科夫伸出兩根手指說道:“一是覈實觀察哨的報告是否真實;第二,立即命令果里亞的第192營做好準備,如果近衛第35師真的開始轉移了,就讓他們出去接應。”
西多林點了點頭,拿起電話就給山崗頂上的觀察哨打電話,向他們進行覈實:“喂,觀察哨嗎?我是參謀長西多林,你確認近衛第35師的部隊,正在向馬馬耶夫崗撤退嗎?”
西多林和觀察哨通話時,索科夫就站在一旁,側耳聆聽電話裡傳出的聲音:“是的,參謀長同志,我可以肯定,近衛第35師的部隊已經撤離了陣地,正朝着馬馬耶夫崗的方向轉移。不過他們現在遭到了德軍的炮擊,部隊已經完全喪失了建制,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得知近衛第35師的部隊正遭到德軍炮擊,衆人不禁大驚失色。西多林放下電話之後,望着索科夫問道:“旅長同志,我們還按照計劃,派第192營去接應嗎?”他之所以這麼問,是擔心派出的部隊會在德軍的炮火中損失慘重。
西多林想到的問題,索科夫同樣也考慮到了。他沒有立即回答是否派部隊,而是問西多林:“參謀長同志,我們繳獲的裝甲車還有幾輛?”
“兩輛。”西多林回答完畢後,不解地問道:“旅長同志,您打算怎麼做?”
“敵人正在炮擊近衛第35師,此刻派出部隊去接應恐怕不妥當。別當時去接應友軍的部隊,在敵人炮擊之下損失慘重。”索科夫若有所思地說道:“既然我們的手裡有兩輛裝甲車,就立即派出去,想辦法把格拉茲科夫將軍接回來……”
“對對對,旅長同志,你說得對。”索科夫的話還沒有說完,西多林就搶着插嘴說:“格拉茲科夫將軍是近衛師的師長,我們首先要保證他的什麼安全。我這就派人駕駛裝甲車去接應他們。”
看到西多林拿起了電話,索科夫連忙叫住了他:“參謀長,等一下。那兩輛裝甲車上面的塗裝還是德國人,讓我們的戰士出發記得帶上兩面紅旗,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西多林正在打電話,安排人手去接應格拉茲科夫之時,桌上的高頻電話又響了起來。索科夫猜到可能是集團軍司令部打來的,連忙拿起了電話:“我是索科夫。”
“我是崔可夫。”聽筒裡傳出了崔可夫的聲音,他語氣嚴厲地問:“我們和近衛第35師失去了聯繫,看來他們也許真的撤退了。派出去接應的部隊準備好了嗎?”
“司令員同志,情況發生了一點變化。”索科夫想到正在撤退的部隊,正遭到德軍的炮擊,假如自己派部隊去接應的話,等於就是讓自己的戰士去送死,因此他直截了當地對崔可夫:“敵人正在炮擊撤退的近衛第35師,假如我派出部隊去增援的話,等於就是讓他們去送死,我不能拿自己戰士的生命去冒險。”
聽到索科夫這麼說,崔可夫不由勃然大怒:“不想讓你的戰士去送死,那你就準備眼睜睜地看着近衛第35師的指戰員被敵人消滅嗎?”
“司令員同志,”面對崔可夫的指責,索科夫不卑不亢地回答說:“假如近衛第35師的部隊在退卻時,遭到德軍的追擊,我派出部隊去接應他們,是義不容辭的。可如今敵人正在炮擊,戰士們的血肉之軀,可擋不住敵人的炮彈。不過,我不會坐視友軍被敵人消滅的,我會盡力爲他們提供幫助的。”
“說說吧,”崔可夫可能覺得索科夫所說的話,有那麼幾分道理,因此語氣變得緩和:“你有什麼樣的打算?”
“我這裡還有兩輛繳獲的德軍裝甲車,”索科夫向崔可夫彙報說:“我打算命令戰士開着這兩輛裝甲車,前去尋找格拉茲科夫將軍,把他接到馬馬耶夫崗。”
崔可夫沉默了許久,開口說道:“好吧,索科夫中校,就按照你所說的,派兩輛裝甲車去尋找格拉茲科夫將軍。記住,一定要把他安全地帶到馬馬耶夫崗。”
看到索科夫放下電話,西多林有些迫不及待地問:“旅長同志,已經安排好了,由警衛連的薩莫伊洛夫少尉帶五名戰士,去執行這項重要的任務。”
“把薩莫伊洛夫少尉叫到這裡來,”雖說索科夫相信薩莫伊洛夫有能力把格拉茲科夫帶回來,但爲了穩妥起見,他還是吩咐西多林:“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他交代。”
薩莫伊洛夫就在不遠處的房間裡,接到電話通知後,很快就出現在旅指揮部裡。索科夫走到他的面前,擡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兩下,隨後說道:“少尉同志,任務都明確了?”
“是的,旅長同志。”薩莫伊洛夫聽索科夫這麼說,連忙口齒清楚地將西多林所佈置的任務,向衆人重複了一遍:“我們的任務,是尋找近衛第35師師長格拉茲科夫將軍,並把他安全地帶到馬馬耶夫崗。”
“少尉同志,”對於能否救出格拉茲科夫,索科夫的心裡也沒底,不過他還是一本正經地對薩莫伊洛夫說:“我希望你能想盡一切辦法,把格拉茲科夫將軍帶到這裡。到時,我會請求上級爲你和你的部下授勳的。”
榮譽,對軍人來說,比生命更加重要。薩莫伊洛夫聽到索科夫的許願之後,立即聲音洪亮地回答說:“旅長同志,您放心吧,就算犧牲了自己的性命,我也會把格拉茲科夫將軍安全地帶回馬馬耶夫崗。”
…………
兩輛塗着白色十字的裝甲車,出現在倉皇撤退的近衛第35師指戰員面前時,衆人的反應不一,有的就地臥倒,並做好了戰鬥準備;有的站在原地發呆,不知該怎麼什麼好;有的人心裡卻在考慮,我們可沒法對法德國人的裝甲車,是否需要投降?
就在衆人驚慌失措之際,裝甲車的車廂裡忽然伸出了一面紅旗,旗幟是綁在一支步槍上的。看到隨風飄揚的紅旗,戰士們的心裡立即明白,原來來的不是敵人,而是自己人啊。於是很多趴在地上準備射擊的戰士,又紛紛爬了起來,沿着道路繼續向前走。
薩莫伊洛夫站起身,衝着那些經過自己身邊的戰士大聲地問:“你們的師長在什麼地方?”見沒有人搭理自己,他以爲對方沒有聽到,便又提高嗓門,把自己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這次終於有人答話了,一名小戰士仰頭望着站在車廂裡的薩莫伊洛夫說道:“少尉同志,我們的師長好像還在那片遭受炮擊的區域裡……”
薩莫伊洛夫順着小戰士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幾百米外的地段,的確遭到了德軍的炮擊。這麼遠的距離,就算不用望遠鏡,薩莫伊洛夫也看到地上橫七豎八地躺滿了近衛師戰士的屍體,他們都是倒在敵人的跑火之下。
“把車開到炮擊區域去。”薩莫伊洛夫扯着嗓子喊道:“我們要到那裡去迎接格拉茲科夫將軍。”
“少尉同志,”駕駛員雖說看到前面的炮擊不猛烈,但是自己貿然開過去,肯定逃脫不了車毀人亡的結局,於是便衝着薩莫伊洛夫說:“前面的炮火太猛了,我們要是開過去,沒準會成爲德國人的靶子。”
“你沒有聽到近衛師的戰士說,他們的師長就在那裡嗎?”薩莫伊洛夫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命令道:“前進!向着敵人的炮火前進!”
駕駛員聽到這道命令,只好無奈地重新發動了裝甲車,朝着炮擊區域疾馳而去,同時心裡在暗暗祈禱,禱告炮彈不要擊中自己的車輛。
幾百米的距離,對裝甲車來說,就是兩三分鐘的事情。當薩莫伊洛夫冒着敵人的炮火,在尋找格拉茲科夫的下落時,不時有躺在地上的傷員,向他們伸出了求援之手,嘴裡喃喃地喊道:“求求你們,救救我,救救我……”
若是平時,沒準薩莫伊洛夫還會大發慈悲,讓車上的戰士下車救人。但此刻他們的任務是尋找近衛師師長薩莫伊洛夫將軍,因此對路邊求救的傷員,他們只能狠着心不予搭理。
裝甲車穿行在炮火之中,不時有橫飛的彈片打得裝甲板叮噹作響,甚至薩莫伊洛夫戴的鋼盔也中了幾塊彈片,但他卻毫不在意,依舊瞪大眼睛在炮火硝煙中,四處尋找格拉茲科夫的下落。
這時,一名戰士從旁邊還冒着青煙的彈坑裡衝出來,衝着車上的薩莫伊洛夫大聲地喊道:“救命啊,指揮員同志,求求您,救救我們的師長,他負傷了。”
“停車!”薩莫伊洛夫隱約聽到師長這個單詞,連忙命令司機停車。隨後俯下身子問那名戰士:“戰士同志,你剛剛在喊什麼?我沒有聽清楚,能再重複一遍嗎?”